李崢才意識到段子已經講完了。
    那么笑點在哪里呢……
    “啊……不好笑么？”沈一云撓頭憨笑，“這個，大概是只有化院的人才能理解的梗吧。”
    “不不不，挺好笑的，如果我了解院長和導師的為人，一定已經笑噴了。”
    “對吖對吖，院長才是個真正的加班狂，師兄相當于找一百步的人舉報五十步。”
    “哈哈哈……原來如此。”李崢強行笑了一下，緊接著說道，“梗本身比較難Get，但學姐講起來真的很有趣，你去演戲絕對比現在的花旦好看。”
    “哎呀哎呀……”沈一云臉又紅了，“就是……藝術源于生活嘛~”
    對面，史洋捏著滴管，似乎要捏出血來了。
    他聽著二人蚊子叫一樣的私語。
    感覺實在是不太對。
    這里不是以化學實力為尊的領域么？
    化學大姐姐，不要被這個看上去就是個渣男的家伙迷惑了啊。
    看我這里啊，看我這里啊。
    然而沈一云和李崢卻聊的愈發火熱，情不自禁表演起更多的化院笑話，時不時還掩面笑一陣。
    史洋實在忍無可忍，只沉聲道：“那我開始了？”
    沈一云聽聞此言，本來喜笑顏開的面容，瞬間蒙上了一層寒霜。
    “嗯，請。”
    史洋一咬牙。
    真就大變臉？
    不行的大姐姐。
    我要用化學實力拯救你！
    史洋一發狠，連實驗原理和步驟都不看，這便開始了他的表演。
    “香豆素-3-羧酸的制備和滴定，史洋。”
    他說著，擰開了一個深色的試劑瓶（水楊醛），捏著滴管浸入其中稍事吸取，接著拿起量筒，將溶液滴入，快速重復兩次后，便擰上了試劑瓶，全程沒有看量筒刻度。
    “等等，要扣分了。”沈一云抬手冷笑，“看卷面——取2毫升水楊醛，你知道自己取了多少么？”
    “2毫升。”史洋目不斜視，已經擰開了第二個試劑瓶（丙二酸二乙酯），
    沈一云鼻頭一緊，恨不得立刻檢查，殺殺他的氣焰。
    但身為研二大姐姐，真就這么錙銖必較，總顯得很丟面子的樣子。
    李崢雖然很會察言觀色，倒還沒強到能看到這一層，只是憑著好奇的本能，繞到試驗臺那邊，趴在桌上盯起了刻度。
    2ml，分毫不差……
    曾經有傳說，有個賣糖的大姐，人稱“一抓準”，要多少斤兩，她胡逼一抓，準是那么多。
    如今，他親眼見證了鈷神的一滴準。
    此時，他再轉頭望向那個吸取試劑的男人。
    好似整個人都帶有一股無形的化學分子氣場一般。
    這個男人，他不再是史洋了。
    他是鈷神。
    與此同時——
    【檢測到學運。】
    【史洋：27】
    【學習上限：26。】
    【學習中……】
    【學運+0.1……】
    【+0.1……】
    李崢眼兒一瞪。
    不閉眼了，吸足學運之前，他不閉眼了。
    現在，對于學運的唯一參照物，只有李崢自己。
    是4。
    而史洋這個屌人，氣運竟是自己的近7倍。
    他的這些實驗才能，還真的是時代所需的大氣運啊。
    我的了，我的了，全是我的了！
    當然，竊取氣運什么的，只是一句笑談。
    對讀書人來說，這是學習，是集思廣益，是共同提高。
    既然系統明確說是學習，那么鈷神的氣運，想必也是不會因此而減少的。
    里外里，全國的氣運憑空增加，好事就對了。
    李崢就這么目不轉睛地盯著史洋，又回到了沈一云身側。
    “真是2毫升，分毫不差……”李崢輕聲道。
    “呃……”沈一云含恨道，“這個……也不是很難，三年前有個師兄……也可以。”
    史洋這邊，一旦開始試驗，好像根本聽不到對面人說話一樣，轉眼之間，已將2.4ml丙二酸二乙酯，10ml無水乙醇，依次倒入50ml的圓底燒瓶。
    這中間，自然有很多小技巧和小動作。
    比如加無水乙醇的時候，鈷神明顯放慢了加入的速度，同時快速旋轉著燒瓶，轉著圈的倒。
    很明顯，這是鈷神有意為之。
    但李崢看不透。
    只好湊到大姐姐耳邊：“為什么……”
    他還沒問出來疑惑，沈一云便答道：“之前滴試劑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沾在瓶壁上，他這么做，是為了用無水乙醇，把瓶壁上的其它原料都沖下去。”
    李崢“唔”地一聲，這才悟到。
    這些小細節，試驗題上是不可能寫的。
    只有真正做過很多實驗的大佬，才會自然而然形成一些習慣技巧。
    現在才剛剛開始，這樣的小技巧一定非常非常多。
    鈷神，盡情展現你的學運吧。
    對面，鈷神制備好溶液后，將燒瓶放上油浴鍋支架，固定完畢，之后用高精度塑料注射器，取一些哌啶，將針頭探入瓶中，很小心地注入其中，溶液隨之變黃。
    “哼……”沈一云忽然一笑，但又很快收聲。
    她看出了什么？
    李崢并不知道。
    甚至懷疑自己問了也不知道。
    嗯，那便不問，裝作很懂的樣子也哼一下好了。
    “哼。”
    鈷神卻根本沒有關注二人，又取了一管冰醋酸，手一動不動地懸在燒杯上，定在正中的位置良久，這才滴入。
    與之前瀟灑的動作不同，這兩個滴入就十分謹慎了，想必也是怕沾到瓶壁上。
    化學實驗對劑量要求很嚴格，很多時候只有一滴，稍微多一些少一些，都會影響反應速率與反應量，嚴重時甚至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奇怪反應，最終導致實驗失敗。
    拿這道制備香豆素的題來說，最終產量分高達40分。
    此題，理論產量為2.53克。
    但那只是理論，是沒有任何一個分子損失的產量。
    而在大學實驗室這樣的環境中，人類手工操作條件下，產率的極限大概是理論產量的90%。
    因此在評分的時候，最終產率只要高于80%，即是滿分，40分。
    70%，35分。
    60%，30分。
    以此類推。
    看著嫻熟安放冷凝管的鈷神，沈一云終也認真起來：“這種題，以本科標準來看，只要產率達到70%，就算是優秀了。”
    “也就是1.78克……”李崢嘟囔道，“可競賽滿分，要求產率要高于80%，也就是……2克。”
    “基本不可能。”沈一云十分自信地搖頭道，“倒不是說理論上不可能，只是第一次做的人，不可能，能到70%就非常優秀了，如果有一周時間，反復做幾十次，不斷的微調劑量、時間和溫度，追求極限，大概還能鉆研出一些提高產量的方法。”
    “劑量，時間，溫度……”李崢忍不住說道，“這不就是煉金術么……”
    “還真就差不太多。”沈一云抬了抬眼鏡，“化學實驗，本質上就是操縱微觀世界的分子活動，通過鍵與環的魔法，創造出需要的物質。”
    “唔……”李崢聽到這話，方才感覺，自己終于摸到了一絲化學的門檻。
    此時再望向聚精會神，面露邪笑的史洋。
    李崢仿佛看到了一個微觀世界的造物主。
    原來，這才是化學的快感所在！
    媽的。
    手開始癢了。
    好想做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