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沉默了。</br> 他截圖的人……正是荒帝。</br> 雖然當時的荒帝正與十余個實力皆凌駕于他之上的煉真大修士較量,縱然仰仗荒神圣骨之威也是吃力無比,是以看來面目猙獰,全無半點平日里的尊貴殊榮,但卻不妨礙看清他的五官面容。</br> 這是荒帝。</br> 但謝思南卻說他不認得這荒帝。</br> 難道說,存在兩個荒帝嗎?</br> 還是說,這兩個世界的關系,也并非自己之前所想的平行世界那么簡單呢?</br> 錯了,我又錯了。</br> 好在這次,錯了也不必胡猜,方正已經來到了現場,已經見到了當事人。</br> 方正問道:“謝老,能勞煩您跟我說說,這位荒帝的生平嗎?”</br> 謝思南聞言,贊許的看了方正一眼,說道:“也是,你們兩人剛剛來到這荒界,對這里的一切都還不太熟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了解自己的敵人確實是很重要的事情。”</br>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這位荒帝,登基時間不算太長,大概也就五十余歲的樣子,不知道你們可還記得二十二年前的流沙峰一戰,那一戰,荒人們其實也是用了陰謀詭計,聲東擊西,合其一力攻我夏亞單一處異次元裂縫,而那時,也正趕上我們潛淵在荒界之中立下根基,我們想辦法傳回了訊息,將計就計,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之后,總算是在最后關頭將荒人們趕回了荒界,老荒帝功敗垂成,被氣道吐血而亡,這任荒帝繼任,事實上,這些年來一直與我們斗智斗勇的,就是這位荒帝。”</br> 謝思南明顯很有傾訴欲~望。</br> 在他口中,這位荒帝年紀雖輕,但確實有著幾分神奇的手段……剛剛上任,便接連用了幾出假情報,探出了潛淵的存在,更迅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辦法讓荒人們進入元星,成立暗盟,以此來反制潛淵。</br> “自古以來,都是舊人轉化荒人,但能想到讓荒人重新轉化舊人,并且還保持荒人的部分力量……這位荒帝,確實雄才大略,后生可畏啊。”</br> 而方正則陷入了沉默。</br> 他與另外一個世界的荒帝沒什么交集,但只是看他那暴戾的姿態,也不像是雄才大略的模樣……反倒更像是一位暴君,而且更重要的,年齡對不上,那個荒帝雖然看不出年紀,但最起碼也得有六七十歲年紀。</br> 而且,當時確實有很多事情都對不上。</br> 方正閉上眼睛,細細回想當時發生的諸多細節。</br> 確實,自己當時被成功拯救夏亞的驚喜所籠罩,已是喪失了觀察力,有太多太多違和的地方了。</br> 比如說荒界一直都是主動侵略元星,而元星被動反擊,為何荒帝認出了自己元星人的身份之后,竟然會那般憤聲若嘶,儼然恨不能食自己之肉來解他心頭之恨。</br> 這不對,哪有強盜恨苦主的。</br> 還有喚靈花。</br> 對了,喚靈花!!!</br> 方正總算是察覺到了自己之前忽略的點在哪里了。</br> 南山回返荒界,不過才過了一年多的時間而已。</br> 但那些荒人口中所出的話語,卻儼然已經找尋蜀山找尋了很多年的樣子,時間上本就對不上。</br> 只是自己忽略了這個問題而已。</br> “抱歉,我想出去走走。”</br> 方正突然心頭一動,說道:“這基地之內,我可以隨意走動吧?”</br> “既然確定了你人類的身份,那么自然是可以隨意走動的。”</br> 謝思南笑道:“舊人相貌與我人類一般無二,但他們無法修煉,只能當一個普通人,因此,在外只要斂息修為,任誰也難分辨出人類與舊人之間的區別,但相應的,在這基地之內,我們所有人都不隱藏修為的……你有修為在身,這就是最直觀的證據,當然,為了防止荒人們利用秘法重新駕馭舊人軀體,你身上明處最好攜帶精鹽!”</br> “好的,我知道了。”</br> 說著,方正取出一枚精鹽彈,佩戴在胸~前。</br> “方正。”</br> 流蘇看方正似乎有些神思不屬,叫了一聲。</br> “我沒事,你跟你們連長好久沒見,好好聊一聊吧,我想四處走走看看。”</br> 方正邁步走了出去。</br> 流蘇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追出去……他這會兒明顯在想些什么,自己若是跟在身邊,說不定反而還會打斷他,更何況她還要好好詢問一下關于云姐的事情。</br> 而方正出來之后。</br> 倒沒有胡亂走動,而是在腦海里細細的回想自己當初在潛淵基地之內所看到的景象,成為修士之后,過目不忘已是標配,尤其當初方正還是以神識領域所觀望,自然更加難忘。</br> 而他一邊回想著腦海中的記憶,一邊與面前所看到的潛淵基地互相印證。</br> 基本大差不差,只是有著極其細微的差別。</br> 但這差別,就好像是昨日里拉練之后,將所有的裝備都收回去,第二天再擺出來,仍是同樣的位置,但位置肯定不可能完全一樣……平常人自是看不出差別來,但方正卻能看出來。</br> 而他就這么慢慢的走著。</br> 對于周邊那些以好奇眼光注視他的潛淵之人,他幾乎無視,只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br> 這是對比兩個世界,最直觀的方法。</br> 同一個地方,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br> 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方正一直在對比,相同,不同,簡直就好像是……</br> 走遍了大半個基地,來到一處房屋前。</br> 方正頓住了腳步,他沒進去,但這卻不影響他的神識領域已經透過了房屋,窺得了里面的全貌。</br> 簡陋的基地,房屋亦是樸素,但卻收拾的很是干凈,幾乎可謂一塵不染。</br> “這里是我和小云的房間。”</br> 身后,孫原的聲音響起。</br> 他已經與流蘇聊了許久,看著流蘇似乎有些神思不屬,他一邊心頭暗暗感慨當年那個冷冰冰的小姑娘也知道惦記男人了,一邊很主動的帶她出來找方正。</br> 哪想到,方正竟然走到了他們的房間門前,好像房間里有什么似的。</br> “你們有在墻上刻正字來統計時間的習慣嗎?”</br> 方正問道。</br> “印記?”</br> 孫原一怔,臉上露出了錯愕神色。</br> 隨即反應過來,答道:“之前沒有,但自從小云懷孕之后,我們每隔一天,便在墻上留下一道印記,以此來紀念孩子出生的日子。”</br> 他苦笑道:“潛淵基地日子過的太清苦,我們也沒什么能給孩子們準備的禮物,只能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從懷上他開始,我們就一天也沒有忘記過他,我們每一天都在期盼著他的降生,他的出現也許只是個意外,但他的出生,卻是我們,乃至于整個潛淵基地都無比期待的事情……小云已經被抓走了一個多月了,但我仍然保持每天一道的習慣。”</br> 說完之后,他驚奇道:“你沒進去,在知道我們在里面有正字的刻印?”</br> 方正沒答。</br> 他腦海里浮現的,是在記憶中那已經沒有人煙的潛淵基地,在那里,在這個房間里面……那一面墻上,密密麻麻的正字。</br> 整整五十二個正字。</br> 而這房間里,卻只有二十個不到……</br> “恐怕只能是這樣了。”</br> 方正喃喃說道,終于恍然大悟,兩相對比,完全相同的一個地方,卻儼然好像處在不同的世界,或者說,處在不同的時間上。</br> 原來是這樣,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喚靈花的問題,世界不同的問題,乃至于同時出現的雙份荒神圣骨……</br> 簡直神奇,自己本來以為平行世界就夠神奇的了,沒想到,真相更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來的荒謬。</br> 孫原困惑道:“你說什么?”</br> “你的孩子會平安被救出,但可能是個早產兒。”</br> 方正突然說道。</br> “什么?”</br> 孫原一怔,困惑反問道。</br> “沒什么,我只是可以了,突然想睡覺了。”</br> 方正嘆道:“從進入荒界之后,我和流蘇的精神一直都保持著高度的集中,都還沒來得及休息,真的是有些累了,我可以睡一會兒嗎?”</br> “可以。”</br> 孫原看了流蘇一眼,感覺……自己的這個戰友妹夫思維怎么這么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