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問道:“十年辛苦,盡都為我做了嫁衣,需要我道歉嗎?”</br> 雷九霄嘆道:“倒不如說,我要感激你……我本以為暗盟不過是一個暗殺組織,但真沒想到,暗盟中竟然還有荒人潛伏其中,若是如此的話,恐怕從最開始這所謂的喚靈花就是一個陷阱,我不知這喚靈花的陷阱是什么,但如果有荒人摻雜其中,那么一旦喚靈花真正開花,到時候就是我界林市的災難了!”</br> 他搖頭道:“我不想老,更不想變成一個廢人……但這并不代表著我會與我曾經廝殺了半輩子的仇敵合作!你斬殺暗盟之后,其實還留下了不少的破綻,但我曾在暗盟中待過兩年,知道他們調查的方式,是我幫你遮掩,這才讓你沒有被他們發現!暗盟跟我討要你的信息,也被我給找理由拒絕了。”</br> “你會拒絕,完全是因為你也打著我的主意呢吧?!”</br> 方正道:“不然的話,你何以會偷偷潛入我的房間?!”</br> “不錯!”</br> 雷九霄眼底閃過一道亮光,他說道:“喚靈花這條路已是行不通了……我自己并不具備培養這花的能力,再說就算有,我也不敢貿然培養了,但我卻因為這件事情,機緣巧合發現了別的路子,可以讓我突破宗師的路!”</br> 流蘇說道:“方正的丹藥?!”</br> 雷九霄點頭,嘆道:“我本已放棄,卻在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你……流蘇,你知道么,那天見你之時,你體內蘊含著的生機之濃郁讓我震撼,你斬殺黑龍蚺之時所動用的那強大的,比靈氣更純千百倍的靈氣,是遠遠凌駕于喚靈花之上的濃郁,這靈氣讓我垂涎,我能感覺到其內蘊含的生機,這是尋常靈氣所不具備的,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到這東西的,但我細心調查之下發現,這似乎跟方正有關!”</br> 他說道:“一開始,我誤以為是方正得了喚靈花的靈氣,然后機緣巧合之下方才擁有了這種能力……但我不便親自出面,只能暗中慢慢觀察,我看著方正一點一點的變強,待得肯定是他無誤之后,我便趁著方正離開,偷偷潛入他的房間,想要找到你服用的那種丹藥,只要能補足我的生機,我便可以實力盡復舊觀,甚至有機會更進一步。”</br> 他苦笑道:“但沒想到……我本有絕對把握不會暴露,但偏偏一只小畜生出現,壞了我的計劃,讓你們有了警惕之心,我更沒想到,我自認為滴水不漏,你們竟然能從一年前的痕跡中發現蛛絲馬跡!”</br> 方正淡淡道:“所以就有了吳明和明暉、以及那趙正威三人的李代桃僵事件!”</br> 雷九霄苦笑道:“我從未想過暴露之后會怎么樣,那時的我就好像一個賭輸了的賭徒,輸紅了眼睛,抓住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愿放手,更不愿考慮若我失敗,會是怎樣的下場,因此,當失敗之后,一想到那后果,我是真的害怕了。”</br> 他嘆道:“我這一生光風霽月,全無半點不可告人之處,但卻偏偏與暗盟有了勾結……我為長生,此舉雖是違背我夏亞律法,但縱不合法,終究合情,可誰料得暗盟竟與荒人有關,這么一來,我豈非是為荒人做了兩年的走狗,更在不知不覺之間淪為他們的傀儡,不知暗中犯下了多少過錯……我承認我好名,我護持界林市四十年,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名聲,我不能背負這個罪名!所以……我只能讓人代我去死,讓此事平息,而合適的人選,就是小明還有老吳他們,我絕對信的過的老兄弟!”</br> 明暉認真道:“雷尊,若非您當年戰場相救,我早便死了幾十年了……為您死我心甘情愿,您不愿說,我們同樣也不愿界林市護城戰將雷尊身敗名裂!”</br> 雷九霄點頭,說道:“我自己的老兄弟,不必說太清楚的,而且這種事就算是老部下我也不好意思解釋,我只問他們愿不愿為我去死,待得同意之后,我便給了他們方正你的照片,然后告訴他們,這人是我的生死仇敵,他快要調查到我的頭上了,所以我打算在合適的時機,請你們兩個出手殺了他,但此人實力高深,你們此番出手,怕是十死無生,但你們若死,也可為我爭得一線生機!”</br> 方正這才恍然大悟,震驚道:“原來如此,所以當時吳明明明并非暗釘,但卻認得我,甚至于說出我竟然能找到這里來這種話,我也因為這句話認定了他就是暗釘……原來,他是把我錯認為你的仇人!你連他們的反應都算計在內了!好心機!”</br> 流蘇道:“所以我們最先試探的是吳明,所以吳明就是暗釘,如果我們先試探這個明暉的話,那么這個暗釘就是明暉了?”</br> “都是老兄弟,有些話不必說的太明的,老吳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明白一切了,就好像小明也猜到了……但我不訴諸于口,我就仍是他們的雷尊!”m.</br> 雷九霄長嘆道:“你們有過那種想法么,本來的生活很是平靜,但人們不滿足,總是想要獲得更好的,結果不僅未能達成所愿,反而因此失去了原有平靜的生活,到那時候,他們就會懷念曾經平靜的生活了,看似平凡,但卻才是真正的彌足珍貴!從老吳死后,我開始后悔了……我后悔十二年前的選擇,也許我應該選擇平靜從容的老去,而不是這般難看的垂死掙扎,結果反而虧了自己的名聲,害了自己的老兄弟!”</br> 看了明暉一眼,又看了眼流蘇和方正。</br> 雷九霄定定說道:“這就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了……中間一些心理歷程,與這些事情并無太大干系,我也就不必多說了。”</br> 方正和流蘇都沉默了。</br> 這是一位武尊的不甘掙扎。</br> 光明一生,為界林市、為夏亞付出了一生,卻在最后一步踏錯,晚節不保。</br> 何其悲哀!</br> “還有一件事情,我須得跟你們說清楚!”</br> 雷九霄嘆道:“我將一切對你們和盤托出,是因為我無法承受內心的折磨……我不想死,老吳更不想死,但他卻為我去死了,還有那放異獸入城導致慘死的千余無辜百姓,這些亡魂讓我心頭愧疚難安,日夜倍受折磨,我現在每晚不喝的酩酊大醉,已經沒辦法安睡過去了,跟你們說出來真相,只是想讓自己的心里好受一點兒,但并不代表著我會認罪!”</br> 方正問道:“你什么意思?!”</br> “就這個意思!”</br> 雷九霄聲音驀然間堅決起來,他喝道:“我是界林市護城戰將雷九霄,護持界林市四十年有余……界林市便是我的家,如今界林市遭逢大難,我身為護城戰將,自當奮勇爭先,又豈能在這時候認罪?再說老吳為護我名聲已然身殞,我若認罪,豈非讓他白死?我告訴你們真相,只是出于對你們的贊許和對兄弟的愧疚,但你們沒有證據,我也決不會坦白從寬!”</br> 說到最后,他已是擲地有聲!</br> 方正和流蘇兩人對視了一個眼神……都看到了對方眼底的無奈。</br> 確實,沒有證據!</br> 雷九霄太過滴水不漏,就算方正和流蘇已經知道了他就是兇手,就算他已經承認了自己就是兇手!</br> 他們仍然是找不到任何的證據證明他與暗盟勾結,證明他就是之前異獸入侵的兇手!</br> 如果他們兩個對雷九霄動手……到時候,說不得他們兩個反而會淪為整個夏亞的敵人!</br> 因為雷九霄才是界林市武尊!</br> 說他勾結暗盟……</br> 如果不是有十足證據,如果不是他親口承認,這話連方正和流蘇自己都不會相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