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br> 卓向銘到家時,童宴已經沒在睡了，臥室沒有,樓下客廳也沒有，還是掃地機器人告訴卓向銘，說他在衣帽間。</br> 衣帽間的房間跟童宴臥室分別在走廊的兩邊，卓向銘剛入住時，原本是打算做成客用的獨立衛浴,但因為房間要比普通浴室大一倍，還剛好有一面斜角的玻璃窗,白天采光太好，而隱蔽性不足，做浴室其實不太合適,所以一直閑置著沒管。</br> 等童宴搬進來以后，卓向銘就把它定成了童宴的衣帽間,陸陸續續在請人做木工。</br> 一人高的多層小抽屜和四個衣柜，還有放鞋和包的架子,都是師傅手工做的，還裝了兩面穿衣鏡，再加上通風散味，費了不少功夫,前幾天才剛弄完。</br> 童宴背對門口,盤腿坐在一大堆購物袋中間,上身歪斜,頭靠在旁邊一人高的落地穿衣鏡上,也沒上手收拾，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半下午的太陽光沒那么熾烈了，不晃人，只是暖烘烘的，他穿了件藏青色的薄毛衣，腿上是條深灰色的運動服褲，沒穿拖鞋，倒是記得套了雙厚厚的羊毛襪子，發頂被玻璃反射的太陽光照的愈發毛絨絨的，像個什么安安靜靜的小動物，人畜無害的，誰都生不出欺負他的心。</br> 衣帽間的門沒關嚴，開著大半，卓向銘走過去，就看到這幅景象。</br> 那感覺很奇怪，好像他只是看到這個背影，就能完全想象出童宴剛睡醒時的眉目和表情，那模樣進而使他心底軟成一片，是暖的、熱的。</br> 沒過多久，很快童宴就轉過頭來，看見站在自己身后的卓向銘，臉上給出個軟乎乎的笑容“你回來啦。”</br> “嗯。”</br> 卓向銘朝他走過去，也跟童宴一樣，盤腿坐下，只不過貼身剪裁的西服不容許他向童宴那樣塌腰垮肩，反而背要比站立時還要挺直。</br> 兩個人膝蓋挨著膝蓋，童宴就換了個方向歪，頭靠在卓向銘的胸膛。</br> “嗯”童宴長長地哼了一聲。</br> 卓向銘順勢撫上他臉“怎么了”</br> “真的好多啊。”童宴苦惱道，“不知道從哪開始。”</br> 他動了動腿，就碰到一排購物袋，旁邊還有一些拆掉包裝的，但數量太少，完全可以忽略不計。</br> 這些有一部分是之前林悅華購置來，但大部分都是上周末林悅華帶童宴去逛街的那次買的，從卓家帶回來以后，童宴學校開完運動會又接著期中考試，所以一直沒能抽時間收拾，就都堆在剛弄好正好派上用場的衣帽間。</br> 但總不能一直堆著，總還是要收的。</br> 他主動往卓向銘懷里爬，坐好以后還吊著卓向銘脖子，卓向銘就把他抱著，拿胳膊松松圈住，心安理得地享受了好一會兒童宴的膩歪，不為所動道“再不動手小心天又要黑了。”</br> 童宴轉了兩下眼睛，試探著在他嘴角親了親。</br> 卓向銘忍笑道“干什么”</br> “你幫我。”童宴說，“我自己能弄完嗎太多了。”</br> “是在求我嗎”卓向銘道。</br> 童宴道“是。”</br> 卓向銘道“可是不太像求人的語氣啊。”</br> 童宴只好說“求求你。”</br> 卓向銘不太滿意“那我幫了你，我有什么好處”</br> 童宴覺得他太壞了，做哥哥的時候是不要好處的，最近變成了男朋友，才什么忙都不肯痛快幫，總要討價還價。</br> “我好好的報答你”童宴其實沒想好要怎么報答，只想趕快含混過去。</br> 不過卓向銘竟然也就這么答應了“行。”</br> 有卓向銘在，童宴沒能再發著呆試圖用意念整理多久，兩個人一起動手，用了將近兩小時，終于把衣帽間好好規整出來了。</br> 東西多又瑣碎，還需要不停地彎腰起身，童宴也沒經驗，大半工作都是卓向銘做的，等弄完了，卓向銘額上也有點冒汗，西服外套脫掉了，領帶也扯松一半。</br> 開始童宴說著一起來，但到中途還是偷了懶，這時候收拾好了，衣帽間簡直換了個樣子，他狗腿的很，嘴里哥哥長哥哥短的，拿手給卓向銘扇了幾下風，又跑出去倒水。</br> 明明屋里溫度正常，按個按鈕就有家政機器人送水來。</br> 卓向銘繞房間走了兩圈，挨個拽過掛衣服的橫桿，確認牢固，童宴端著水進來了，他卻不伸手去接，就那么看著童宴。</br> “不喝嗎”童宴問。</br> 卓向銘道“喝啊。”</br> 童宴又把水杯遞到他面前，但卓向銘還是看不見似的，臉上表情似笑非笑，這一次，童宴才反應過來，臉慢慢紅了，拿杯子的手高了一截，把杯沿湊到卓向銘嘴邊，他這才低了點頭，就著童宴的手喝了大半倍。</br> 童宴小聲說“還要嗎”</br> 卓向銘道“不要了。”</br> “那我”童宴轉身要走，就被卓向銘捏住了手腕。</br> 看樣子卓向銘是蓄謀已久，先不慌不忙地從他手里拿走杯子，就近放在手邊的柜子上，然后才把人拽進懷里。</br> 童宴也不是一點沒察覺，但還是沒穩住，朝前撲了一下，好在終點是卓向銘懷里，兩人貼著，被圈在了卓向銘和衣柜之間，身高差的有點多，童宴覺得頭頂都暗了。</br> 卓向銘一手還抓著他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按在他腰上，慢慢往上，最后停在后頸，幾根手指插進童宴發間，用了點力氣，不至于弄疼童宴，但也絕對不會讓他跑掉。</br> 童宴又把眼睛瞪圓了，看著兇巴巴的“干嘛”</br> 小動物炸起毛來沒什么威懾力，卓向銘慢道“這么兇。”</br> 童宴被他放在自己耳后摩挲的手指弄的心顫，只是這么個動作，腿就好像又要軟了，聲音很快低下去，討饒似的“哥哥”</br> “什么”</br> 童宴握住卓向銘的一根手指，眨了眨眼，想往后退，但背后是衣柜門，沒有辦法，只好開口“出去吧。”</br> 卓向銘低道“剛才不是說要報答我報答呢”</br> 童宴道“給你倒水了。”</br> “耍賴。”卓向銘看上去很不滿意，一條腿頂在衣柜門上，徹底把童宴圈死了，“倒水不算。”</br> 童宴小聲反抗“憑什么不算”</br> 卓向銘一點不講道理，還很幼稚，不說憑什么，只道“就是不算。”</br> 信息素和熱度在被卓向銘圈出來的一小片空間里發酵，童宴在家里早就很不注意，后頸上當然沒貼隔離貼，他的應激癥基本好了，這時候的反應不是疼、也不是怕，只有腎上腺素飆升，臉紅心跳，是個羞澀又動情的oga。</br> 卓向銘好整以暇，還在等著看童宴更無錯的樣子，卻不想小羊沒那么怯弱，竟敢踮腳親他。</br> aha被親愣了一瞬，童宴腰板挺直，得意洋洋“報答好了嗎”</br> “還早。”</br> 回過神來的狼沒那么好打發，把妄圖造反的小羊按在衣柜上，狠狠教訓一頓。</br> 卓向銘親的過程中就一直知道自己過分，但他就是沒忍住，也沒能及時停下。</br> 在回家路上就預謀著這一場，憋了兩個多小時，來勢洶洶，童宴招架得吃力，最后真被親哭了，不過沒那么難哄，過了會兒就還是卓向銘的小尾巴，跟著卓向銘下樓去，到后院侍弄了長勢很好的玫瑰花，問他晚飯吃什么，想來想去，還是要吃哥哥煮的意面。</br> 童宴一直說卓向銘做的咖喱比外面的好吃，其實是卓向銘的料下得重，給自己吃沒那么多注意的，味精和鹽閉眼都能放，童宴多吃幾頓，他就注意起來，慢慢“改善配方”，土豆少了點，胡蘿卜多了點。</br> 飯后節目很早就變了，兩個人不再一起看財經新聞卓向銘自己還是要看，童宴最近沉迷樂高，就坐在卓向銘腳邊苦哈哈地拼。</br> 原本他自己拿零花錢買，就扣扣搜搜的，組裝好一個才買下一個，卓向銘看不下去，童宴期中考試前一天，他一口氣買了二十幾個回來，童宴先說他浪費，還破壞自己的購物體驗，過了會兒，卻又挨到卓向銘身邊去了。</br> 那天兩人的親密接觸還停留在額頭吻上，卓向銘連抱一抱童宴都很克制，這天吃完飯，刷牙以后，童宴就馬上開始擺弄他的樂高，卓向銘上樓去換了身家居服才下來，追到童宴身邊，對著空氣說“燒飯好累。”</br> 童宴沒管他，卓向銘又說“這個樂高誰給你買的”</br> 刷牙以后，童宴嘴巴又開始疼了，加上剛才照了鏡子，看著是徹底腫了，不說這個買樂高的情，他連上午咬破卓向銘嘴的愧疚都沒剩多少，所以還是不說話。</br> 等了會兒，卓向銘憋不住了，湊近把童宴圈進懷里，貼在耳邊道“巴結著給你做完飯就沒用了，是不是”</br> 童宴只歪頭跟他貼了下臉，卓向銘又狠不起來了，努力硬著聲音指使童宴“說話。”</br> “多說兩句，你又要我報答你。”童宴不懂事似的，轉過臉就把嘴唇貼在了卓向銘脖子上，過了會兒才退開，“你看，這么燙，你還想欺負我。”</br> 卓向銘忍不住笑，童宴也笑了，圓眼睛彎彎的，他放松地靠在卓向銘懷里，放下樂高，轉而抓著卓向銘的手心不在焉地玩“我想到了，等考試成績出來我要什么禮物。”</br> “要什么”卓向銘問。m.</br> 童宴停了會兒，胸膛起伏有些大，但還是說了“我想讓你慢一點親我。”</br> 他的聲音慢慢低下去，但卓向銘卻還是聽的很清楚“還是要親嘴巴的，但是你輕點好不好”</br> 卓向銘的心不知還能怎么軟，他抓著童宴的手，在指尖上親了親，低聲答應他“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