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br> 正月初三,二月七號的早晨,他們離開了半山別墅。</br> 今冬雪多，外頭依然是漫山遍野的白雪,只有環山公路被清掃干凈，下山下到一半往上看,仿佛水晶里漂浮一條黑色緞帶。</br> 童楊等在山腳的路口處，兩輛車用車笛聲遠遠打了招呼，等卓向銘的車靠近,童宴降下車窗叫他一聲“哥”</br> 童楊沖他笑了下，發動車子在前面帶路。</br> 接到童宴和卓向銘不回去的消息以后,兩家人一商量，童家只剩兩個男人了，被林悅華做主收留，也沒在家，去了隔壁市的度假村，二十八到，打算住到初五才回。</br> 昨晚卓向銘怕童宴路上累,什么都沒干，十點半就把人逮上床睡覺,早上八點起,這么多天來，童宴第一次精神這么好,一路都沒睡覺,忙著看手機,大多數時候在看沿路白雪皚皚的山。</br> “我好喜歡雪啊。”童宴說。</br> 他托著下巴一直看外面，卓向銘不耐煩地捏著他后脖子讓他轉回來“精神好了”</br> 童宴本來要罵他，結果回頭一看，眉眼漆黑、西裝革履、衣冠禽獸，這么帥，罵不出口，只能閉眼睡覺了。</br> 山上那棟別墅里就他們兩個人，打掃的人隔天來一次，挑的時間童宴從沒見過，而他清醒的時候，卓向銘又時不時就按著他要，大多是坦誠相見的時刻，九點多醒了摸摸他下巴，胡茬能扎得童宴手心疼，盡管那種時候也好看，但跟現在不太一樣。</br> 那時候是性感的、迷戀他的、時而脆弱的，現在看上去，卻多了很多冷冰冰的感覺。</br> 童宴原本是氣不過的表情，卻慢慢看得入迷了，卓向銘看他很乖，又那么老實，反思是不是自己太欺負他，就又捏著脖子讓他面向窗外“看吧。”</br> 童宴“”</br> 接下來一路上，卓向銘話都很少，除了問童宴要不要喝水、吃點什么，就沒說過其他的，眼神也很專注，感覺注意力很集中，童宴想著大概是因為路況不是很好，所以也安靜，就不找他閑聊。</br> 可車開了一個多小時，越野車里空間是很夠的，也才兩個人，童宴卻漸漸感覺到燥熱。</br> 等他發覺這是因為aha的信息素越來越緊張時，卓向銘已經趁著遇到一個轉彎、童楊前面走了，把車停到路邊，轉身壓住了童宴的肩膀。</br> 童宴沒反應過來“怎么了”</br> “親一下。”卓向銘說，“行不行”</br> 童宴道“啊行，你”</br> 然后他就親了上來，童宴被親得急，唔了半聲就消音。一開始是挺溫柔的，好像卓向銘還努力端著，但很快就加重了力度。</br> 卓向銘攬著他的腰吻他，急切地想貼到一起，卻被安全帶攔住，aha急得胸膛起伏，最后還是童宴手忙腳亂幫他解開安全帶，一邊仰頭給他親一邊捧著他的臉，安撫地一點點摸索到耳后，嘴唇被吮得疼，童宴也沒躲。</br> 深重的吻伴隨著喘息和一些水聲，卓向銘的信息素先于他本人平靜下來，兩人嘴唇分開了，額頭還靠在一起，他皺著眉盯住童宴看，童宴就控制著自己的呼吸，聲音還有點發抖“好了嗎”</br> 卓向銘含糊地嗯了聲，童宴又問“還能開車嗎”</br> 卓向銘嗯了聲，卻又不舍得松開他，抱著說“等一會兒。”</br> 童宴給童楊打電話，說他要拍照，讓他在前面等一會兒，幾分鐘后，兩人再次上路。</br> 這次童宴把車窗開了條縫，也沒再發呆，嘴里說些無聊的話，讓他的aha感覺到他時刻注意著他。</br> 到他們過年的地方也才十一點，童歷欽和卓正德卓嘉爍據說是一塊兒釣魚去了，家里只有林悅華。</br> 她做了次化驗，醫生剛走，童宴一行進門時她正等在一樓的客廳。</br> “回來了”她驚喜地笑著站起來，眼神在童宴和卓向銘臉上打轉，高興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似的，只一遍遍地問路好不好走，冷不冷。</br> 童宴也很高興，他還站在門口，被卓向銘摘掉圍巾脫大衣，嘴里叫了兩聲媽媽，又告訴她“外面很冷，不過我沒被冷到，路上沒有雪，我們開挺快的。”</br> 林悅華道“老大和童楊都累了吧先坐著，待會兒就吃飯了，吃完上去休息。”</br> 童楊答應著，卓向銘也點頭，又問“家里都好吧”</br> 林悅華道“都好，就是缺你們兩個。明年能比今年還好。”</br> 客廳開著電視，幾個人圍著茶幾坐下，童宴和卓向銘離另外兩個人有些距離，坐在他們對面。說了幾句話，卓向銘低聲問童宴“想不想歇會兒”</br> 童宴先說不用，又很快想到卓向銘路上那一次，回頭打量著看他。</br> 沒看出什么端倪，感覺很平靜，童宴就不擔心了，又說“我們吃完飯上去睡午覺。”</br> 他問林悅華“媽媽，我們中午吃什么”</br> 林悅華道“忘說了，你們兩個爸去給你們釣魚去了。”她說著說著笑了，“釣回來多少吃多少，要是沒釣到，那就只能餓著。”</br> 童宴跟著笑，他下意識想坐到林悅華身邊去，但腰上放著卓向銘的一只手，就也不動了，問“會不會有蝦”</br> 林悅華跟他兩個人聊天，童楊和卓向銘就對著電視放空。</br> 童宴把這段時間缺的“媽媽”都叫回來了，林悅華被他叫的臉上笑就沒停過，卓嘉爍進門就說“媽你可注意著點兒魚尾紋吧”</br> 他拎了個塑料桶，皮靴上都是水，林悅華趕緊趕他到廚房去。</br> 童宴坐不住，也想看魚，跟卓向銘說了看一眼就回來，結果到廚房門口發現里面童楊把卓嘉爍抱住了，只能又退走。</br> 卓嘉爍放下魚把自己收拾好了，出來大講特講卓正德與童歷欽釣魚時候的大戰“倆人統共沒待夠半小時，吵了幾句就都扔魚竿走了，好嘛扔我在那兒凍了這么長時間，回來發現人家兩個在對面茶室下棋，看著還挺和諧，我這什么苦命人”</br> 童宴問“他們還吵架啊”</br> “不是三天一小吵，他倆一天五大吵。你們不在也挺幸福，我算是服了。”說完卓嘉爍斥道，“你再笑牙要掉光了”</br> 童宴靠在卓向銘懷里，才不怕他“就笑就笑，牙還沒掉，嘻嘻嘻嘻嘻嘻。”</br> 卓嘉爍這次沒作勢要揍他，只罵罵咧咧地走了。</br> 但走了沒兩分鐘又退了回來，叫卓向銘“哥，收拾魚。”</br> 卓向銘就去廚房幫忙，童宴在一邊打下手，卓向銘沒嫌他礙事兒，問什么都回答。童宴說“我想殺一條。”</br> “好，那你看我怎么弄。”卓向銘抓著魚的手調整了下角度，讓他能看得清楚，嘴里還在說打暈的時候往哪兒用力比較好，怎么抓不會被弄破手。</br> 桶里一共六條魚，還有些小螃蟹，卓向銘處理了三條，第四條給童宴上手，童宴敲了好幾下才把魚敲暈，他覺得自己挺傻的，不想弄了，卓向銘卻沒說什么，接著又把刀遞給他。</br> 這一條用了卓向銘三條的時間，童宴剛弄完放下，卓向銘就說“挺好的。”</br> 童宴不好意思道“根本不好。”</br> 卓向銘順勢拿起來，很認真地檢查了下魚肚子，最后說“弄得很干凈，第一次很好了。”</br> 他被卓向銘帶去洗手，兩個人的四只沾了很多血和粘液的手一起放在水龍頭下面沖，卓向銘擠了些洗手液，包著童宴的手一起洗，搓出泡沫來，他問童宴“好玩兒嗎”</br> 其實不好玩，味道不好，過程也挺殘忍。</br> 童宴搖頭，卓向銘就笑了，他的笑聲很低，從胸腔里發出來的似的，震得童宴后背發麻。他回了點頭，卓向銘就低頭吻在他額角。</br> 外面突然一陣嘈雜，是卓正德和童歷欽回來了，卓嘉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吐槽，而且這次因為吐槽的對象在，他更激動。</br> 非常吵鬧，他倆好像從封閉的空間邁了只腳出來，很快被真實的人間煙火包圍了。</br> 童宴對卓向銘說“今年冬天真好。”</br> 他記不清上次有這個想法是什么時候了，好像是第一次睡到卓向銘房間里的那晚，又好像是他們元旦見家長以后。</br> 當時童宴覺得，這個冬天是他過過的最好的一個冬天，這會兒他又想，他跟卓向銘之間不止有這個冬天。</br> 時間慢慢變長，他們還將擁有兩個人在一個的第一個春天和夏天，到時候就不只是雪花有愛情的記憶，瓢潑大雨和濃云重霧都將承載他們的愛，很多天，很多年身邊的這個人都是不會再變的。</br> 雖然已經在一起幾個月，甚至經歷了標記，但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還是如同一個意外之喜砸中了童宴，他暈暈乎乎的，覺得不真實，但又很真實。卓向銘在怎樣渴望著他，他就也怎么樣渴望著卓向銘，兩個互相信任和理解的人，他們將在未來給予對方從不延時的愛、真誠的愛，和包容的愛。</br> 午飯后，卓嘉爍的官司還沒解決，他纏著卓正德訴說自己一個人被扔在那兒釣魚有多冷多辛苦，突然門鈴響起，是小機器人來收28號房上午賒欠的買魚錢了，身邊還跟著旁邊按摩房的收費機器人。</br> 童宴被這出大戲的神轉折震驚到了，卓嘉爍已經捂臉逃躥，童楊去付錢，并威脅童宴“上去睡覺。”</br> 被林悅華叫去說話的卓向銘也剛出來，童宴就不去找卓嘉爍，跟著aha上了樓。</br> 他知道肯定要做的，只是不知道卓向銘急成這樣，明明在房間外面的時候一點都看不出來。</br> 他一會兒覺得自己會被懟進厚厚的床墊里，一會兒又覺得可能這張床很快會塌。</br> 童宴聽著自己都受不了的聲音，理智飄走大半，卓向銘怕他冷，拿大被裹住他們兩個，童宴只露出顆頭，卓向銘則全部鉆在被子里，他動一動，童宴的音調就三拐五折越來越不像話。</br> 兩個人糾纏好久，童宴才被抱去洗澡，水霧下，aha的信息素一點不克制地圈著他，童宴本來迷迷糊糊，突然一個哆嗦“這間房”</br> 卓向銘道“隔音，隔信息素。”</br> 他丟了的半條命又回來了，洗完澡很快就睡著，醒來后發現房里很暗，卓向銘不在。</br> 筋疲力盡后結結實實的睡一覺，最近都是這種模式，童宴清醒得也快，自己慢吞吞地去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抬手轉頭彎腰，檢查有沒有會露出痕跡的可能。</br> 好在卓向銘很好心地沒啃他脖子，只在后頸上留下兩個牙印，容易遮。</br> 童宴開門出去，在樓梯口碰見了上樓來的卓嘉爍。</br> “醒啦”卓嘉爍道，“我哥剛還上來看你一趟，去吧，他在后院兒。”</br> 童宴道“好。”</br> “誒等等。”走出幾步，卓嘉爍又叫住他。</br> 童宴站住，兩人隔了幾層樓梯對視。</br> 卓嘉爍道“身體還行嗎”</br> 童宴點點頭，覺得他問的應該沒這么簡單，有些臉紅，又有些懊惱。</br> 卓嘉爍大概也挺尷尬，胡亂撓了幾下頭發“標記都這樣，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別害怕。”</br> 他又問“作業做完了嗎”</br> 童宴說“還沒有，剩下十天，我打算回去以后開始寫。”</br> “別太累。”卓嘉爍說，“能寫多少寫多少吧。”</br> 童宴又答應了聲好，他繼續上樓了，童宴也去找卓向銘。</br> 透過玻璃門看到童歷欽和卓正德也在平臺那兒，外頭在下雪，卓向銘背對童宴站著，看著就是很冷的天，卓正德跟童歷欽都穿了大衣，他身上就一件黑色襯衣，被風吹得鼓起一點，童宴還沒走近，他突然回頭，看見童宴時愣了愣“不睡了”</br> 兩位長輩也跟著回頭，不過沒等童宴覺得不自在就又轉了回去。</br> 童宴站在原地，卓向銘大步朝他走過來，想摸他臉，又縮回去，被童宴抓住冰涼的手“這么冷，你怎么不穿衣服。”</br> 卓向銘仔細看他，臉上帶了點笑，眼神熱得童宴也笑了。</br> 晚上小雪轉大雪下了一夜，早晨起來雪厚得差點沒過房屋的平臺。</br> 童宴還沒醒透的時候被卓向銘壓著叫醒了，下樓吃完早餐臉還紅著。</br> 先是他和卓嘉爍去玩雪，過了會兒原本不屑的童楊和卓向銘也出來了，不知道怎么從滾雪球發展到打雪仗，姓卓的一隊，姓童的一隊，童宴被卓嘉爍砸個正著，童楊又不敢替他報仇，卓向銘插腰站在一邊，笑著看他被追，童宴只好把武器向他扔去。</br> 卓向銘肩頭中一雪球，整個上身都沾了雪。童宴發現自己在他身上的準頭好的不像話，開始集中火力攻擊卓向銘。m.</br> aha逗著他越走越遠，繞到房子后面把他一把抱住了，笑著吻他，童宴拿手去冰他也不松開。</br> 地上雪太厚，卓向銘怕他腳冷，干脆把人托著屁股抱起來親，童宴漸漸也開始專心在這個輕吻中，他覺得卓向銘身上很熱，于是貼的更緊，低頭捧著卓向銘的臉。</br> 正月初四早九點，ouk上fooer數量趕超一線小鮮肉的知名財團第二位繼承人卓嘉爍發布新動態一則foreternaove，祝你幸福，我的哥哥。配圖是一張俯拍的照片，照片上是在雪地里相擁的兩個人，因為距離太遠所以看不清面目，天光明亮，有一些細碎的雪花入了鏡頭，一切都滿含愛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