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四個月是何知秋15年來最灰暗的歲月。她已經對每天起床、放學的鈴聲產生了應激反應,聽到就不自主的打顫、干嘔。在學校除了染染和班長沒有人搭理她,她被孤立了。
“讓開,好那啥不擋路。”高壯的男同學對著何知秋口吐惡言。
何知秋對這種事情心中已毫不起波瀾了,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沒有動。
那個男生不禁被眼前瘦弱、陰沉的少女嚇得退了一步,又給自己找補:“切,不惜得跟你計較。也不知道林哥看上你啥了。”說完換了個方向走了。
班長章華回班之后知道自己那個惡心的同桌又去找何知秋麻煩,她又生氣又無奈,她不是沒找老師反應過,但老師就說這就是同學之間的小打小鬧,章華是一個乖乖女,第一次在心里質疑了老師的判斷。
她與何知秋并不熟識,對于這個陽光、漂亮、學習成績好的同學,她心底有一絲絲羨慕。現在的她與之前有著天差地別的變化。
班里人都默認何知秋和周林在談戀愛,這是從周林口中套出來的,他還強調何知秋是女孩兒臉皮薄不愿意公開,不許當她面說這件事,話里話外都是一個特別疼女朋友的人。但,章華很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何知秋除了必要的時候已經從不說話,更不會談論她和周林的事情,但章華看著何知秋,她從一個笑起來眼睛像月牙的陽光少女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沉著臉能嚇退高壯男同學的冰山美人,很讓人很心酸。章華想幫助她,卻無從下手。同學對何知秋或嫉妒或鄙夷,老師又根本不當回事,而她的家長似乎也不在身邊,自己能做的就是同學又在無聊地議論何知秋的時候自己出言阻止,只是這樣,有些拎不清的同學對她都開始陰陽怪氣,她不敢想象何知秋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
“何知秋,你還是跟你父母說一下這個情況吧。”章華看著呆愣地看向遠方的何知秋說到。
只見木著臉的女孩兒搖了搖頭,安慰著她也在安慰著自己:“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何知秋的媽媽葉黎回來了,她誰也沒通知就想給孩子一個驚喜。
“十五!快讓媽媽看看。”葉黎看著自己小半年沒見的孩子嚇了一跳,“十五,臉色怎么這么不好啊。生病了嗎?”
何知秋將自己埋在了媽媽的懷抱里,小聲地哭著。
“怎么了,十五?在學校遇到麻煩了嗎?”葉黎心疼地問。
何知秋搖了搖頭說:“我,我就是想你們了。爸爸什么時候回來啊。”
“我的大可憐,不哭了啊。你爸三天后就能到家了。”葉黎雖仍覺得有些問題,但女兒與他們一向交心,就未曾多想。
葉黎立刻投入了生活中熱情帶點兒嚴厲的媽媽身份,清晨起來讓婆婆多休息一會兒,自己做好了愛心早點,卻發現自己一向最守時的女兒竟沒起床。
“丫頭,干什么呢?快起來上學去!”何知秋的母親葉黎怒吼道。
“我不想去,媽,我今天能不出門嗎?或者讓我跟你去單位行嗎?”15歲的何知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帶著哭腔說到。
“你到底怎么了?我天,你這房間怎么這么悶。”走進她房間的葉黎說著就要去拉窗簾。
“別!”何知秋坐起拽著她媽媽的手,哭著說,“媽,別拉開。”
“十五,好孩子,告訴媽媽發生什么事了?”
已經憋悶了很長時間的何知秋抱著媽媽哭訴,“對面有人在看我,拿望遠鏡看我,還每天跟著我上學、放學,媽媽,我害怕。”
“什么?!”葉黎驚訝的喊到然后想要去拉窗簾看個究竟,何知秋拽著她媽媽不松手。
“媽,你別拉開,真的,我害怕。那個人是我同學,一開始他跟著我回家,卻和別人說跟我只是順路,我就以為他在跟蹤,大家都說我自作多情。他又跟老師、同學說我們在談戀愛,只是我膽小不敢承認,大家也都信他的話。他跟我說,他只是無聊了,想找個游戲玩一玩,只要我不反抗,玩夠了就放過我,所以我就一直忍者,但媽媽,真的太惡心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何知秋講到后來已經崩潰了,哭的不能自已。
葉黎被氣得渾身發抖,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兒更是心疼地無以復加,她努力使自己平復,平穩住手溫柔地拍著女兒說到:“不怕了,十五,媽媽回來了,不怕了。今天不去學校了,哪兒都不去。”
何知秋仍將自己裹在被子里,淚眼朦朧地輕聲抽泣。葉黎自責不已,她和何平總是教她獨立、自主,卻忘記告訴她遇到了困難可以來找爸爸媽媽,這孩子已經瘦的脫像,自己昨天卻沒發現,她心疼地摟住何知秋,給她輕哼兒時最愛的歌兒:“…hushlittlebabydon’tyoucrydaddylovesyouandsodoi”
“媽媽一定會保護你的,十五,你不用怕。”葉黎摸著孩子的睡顏眼里說到。
葉黎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當天就去找周林的父親周英了,她還曾經做過周英的一個項目的總建筑師,算是有點兒交情。
何知秋不知道媽媽都做了什么,只知道周林當天就搬回了江南,染染給她發的信息,在小區里看見周英拽著周林,據說好不熱鬧。
第二天,葉黎就將何知秋班主任趙佳人約了出來。
“何媽媽,我知道您找我是什么事情。青春期的小孩兒談戀愛真不能拆,您越拆,他倆越擰,叛逆著呢。”趙佳人‘苦口婆心’的勸說葉黎。
“趙老師,您知道何知秋是個什么樣的孩子嗎?我跟您講個事兒吧。去年,她初三的時候,不小心把她爸爸的英雄獎章搞到垃圾里,那垃圾還被垃圾車運走了。孩子奶奶怕她爸爸說她,就說是自己糊涂了,給扔了。那孩子,放了學,自己跑到垃圾站,翻了3個小時的垃圾,把獎章找回來了,最后臭烘烘、臟兮兮的回家,把獎章還給爸爸并跟他認錯。她說‘是我把玩的時候沒放回去,跟垃圾混一塊扔了,不是奶奶扔的。爸爸對不起。’這樣的一個孩子,你說她早戀了不敢說,騙家里騙老師?她向來是敢做就敢認的。”葉黎忍者怒氣說到。
“啊,這樣嗎?何知秋確實是個好孩子。”趙佳人將信將疑地說到。
葉黎看出了她的猶疑,有些驚訝那個叫周林的小孩兒的洗腦能力,想起昨天周英對親生兒子忌憚的模樣,沒由來地恐懼起來,她撇開雜念說到:“您知道何知秋在您的班級受到了長達4個月的孤立嗎?”
“什么?”趙佳人驚訝地叫了出來。
趙佳人其實算是一個好老師,她認真負責,但大部分精力還是放在了提高學生成績上,對于其他的難免有忽視。
葉黎講了這4個月何知秋的經歷,趙佳人又回憶起班長章華說的那些事情,懊惱萬分,當天就回班級,叫停了自習,看了一節關于校園暴力的主題班會。
何知秋沒想到她的媽媽僅用了3天時間,就將她的生活撥到了正軌,她也是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年幼和淺薄,原來那些她害怕的、令她厭煩的人或者事情,在媽媽面前都不堪一擊,她終于可以像之前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那樣走在上學的路上不再懼怕身后會出現的腳步聲。
令何知秋更加欣喜的是爸爸何平也回家了。“爸爸!”周末她和媽媽在機場接機,何知秋看見何平激動地喊著。她剛想跑過去,突然一陣惡寒襲向了她,她驚恐地四下觀望,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怕,他不敢再來的。爸爸媽媽都回來了。’
在她愣神時,何平已經抱著葉黎轉了個圈,葉黎腳著地后紅著臉錘著丈夫,何知秋看著兩人,甩開雜念,奔向了何平。
“我的月圓兒,我的十五呀,爸爸好想你。”何平摟著女兒說到。
“爸爸,我也好想你。”何知秋躲在爸爸的懷里——全世界最溫暖的地方,她又一把扯過她媽媽,他媽媽嘴上拒絕著:“哎呀呀,別帶我,別帶我。”卻還是和女兒丈夫抱做一團。
熙熙攘攘的機場,平凡的一個周末,卻是以后何知秋最懷念的時刻,她那時從沒想過,這竟會是他們一家三口最后的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