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一隊帶著嫌犯回到警局時距離這起案件報警時間6個小時，何知秋感嘆人家的效率，但同時也有疑惑，“林所，你不覺得太順利了嗎？”由于隔著口罩，她的聲音悶悶的，讓人聽不清。
    林遠聲無奈的說“你這口罩算了，管不了你。確實，這家伙來了首都之后簡直是肆無忌憚，這也是待會兒審問的重點之一。”他倆來到了審問室，單面鏡那兒已經被層層圍住。
    “何兒，來我這兒，還有地兒。”李文文嚷嚷道。何知秋和林遠聲依言擠了進去。只見審問室里被銬住的嫌犯是一個青年模樣的男子，利落的短發，白皙的皮膚，眉眼耷拉著稍顯陰郁，他正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擺弄自己的手指頭，嘴角甚至帶著笑。
    “哇哦，太瘆人了吧”李文文打了個得瑟說道。何知秋剛想說話，只見戚彧帶著高嶺進入了審問室，她止住了想說的話，安靜的看著這位辦事效率超高的刑警隊隊長的審問。
    高嶺用文件敲敲桌子“老實點兒，現在閉嘴，我們問一句你答一句，聽見了嗎？”
    回答他的是節奏更明快的口哨。
    “你這兒吹的是紫竹調吧，江蘇民歌。家鄉歌曲，是不是？李艾。這是想家了？”戚彧用沉穩的又似是聊天的語氣開了口。嫌疑犯李艾瞬間閉了口，抬眼盯著他。
    “李艾，江蘇揚州人，今年26歲，1年多前在唐市讀大學的時候輟學失聯，你父母在尋找你的途中遭遇車禍遇難，在你為父母舉辦葬禮后再次失聯。我有介紹錯的地方嗎？”
    “都挺對的。”李艾身體向后靠，摘歪在椅子上，語氣似愉悅輕松“警官，這么大陣仗就是為了人口普查啊，早說啊，我自己來就行，浪費警務資源了呀。”
    “裝傻充愣是吧，抓你來是你因為你涉嫌謀殺了，別嬉皮笑臉的，我告訴你啊，主動坦白，法官是會量刑的。”高嶺說到。
    “哦，謀殺啊。”李艾沉吟了一下，抬頭看著高嶺微笑著說“你有證據嗎？”
    “負隅頑抗就沒有意思了，李艾。昨天下午兩點十分你進入了藍和公園，半夜十分在公園里殺害劉陽，與今早8點30分離開公園。這是監控拍下的照片，你看看在否認。”戚彧向李艾遞過去照片。
    李艾低頭看著照片，有一瞬間的驚慌，被戚彧注意到。“就這個是我”李艾指了指他女裝離開公園的照片，“我異裝癖犯法嗎？”
    “怎么的，你憑空變進公園的啊？”高嶺諷刺道。
    “警官，監控沒拍到我早上進公園是監控的問題啊，你找監控去啊。”李艾有恃無恐的說道。“這兩個”他指著監控拍到昨天下午進入公園以及半夜在公園里被拍到的照片說“里面壓根就不是我，你有證據他是我嗎？”
    “李艾，你這出有點兒讓我失望啊。我還期盼著完美的不在場證明呢。你這在我見過的殺人犯里都排不上名啊。”戚彧無視了李艾的胡攪蠻纏像是在嘮嗑似的扯話。
    李艾用他被銬住的手猛敲桌子，嘶吼“你們這幫廢物，沒有證據就放了我，當我不懂法啊，我要找律師，我他媽的告死你們，怎么的，想靠老子沖業績啊，冤獄啊！”
    “放你的狗屁，沒犯事兒你跑什么，躲水箱里干什么！”高嶺敲桌子跟他喊。
    李艾深吸了一口氣，“我以為你們抓黑戶呢，別給老子扣帽子。”
    這時由審問室的單面鏡傳來了敲擊聲，戚彧示意高嶺去看。高嶺出來深吸一口氣，“這混玩意兒真他娘的自信啊。是物證不？怎么樣？“
    林遠聲看著審問室里的嫌犯和警官，歪著頭對何知秋說”無視他的辯駁，激怒他，讓他自己漏出破綻，戚彧的審問牛啊，學到點兒沒啊？“
    ”方法都知道，但是運用起來還是看個人能力了，他面對嫌犯時的心理把控的很好，不會被嫌犯影響，我在這方面比不上他，我這時高嶺再次回到了審問室，何知秋止住了未完的話。
    高嶺把物證給的文件遞給了戚彧，他低頭看了遍文件，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抬眼看著李艾說“我們物證在藍和公園發現了疑似嫌犯的衣物，在帽子里發現了殘留的毛發，李艾現在dna比對出結果很快的，你覺得留給你自首的時間還剩多少呢？”戚彧突然身子前傾，將文件拍到桌面上，“我要是你就從一年前開始好好講講，你是如何篩選，如何殺人，如何布置又是如何逃脫的，你在冀省有同伙吧，每次都幫你善后，要不也不能讓你這個自大齷齪的懦夫逍遙法外一整年。我猜猜，你來首都是帶著同伙的吧，但是這次人家不管你了，從犯案到被捕才花了6個小時，這就是你的真實水平了
    ”滾你媽的，誰他媽是懦夫，老子殺了5個人，5個人渣，你們這幫所謂的人民的公仆，為他們服務了嗎？是老子救了她們！”李艾因著暴怒臉上泛著紅，又因為可以宣揚他的豐功偉績語氣興奮起來“一年前那個胖子，他酒駕逃逸，撞傷了老太太的兒子兒媳婦，人最后死在醫院里了，留下一屁股醫藥費，殺人的那個呢，穿金帶銀也不給人家賠償金，你們警察有什么辦法嗎？給定義個老賴，不痛不癢的。我啊，割了他舌頭，就在他自己的工地上，給他身上肚子里都灌上了汽油，一點火，那才叫懲罰，當時真應該拍下來給老太太看看的。然后是誰？李方圓那個騙子吧，太可笑了，他編出一個雙胞胎哥哥把公司里的那些剛畢業的小孩兒的錢，甚至他們家里的錢都騙走了，然后說炒股賠了，他現在去找門路弄錢，弟弟就在公司哪兒都不去讓大家放心，前臺那個小姑娘他爸爸癌癥了，需要救命錢，她去找他要，那個畜生去夜店開5萬多的酒，卻跟小姑娘說沒錢，小姑娘的爸死了自己差點兒自殺，傻孩子自殺有什么用啊，有用的是報仇，我幫她報仇了，我就一張一張的蓋紙，那畜生都嚇尿了，沒用的玩意。“這時的李艾已經完全沉浸在回憶里，也慢慢冷靜下來，冷哼道“剩下的有點兒想不起來了，我不喜歡你倆，我喜歡幫女的，我不想幫你倆沖業績了，換兩個姑娘來，我跟她們嘮嘮，我剛才看到那個穿的跟教導主任的女的了，讓她來，再帶個姑娘我一定知無不言。”然后往后一靠，渾不吝的再次吹起了口哨。
    “還想講條件，你他媽的愛說不說，這些就足夠讓你死兩回的了。”高嶺冷言道。
    審問室外，何知秋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是說誰呢？”
    林遠聲無語的說“就是說你，打扮的跟老太太似的。”
    “我？美劇里fbi局長就是這么穿的。”何知秋更是無語。
    “人家一定沒有這么綁頭發”李文文低聲吐槽道。
    這時戚彧和高嶺出來了，戚彧皺眉問到“他說的是誰？”高嶺瞪大了眼睛震驚戚隊突然拔高的情商，又反應過來可能得自己當這個壞人了，“我猜是何助理吧，就她穿的有點兒嚴肅”
    戚彧疑惑的看了一下何知秋的穿著直接問她“有審問經驗嗎？”
    “沒有。”
    “覺得自己行嗎？”
    “估計比不上你”
    戚彧樂了“不是拍馬屁就讓你上的，不過現在最主要是讓他供出同伙，我怕在晚點兒人就跑沒影兒了，你和李文文去試試吧，我覺得他確實更容易對女性敞開心扉。”
    何知秋比了ok，帶著李文文進入了審問室。
    坐定之后，何知秋剛摘下口罩。李艾就開了口“你叫何什么來著？無所謂了，你果然很漂亮。薛靈說你是當年的班花，長得太漂亮有些招人，我聽她說你”
    “李先生這是想從薛靈那個案件聊起來？”何知秋打斷了李艾的挑釁。
    李艾用手支著臉，眼神放肆的盯著何知秋，“你打扮成這樣是怕招蜂引蝶嗎？”
    何知秋身體向后靠，兩手交叉在身前，帶著笑回答他“我不知道我的高中同學薛靈跟你說了什么，讓你對我如此好奇。但我估計薛靈已經沒有精力在跟你扯閑話了，她之前用自首為手段給你逃脫的機會，現在你已經被抓，我已經聯系唐市的同志去逮捕她了，她這算協同犯罪了，你覺得她還會感激你嗎？”
    李艾用舌頭舔著牙齒冷哼道“如果不是我，她還繼續過著每天被被前夫上門毆打的生活，我是救她的神。”
    何知秋低頭笑了起來“李艾，就剛逮捕你時，我查了查你。我還查到，你有個姐姐叫李伊，在你上大學那年自殺了。”聽到已逝姐姐的名字李艾面目猙獰起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閑適。何知秋像是沒注意他的變化繼續說“李伊的自殺在你們縣里面鬧的挺大的，當時有個記者去了解了情況寫來了一篇文章《‘扶弟魔’的悲慘一生》，文章里把你姐姐描寫成一個為了弟弟放棄了夢想，嫁了一個不愛的人，拿了天價彩禮，送給娘家供弟弟上學的可憐的女人。然后這個女人在生完孩子后發現丈夫出軌，丈夫承認了并言語羞辱她，她被逼的失去了生活的希望自殺了。我猜你看過這篇文章吧？”她帶著憐憫的表情看著桌子對面的人，李艾被徹底激怒了，對她嘶吼“少他媽的那么看我”
    而何知秋不給他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我猜你看完這篇文章也是像現在這樣無能狂怒吧，然后就失蹤了，學校家里都找不到你，導致你的父母為了找你出了車禍去世了。你是不是想去為你姐姐報仇，但是找不到你姐夫他們了，苦于無處發泄自己的憤恨，自己做了個小程序，想當救世主為別人報仇。李艾我通過你過去的經歷和對你的側寫做出的推理對不對？”
    “對，又怎樣？警官需要給你定制錦旗嗎？”李艾嘲諷的問到。
    何知秋完全沒有被對方影響，用她略帶慵懶的聲線說到“你根據一篇文章給你的父母、你姐夫定了罪，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實性嗎？就沒想過錯了怎么辦嗎？那我告訴你那篇文章就是一個不負責任的記者，為了流量、點擊率，迎合網民的喜好編出來的東西。里面除了你姐姐李伊自殺是真相，其他都是他的臆想。”
    “你撒謊！那我姐姐為什么自殺！是我爸媽，那個狗男人，還有還有我自己害死我姐姐的，你是不是找到那個狗男人了，讓他跟我對質，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李艾嘶吼了起來。
    “我是找到你姐夫了還有那個記者，你姐夫之所以搬家是因為那個文章毀了他的生活，他受不了街里街坊的閑言閑語只能搬家而你姐姐自殺，是因為產后抑郁。你姐夫把她死前的微博賬號告訴我了，從她每天寫的東西可以看出抑郁癥折磨她很久了。至于天價彩禮，扶弟魔，孕期出軌都是那個記者為了搏流量胡編的，這些我剛才花了一個小時就查到了，那個記者在我一亮警察的身份后就都招了。”何知秋平靜的告知了她的調查結果。而李艾根本不能接受，他眼睛里布滿了淚水，呢喃道“不會的，你說的都是假的。”
    “李艾，你真的很可悲。你自詡救世主，你知道一年前你殺的王寧，他馬上就要被法院判為被執行人嗎？法院要公開拍賣他的財產，其中一部分就是補償給李奶奶家的。而且上次我去她家，那個孩子告訴我，奶奶成宿成宿的睡不著覺，身體都垮了。我帶她看了心理醫生，她是應激創傷后遺癥，這不是兒子兒媳婦的死帶來的，而是因為面對了自己仇人被燒焦的尸體嚇得。而李方圓呢，他早已經被警察注意到了，正在全面調查他以及他背后的詐騙團伙，等破了案，財產拍賣之后，那些錢也會被還回去的。至于薛靈，她原本已經申請了去國外駐扎辦公，她其實馬上就擺脫了她的前夫，現在呢？因為跟你有牽扯，我估計等待她的只有監獄。救世主，你救了誰呢？”
    李艾癱倒在座位上，喃喃自語道，“不可能的，我沒錯，我是為她們好，我幫她們報仇了。”
    “李艾，不要自欺欺人。你自己想想你姐姐姐夫的感情到底怎么樣！你再想想每一個看見自己仇人尸體的人，到底是面帶感激，頂禮膜拜還是驚恐交加？”
    李艾已經崩潰，自顧自的低語著“不是的，我救了她們。”
    “我勸你交代一下剩下的案子，以及你的同伙吧，如果你供出他，還能算戴罪立功。”李文文趁熱打鐵的說到。
    半餉后，李艾聲音嘶啞的開始交代“我和他是靠手機聯系的，他稱自己為堂吉柯德，他幫我查監控位置角度，會畫出行動路線圖表明哪兒不會被拍到，他還會幫我處理現場留下的證據，不知道為什么這次沒處理，可能首都趕不上小地方，安檢太嚴了吧，手機在酒店頂層的藍色花盆底下，就這些，我甚至不知道堂吉柯德是男的還是女的。”
    審問室外戚彧回身吩咐找李艾的手機，只聽高嶺感嘆“這是從沒審問過？這也太厲害了吧！”林遠聲回答“我們部門經常做模擬審問，她的理論知識高，第一次實踐。”
    “這就很棒了。”戚彧夸獎道。林遠聲則有些心虛，有點兒擔心等何知秋暴露了戚彧會氣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