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廠工地,朱永波如往常一樣在屬于自己的工地上巡視。他看到侯滄海戴著安全帽來到工地,不慌不忙地迎了上去。如尋常一樣,和侯滄海打招呼。
“什么事,弄得和特務接頭一樣。”侯滄海似乎忘記了在辦公室遇到事,神態(tài)如常。
朱永波道:“階級斗爭一萬多種,這是我爸以前最喜歡說的話,很有道理。昨天我到楊哥家里吃飯,楊哥說蘇希望借了一大惡人的錢。”
“什么是一大惡人?”
“當年高州江湖上的老大,被稱為高州一大惡人,比四大惡人加起還要狠。這些年,一大惡人不太在外面露面,專門放水,財大氣粗,心狠手辣,人多勢眾。楊哥這么牛的人都不敢招惹一大惡人。”
“警察難道都假裝不知道一大惡人?”
“一大惡人修煉得老奸巨滑,控制著好些公司。自己從來不出面,真是犯了事,有手下頂著。”
聽到這里,侯滄海知道自己猜想基本正確:蘇希望果然借了高利貸,而且是借了所謂一大惡人的高利貸,還不起錢,不得不舍去在高州的一切,跑路。
“既然一大惡人心狠手辣,蘇希望為什么要借一大惡人的高利貸?”
“資金鏈斷了的老板,和毒癮犯了的人差不多,只要看見救命錢就要撲上去。他們的說法是借了高利貸晚些死,不借是馬上死。一大惡人很聰明,為了維護生意,凡是按時連息帶本還錢的主顧,還親自安排吃頓飯。很多小的所謂財務公司更加不講究,砍頭息,息中息,花樣多得很。但是,若是不按一大惡人的規(guī)矩還本息,主顧就變成仇人,下場慘得很。我只知道這么多,你得小心一點。侯總,我充分信任你,才談這事,你得為我保密。”
只不過提供一般性情況,朱永波都是這種如履薄冰的模樣,侯滄海明白其間的兇險,拍了拍朱永波的肩頭,道:“我們從來沒有談論過這個話題,是不是?”朱永波道:“當然當然。”
判斷出蘇希望卷款跑掉以后,侯滄海的所有措施就是為了將風險降至最低。趙律師目前正在處理與蘇希望公司的法律聯(lián)系,經(jīng)偵支隊公介入后,正在偵查。因此,他有信心和決心不和放水者進行任何形式的聯(lián)系。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個人如此,企業(yè)同樣如此。
李前宏見侯滄海來到工地,笑呵呵地詢問中午想吃點什么。
侯滄海心情著實不佳,道:“事情多,沒有食欲啊。”
李前宏道:“人是鐵飯是鋼,吃了兩碗硬梆梆,不吃兩碗餓得慌。廚房有河里的草魚,就等著你過來。”
“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侯滄海想起了非典隔離期間鼓勵自己的話,勇氣似乎慢慢回到身上,讓李前宏弄一份水煮草魚,再弄一瓶正宗土高梁酒。
水煮魚聽名字普通,實則是一道近期崛起的江湖菜,選新鮮生猛活魚,充分發(fā)揮辣椒和花椒益氣養(yǎng)血功效,烹調(diào)出來的魚肉質(zhì)口感滑嫩,油而不膩。李前宏做這道菜時,特意加上了大量青花椒,青色花椒,紅色辣椒,青紅相得益彰,麻上頭,辣過癮。
李前宏剛把一大盆水煮魚端上桌,老戴從工地上回來,陳杰也神出鬼沒地來到桌上。老戴和陳杰都知道董事長媽媽大鬧了辦公室,此時在侯滄海面前一點都不提起,裝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三人在青花椒、紅辣椒和高梁酒的共同作用之下,吃得大汗淋漓。侯滄海將上衣脫掉,光著上身,如梁山好漢一樣吃飯。老戴跟著脫了上衣,脫掉上衣后,低頭看著自己肚子上隆起的肥肉,又比較了侯滄海肚子上線條分明的肌肉,又將上衣穿起,嘟噥道:“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明天我去健身房。”
將最后一片魚撈起后,侯滄海把筷子往桌上一丟,道:“從今天起,工地值雙崗,每個組配對講機。”
陳杰不解地道:“為什么?”
侯滄海掐著指頭作算命狀,道:“我有不好預感,蘇希望的事還要起波折。”
老戴道:“不會吧,工人們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著我們發(fā)工錢。材料商還要繼續(xù)做生意,也不會亂來。至于能不能繼續(xù)做活,工人們知道沒有決定權(quán),也不想管,就等著結(jié)果。”
侯滄海此時還不便在老戴和陳杰面前透露“一大惡人”的事,道:“你們別問得太多,按我說的辦。最好是平平安安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下午,侯滄海打通了張躍武電話,準備談一談“一大惡人”。
張躍武正被楊敏弄得焦頭爛額,道:“等會聯(lián)系,好不好?”
侯滄海提高聲音道:“事情忙完,一定給我回電話,恐怕有大麻煩。”
張躍武此時正有大麻煩,顧不得詢問到底是什么大麻煩,答應一聲,就掛了電話。楊敏如怒目金剛一樣站在面前,手指捏著幾根淡黃色頭發(fā),聲色俱歷地追問黃色頭發(fā)來自何處。張躍武知道妻子精明過人,說謊話絕對會破綻百出,干脆堅決不解釋為什么會有黃色頭發(fā),只用一句話打發(fā)妻子“我不知道為什么有黃頭發(fā),你問我,我問誰去。”
夫妻正在房間打鬧,一輛小車停在江南地產(chǎn)辦公室門前。
走出小車的中年人相貌奇特,臉頰被橫著砍過一刀,整個臉部從鼻梁處被這一刀分成了兩個部分。嚇人的傷疤,配上他的陰險氣質(zhì),構(gòu)成毒蛇般神情。
江莉見有人上樓,按慣例上前詢問。她剛走到此人身邊,還未開口,便被嚇得退了兩步。她曾經(jīng)做過小姐,混過社會,敏感地感受到了來者散發(fā)出來的危險氣息。這是一個極端嚇人的厲害人物,絕非街邊小混混。
中年人徑直上樓,根本不理睬二樓招呼自己的年輕女子,直奔最角落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只有張小蘭,而侯滄海還在鎖廠工地。楊莉莉當機立斷,躲在衛(wèi)生間給侯滄海打電話。
侯滄海此時正在回辦公室路上,接到電話,道:“我馬上到,你去陪張總,不管對方說什么,都拖著,千萬不要激怒對方。辦公室還有沒有男的?”
“梁期羅在辦公室。”
“你讓梁期羅也到張總辦公室。”
“侯總,我想報警。”
“對方?jīng)]有做什么,你報什么警?最多拖五分鐘,我就到了。”
侯滄海猛踩油門,越野車發(fā)出轟鳴,狂野地沖向江南地產(chǎn)辦公室。
(第兩百零一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