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br>　　這幾天公司要他用處不大,童楊干脆沒上去,只讓秘書送了把車鑰匙下來，自己在公司樓下喝了杯咖啡,算著卓嘉爍第二覺醒來的時間買上早餐準備回家。</br>　　還在回程路上，又接到童歷欽電話“你去了沒有”</br>　　童楊啊了聲,沒來得及開口，童歷欽又說“家里說的話當著卓向銘不能那么說，知不知道”</br>　　童楊心道您還知道這個,非常感動“我知道爸。”</br>　　“要不還是別去了。”昨晚童歷欽自己越想越不對味，早晨對著童楊發了通火才來了點理智,“這也沒法說。他們倆自己看吧。”</br>　　童楊還沒從剛才的尷尬中出來，頓時給氣得不輕“您趕緊休息吧。成天瞎琢磨什么呢別是中年危機現在才來吧”</br>　　童歷欽理不直氣也壯“哎我就不該跟你們這些人打電話，還當是我們那會兒呢。”</br>　　童楊道“行了，您最正直。”</br>　　童歷欽道“別在你弟弟跟前瞎說。”</br>　　童楊道“知道。”</br>　　卓向銘上著班，收到童歷欽的郵件，上面是兩位專攻林悅華病情方面的專家聯系方式。應該昨晚打電話就為了這事。卓向銘回道“謝謝爸爸，麻煩您了。”</br>　　童歷欽沒回,是睡著了。</br>　　這天是周五，卓向銘帶童宴在外面吃的飯,后面他還約了人見面,就先送童宴去醫院。</br>　　卓嘉爍和卓正德剛走，病房里只剩下林悅華跟童宴兩個人,套間里東西顯著得多了,溫度也高。童宴坐在小沙發上,書包放在一邊，臉被熱得有點紅。</br>　　林悅華道“熱就把外套脫了吧。”</br>　　聽她說童宴才開始脫衣服，林悅華笑了“拉鏈還拉那么嚴實，傻孩子，熱都不知道。”</br>　　童宴抿嘴笑笑，懷里抱著外套，問林悅華“今天怎么樣”</br>　　林悅華道“老樣子嘛，就是一群醫生護士吵的我頭痛，這也不許那也不行。”</br>　　童宴嚴肅道“是得聽醫生的。”</br>　　“好。”林悅華道，“你呢聽老大說最近在確定志愿”</br>　　童宴點頭“對，今天下午確認完了。”</br>　　是他跟卓向銘一起選的學校，就在本市，離家四十分鐘車程。</br>　　林悅華微微笑著，眼角的細紋很明顯“你們這么大的小孩兒不是都愛往外跑嗎”</br>　　“其實平時也沒少著我出門。”童宴說，“之前沒時間嘛，等今年假期我就可以出去玩了，卓向銘說他可以休年假。”</br>　　其實卓向銘還說現在是因為童宴沒有具體的想法，時間又到了，過幾年如果童宴還要繼續讀的話，那肯定不能還在江都了，到時候他會跟童宴一起去。</br>　　童宴有那么點做小媳婦面對“惡婆婆”的自覺，所以沒對林悅華說。</br>　　他覺得自己沒什么出息，總是要跟卓向銘在一起的。</br>　　林悅華說有計劃就好，又問了他些生活上的小事。</br>　　童宴怕她累，過了會兒就說“媽媽你要不要休息。”</br>　　“不累。”林悅華說，“躺了一天了，盼著你來能說說話。”</br>　　卓嘉爍要跟童楊結婚了，林悅華不太放心，但又說不清不放心什么。童宴安慰她“我哥很好的，也很會照顧人，而且他不會跟人吵架。”</br>　　林悅華也不跟他見外，輕聲說“我還不知道嗎，他們兩個都不是讓人省心的性格。我們家這個我就很愁了，真不知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你跟向銘好好的。”</br>　　說到他身上，童宴點頭說“他對我很好，媽媽的身體也要很好。”</br>　　林悅華又笑了笑。</br>　　看他乖乖坐在那里，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有時候還跟個懵懂的小孩似的，但個子又確然是長得很高了，也能說些安慰人的話，相處起來比很多大人要輕松。</br>　　林悅華注意到了剛才卓向銘留下他時候一個很短暫的回頭的眼神，這小孩是很招人喜歡的，她家老大就喜歡的不得了。</br>　　童宴未滿十九歲的這個夏天過得異常繁忙，婚后有兩邊的家長要見面，還有自己的小家，他常去醫院陪林悅華，后來干脆改了吃飯的時間，先在醫院做一半作業，回家吃飯以后再繼續做剩下的。</br>　　盛夏還沒到，蟬也還懶怠動，在夜里僅有零星幾聲蟲鳴的六月他參加了高考，最后一門考試結束，考生都往外涌，人聲鼎沸嘈雜，卓向銘等在考場對面的一排行道樹下，身邊人頭攢動，卻依然顯眼。</br>　　他上身只穿了件白襯衫，兩手都插在西褲褲兜里，兩腳微微分開站著，肩寬腰窄，沉默思考時側臉英俊又帶著些冷淡。</br>　　童宴走過去，又停在幾步之外，用文件袋擋在頭頂遮著太陽，過了會兒，卓向銘看了過來，眼里立刻帶上點笑容。</br>　　童宴朝他跑過去，就幾步的距離，帶著點故意，他撞進了卓向銘懷里。</br>　　卓向銘拿兩臂摟著他，臉上笑容愈發明顯“餓不餓”</br>　　“想吃火鍋。”童宴仰頭看他。</br>　　“吃。”卓向銘在他背上輕撫，終于還是把他抱住了，“辛苦了。”</br>　　童宴踮腳，跟他挨著臉擁抱，卓向銘剛剪過不久的頭發有些扎人，童宴捏著他耳朵道“這么辛苦，我要補償。”</br>　　卓向銘呼吸一頓，好在很快就看上去若無其事了“好。”</br>　　最近童宴確實累，每次說想要的時候，卓向銘摟著他手動解決完也就剛好困的睜不開眼，這么算下來，兩人有半個多月沒實打實地做了。</br>　　前天童宴控訴他狡猾，教訓完又乖兮兮地拉著他接吻，甜的不得了。只有卓向銘知道自己的意志力有多薄弱，但從書桌旁吻到床上，看一眼時間已經快十二點，他還是哄著童宴睡了。</br>　　“先去見媽媽。”童宴安排道。</br>　　卓向銘道“好。”他握住童宴的手，“車停得有點兒遠，我們走一段。”</br>　　童宴的文件袋被卓向銘接了過去，兩人牽著手在江邊的人行道上慢慢走。初夏傍晚清風慢送，吹起卓向銘的白襯衣，也吹起童宴的純棉t恤。</br>　　林悅華轉到了療養院，兩人先去看過她，狀態還行，就是覺多，童宴最近習慣一些，看她困了就拉著卓向銘走了。</br>　　等吃完飯到家，童宴進門就把文件袋隔空往沙發上一扔，大呼“解放解放”</br>　　卓向銘剛拿了醫院的快遞進來，順手扛起他上樓，童宴不害怕，抓緊以后繼續大放厥詞“我要自由地做愛愉快幸福”</br>　　卓向銘受不了地笑著去吻他，停在樓梯拐角好一會兒，童宴著急地推他“上去，上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