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童楊去接童宴放學，又快兩周沒見了,上次見面還是秋天，這次就實打實有了冬季的樣子，路燈頂上都是化不開的雪，童宴穿了個大棉衣，幾乎長到腳踝,像披了個棉被。</br> 童楊開了輛越野，童宴對車不太上心,但因為這車個頭太大，所以還是有印象，覺得熟悉,很快想起來，他周末去卓向銘爸媽家里,院子里就停著輛跟這個一模一樣的車。</br> 童宴隨口道“這個車我在卓向銘家里也看見了。”</br> 童楊反應有些奇怪，童宴想了想,問道“這不會就是那一輛吧卓嘉爍的”</br> 童楊不看他，只說“叫什么卓嘉爍叫嫂子。”</br> “”童宴說，“你開我嫂子的車”</br> 童楊道“我的。”</br> 童宴“哦”</br> “吃什么”童楊在導航上翻，“火鍋”</br> 童宴說行,兩人就先叫了個號等著。</br> 沒多一會兒,卓向銘打電話了,問他們去哪兒,童宴告訴他地方,林悅華就把手機接過去了“童童，阿姨看這會兒人多，要不你們到卓行去吧離你們近的十六區和二十一區都有，完了想逛逛也可以，還不耽誤時間。”</br> 卓行是卓氏自己的商場，童宴要過去的話確實能方便點，不過原本也就吃個飯，等一會兒也沒什么，但林悅華好意說了，童宴就答應下來“謝謝阿姨，那我們就去卓行。”</br> 他看了眼童楊，童楊又看看導航，道“十六區。”</br> 童宴對林悅華道“阿姨，我們現在往十六區走。”</br> “好，好，我跟那邊說，讓他們出去接你。”林悅華道，“那你跟向銘說。”</br> 接電話的又換成了卓向銘，童宴道“哥哥，你回家啦。”</br> 卓向銘道“嗯，剛回來，待會兒你完了叫我，接上你一塊兒回。”</br> “好。”童宴道。</br> “少吃點，吃多了又難受。”卓向銘叮囑了一句。</br> 周末童宴在卓家吃得消化不良，到昨天晚上才稍微舒服了點兒，他自己也臉紅，答應道“知道了。”</br> 掛了電話，童楊已經換了路線，轉頭看一眼童宴，他這個弟弟在外放養了馬上五個多月了，雖然不太想承認，但確實臉色紅潤、眼神漆黑明亮、頭發蓬松烏黑，被人家養得挺好。</br> “他媽對你也挺上心”</br> 童宴點點頭“阿姨對我很好的。”</br> “小屁孩兒就好收買。”童楊笑著罵了他一句。</br> 童宴爭辯道“本來就對我很好”</br> “現在一句都不能說你了是吧”童楊騰出只手在童宴臉上捏了把，捏得童宴直叫喚，“給你松松皮。”</br> 他把手收回去了，童宴想揍他，又看他開著車，不好動手，只能忍著。忍到下了車，終于能還手了，卓行出來接他們的人一早就等著了，童宴就只能繼續老老實實，跟著到了吃飯的地方。</br> 卓向銘那邊也開始吃飯了，卓正德坐在上首，卓向銘對面是林悅華，卓嘉爍不在，飯桌上就他們三個。</br> 喝了口湯，林悅華道“還是童童在的時候熱鬧點。”</br> “他只知道低頭吃。”卓向銘道，“這么大了，沒人看著還能消化不良。”</br> “一回家就繃著個臉，跟誰欠了你八百萬，說起外人倒是笑了。”卓正德冷不丁道。</br> 卓向銘和林悅華面面相覷，林悅華道“這是嫌你不對他笑呢。”</br> “自己擺張臭臉，還怪別人。”林悅華道，“再說了，哪個是外人童宴是我正兒八經的兒媳，照你說的，不姓卓的是外人，那我也是外人了。”</br> 卓正德趕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林悅華道“那你什么意思”</br> “我吃我的飯吧。”卓正德試圖加入家庭聊天失敗，也不攻擊卓向銘了，給自己夾了一筷子紅燒魚。</br> 以前卓向銘吃頓飯也就走了，但這天因為要等童宴，所以先不急著回家，就在客廳跟林悅華待著。</br> 卓正德也磨磨蹭蹭，坐在沙發的另一邊，沒上樓去他的畫室。</br> 林悅華低聲問卓向銘“怎么樣了”</br> “什么怎么樣”</br> 林悅華嘖了一聲，“跟童宴吶，上回不是說說是好了嗎”</br> 卓向銘頭疼道“還可以。”</br> 林悅華急道“還可以是個什么話我可告訴你，眼看工程沒什么問題了，前兩天就想問你來著，怎么童宴爸爸說想讓他搬回家住呢”</br> 卓向銘也愣了“什么時候”</br> “四五天前吧。”林悅華道，“準確的記不清了，但就你出差走了那幾天。不過當時童歷欽應該不知道你不在家，就提了一嘴，我沒敢說，打了個哈哈，不然怕他正好借這個由頭就把孩子帶回去了。”</br> 卓向銘感覺這事兒被他媽說的好像什么拐賣小孩現場似的，而童宴就是那個被拐賣的可憐對象。</br> 不過確實挺險，卓向銘道“叔叔怎么說的是聽說什么了”</br> 林悅華道“就說怕童宴在你那兒會麻煩你，既然現在沒什么事兒了，不如就還讓童宴搬回去，給你騰地方，不像是聽說了什么不過你們還磨蹭什么呢照我說，就趕緊說了，兩邊大人見個面，以后就不用處個對象還跟做賊似的。”</br> 她猜測道“是童宴覺得早，害羞”</br> 卓向銘道“不是，沒有。”</br> 林悅華嘶了一聲，不滿道“我尋思老童這怎么還卸磨殺驢呢應激癥剛好就忙不迭要領人，我兒子也不是什么沒安好心的樣子啊。”</br> “你倆像好人嗎”卓正德忍不住插嘴，“就你倆現在合計那個樣子，我都害怕，不說童宴他爸了。”</br> “你就說有你什么事兒吧”林悅華轉頭瞪他，“能別裹亂嗎”</br> 卓正德道“怎么沒我事兒童宴不是我兒媳嗎我也關心啊。”</br> 林悅華道“你聽聽你說的那話能叫關心嗎”</br> 她不理卓正德了，對卓向銘嚴肅道“這事兒趕緊定了吧，你們年輕人要是不好意思，就媽去說。左右童宴自己也愿意的，他還是要看自己孩子的意思吧，也不好強拆姻緣吶。”</br> 卓向銘道“您別著急。”</br> 說了半天，卓向銘也就聽說童歷欽有要童宴回家的意思那會兒著急了一下，現在還是不慌不忙的樣子，林悅華也知道，自己急是急不來的，但知道是一回事，能知道并冷靜又是另一回事了。</br> “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還是不想找伴兒”林悅華脫口問道。</br> 卓向銘頓了頓，看她表情不對了，安撫道“沒有，童宴還小，我們著急不來。而且前兩天也說了，要跟他家里慢慢說，但定不定的現在結婚證都領了，真不用著急。”</br> 林悅華聽他說要跟童宴家里說，松了口氣，又為自己一瞬間的失態而尷尬。</br> 他們上一次討論卓向銘的獨身和不婚主義的場面不太和平，卓向銘看上去平靜，但至少她的態度是很不好的。</br> 當天的不歡而散，攪黃了一場先斬后奏的相親，后面的幾個月卓向銘也沒有回家。</br> 直到現在，還是算不能直接提起的話題。</br> 卓向銘又對她笑了下，林悅華抿抿嘴，道“我知道孩子還小，但這不是想著，碰上個你喜歡的不容易，媽就是怕”</br> 她吃著藥情緒不穩定，風風火火的，一會兒著急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想哭了。一般應對這種場面最多的竟然是家里公認情商最低的卓正德，卓向銘起身，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卓正德過來拍拍她肩膀，大嗓門道“我看那小孩兒長得好看是好看，咱們老大年紀也確實比人家大不少，可看著是對向銘死心塌地的，家里家外地跟著，沒他能行你操什么心”</br> 他說話老會讓人覺得莫名的不好聽，林悅華抹了把眼睛，氣笑了“閉嘴吧你。”</br> “好好，你上去歇會兒，待會兒該按摩了。”</br> 林悅華上樓去了，客廳留下卓正德和卓向銘。</br> 他們兩個人更沒話講。</br> 過了會兒，卓正德拿出個文件夾來，遞給卓向銘。</br> 打開翻了幾下，卓向銘就懂了。這是又碰上懷才不遇的青年畫家了。</br> 年輕時他就總這樣，自己畫不好，還見一個覺得一個有才，再兼天真得可笑，總要無微不至地幫，他自己沒多的心思，但他身后是卓氏財團，那些被幫的，要么自己起了心思，要么在外人看來兩人有了心思，跟女學生源源不斷的逸聞就是這么來的。</br> 緋聞多了，連當事人都覺得是真的，有過那么兩個女孩兒，真以為自己要做卓氏當家太太了，一個說是懷了孕，另一個天天找記者哭訴，卓氏唯一繼承人跟自己不被卓家長輩承認的苦戀。</br> 那時林悅華剛跟他結婚，哪受得了這個，大鬧特鬧，肯定要離婚。</br> 現在他自己是不碰這些事了，但找了卓向銘一次以后，發現卓向銘辦的不錯，干脆每次都大大方方讓卓向銘去辦。</br> 不過是拿錢捧人的事，有點手段就不至于弄成卓正德那樣。卓向銘也不會十分麻煩，直接讓人去辦比拒絕卓正德還快，也就每次都應下來。</br> “別讓你媽知道。”卓正德搓了搓手。</br> 卓向銘沒什么興趣，掃了兩眼就合起文件夾“知道。”</br> 卓向銘又看了會兒報表，童宴才打電話，看時間已經十點了，不很晚，但也絕對不早了。</br> 他在卓行廣場接到童宴，童楊站著看他們的車走。</br> 童宴臉紅紅的，卓向銘一晚上沒見他，總想轉頭看他，“外面冷”</br> 童宴道“冷，但是沒在外面待。”</br> 他用手捂了捂臉“這是熱的，去看史前公園了，一直在跑，太好玩兒了，下次還要跟你一塊兒去。”</br> “好。”說了兩句，卓向銘還是沒能忍住，伸手拿食指在童宴嘴唇上按了按，然后很快拿開了，“作業多嗎”</br> 童宴沒來得及害羞，就收到了死亡提醒“多今天特別多”</br> “沒事兒。”卓向銘看了眼儀表盤，“二十分鐘就回去了，還有時間。”</br> 但二十分鐘沒能回去他們倒霉至極的在離家還有一半路程的時候遇上了連環追尾，天冷路滑，屬于惡通事故，前后的環城路都封了，進退兩難，最后到家時是零點過五分。</br> 童宴在車上睡了會兒，洗完戰斗澡換了睡衣就開始寫作業。</br> 邊做還要邊想如果明天老師問起提交時間的話怎么回答，童宴沒有焦慮的時間，只管悶頭做題。</br> 但只把數學卷子做了大半，就已經一點了，卓向銘一直在旁邊等著，看童宴困得直眨眼，兩只眼睛輪流揉，忍了會兒，起身把他寫字的手一握“別做了，去睡覺。”</br> 童宴道“可是還沒做完，語文和英語還有一張卷子，物理要寫小結，化學”</br> “我幫你寫。”卓向銘把他從椅子上拉起來，“我學你的字，老師看不出來。”</br> “可以嗎”童宴從來沒這樣過，他連作業都沒抄過，更別說讓別人替寫作業，“可你也累了。”</br> 卓向銘道“我什么時候休息都行，你明天還要上學。”</br> 童宴猶豫道“還是”</br> 卓向銘道“磨磨蹭蹭，是不是又想讓我抱你”</br> 童宴臉一紅“本來沒想。”</br> 卓向銘兩手撐在桌沿，把童宴圈在自己和書桌中間，低頭道“本來沒想，現在呢”</br> 童宴原本很困，但這會兒又好像沒那么想睡了，他摟了卓向銘的腰，湊過去跟他臉貼臉“你說呢”</br> 小孩剛洗完澡，沒貼隔離貼，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都被信息素遮蓋了，混著溫熱的水汽格外甜蜜。</br> 卓向銘還想跟他親近，但時間又實在不早了，連調情的空余都沒有。他在童宴嘴角吻了吻，把人抱回了臥室。</br> 臥室依舊沒開燈，卓向銘把他放在床上，童宴就自己鉆進了被窩。</br> 可神經一個放松，卓向銘就沒能起身，反而把一部體的重量壓在了他身上，嘴唇慢慢地在他臉上逡巡。</br> 兩個人親熱的次數多了，童宴沒那么容易就臊得不行，況且黑燈瞎火，膽子也比較大，還沒意識到危險，撅著嘴去回應卓向銘。</br> 卓向銘拿一只手固定著童宴的臉，游移了好一會兒才親到嘴巴。先是輕吻，淺嘗輒止地叼著小孩的下唇吮，都是很溫情的樣子，直到童宴沒忍住哼了聲，卓向銘才一下子被打開了某個開關似的，很兇地伸了舌頭，過了會兒兩人中間的被子也被他扯開了，手鉆進了童宴寬松的睡衣。</br> 他親得童宴喘不上氣，底下也亂七八糟的，好久才松開，兩人都喘著粗氣。</br> 童宴眼里含了點淚，臉貼在他頸窩控訴“你沒安好心，下次誰敢讓你抱啊”</br> “誰能白幫你寫作業我收點好處不行嗎”卓向銘又把被子扯上來了，擋著一早起了反應的地方，嗓音啞得童宴害怕，“再說了，我誰都不抱，就抱你。”</br> “不讓你抱”童宴還在喘，呼出的熱氣都打在卓向銘下巴和脖頸上，呼吸間充斥著甜蜜的信息素味道，招得aha額角青筋直跳。</br> 卓向銘從他腰上箍緊，低頭跟他碰著額頭，又兇又急地問“不給我抱要給誰抱”</br> 童宴真快哭了，也不想讓他幫自己寫作業了，拿手一個勁兒地推他“我誰都不給。”</br> “不行。”卓向銘在他脖子上深吸了口氣，暫時瘋夠了，起身幫童宴蓋好被子，“睡吧。”</br> 童宴哼了聲，卓向銘沒走，他就又把卓向銘的手握住了。</br> “愛不愛我”卓向銘捏了捏他軟綿綿的指尖。</br> 童宴帶著哭腔小聲回答“愛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