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5番外之重返巔峰(下)</br> 明屹三十歲那年,小胖啾剛滿兩周歲。</br> 也正是在這一年,這個光芒曾令所有同齡人黯然失色的天才少年,在長達十年的蟄伏之后,終于以三十高齡,獲得了人生中的第一個國際性獎項——數學突破獎【注1】。</br> 當然,數學突破獎其實并非學術界的主流獎項,在學術界的地位更比不上菲爾茨獎、阿貝爾獎、沃爾夫獎這樣的重量級獎項。</br> 但因為這一獎項是由幾位科技界大佬聯合設立,是以頒獎情況剛公布出來,便受到了無數外界的關注,不可避免地,隔了三年,明屹又一次在網絡上小火了一把。</br> 網絡上有人提問——</br> “如何評價明屹在數學界的成果?都是天才數學家,他將來的成就可以和galois相比嗎?將來他能在數學史上排進top20還是top50?”</br> 大眾自然都是慕強的,明屹的經歷符合大家對于一個天才數學家的所有想象,因此這個問題底下,無數人將他吹捧得天花亂墜。</br> ……直到明屹本人看見這些溢美之詞。</br> 他十分無奈,越看便越覺得自己簡直成了個笑話。</br> 直到他看見蔣一煒的實名大號在底下回答道——</br> “這是galois被黑得最慘的一次……不要越級碰瓷。”</br> 明屹總算松一口氣,趕緊給蔣一煒的回答點了個贊。</br> 點完贊后明屹又往下翻了翻,然后又發現一個名字叫“月半口禾火媽媽”的用戶一條抖機靈的回答——</br> “明神的成就有多大人家不知道啦,但明神一定是數學家里頭發最多的!人長得帥數學又好,人家超喜歡他der!(*^▽^*)”</br> 明屹覺得這個名字有些奇怪的人的回答也十分客觀中立,于是又很慷慨的給對方也點了個贊。</br> ***</br> 明教授人在國外參加頒獎典禮,明太太則在家中,一邊照顧著兩只胖團子,一邊在網上同網友一起看頒獎典禮的文字直播。</br> 盛子瑜在網上吃瓜吃得滿臉呆滯——</br> “……壓縮感知【注2】?聽起來和數學沒什么關系啊,聽起來像是什么工廠里的新技術。”</br> 喬皙試圖同魚魚解釋清楚明屹的工作成果——</br> “是這樣的,在過去的快一百年里,計算機在進行信號采樣時,都在遵循nyquistsamplingtheory,也就是說,如果想要保證信號不失真的話,那么在采樣信號時,采樣頻率必須大于信號最高頻率的兩倍。”</br> “但是后來明屹和他的同事發現,信號在變換域上其實是稀疏的,這就意味著在保證信號還原度的前提下,可以考慮嘗試一種新方法——從以前的等間距采樣變為現在的不等間距采樣。”</br> 盛子瑜假裝聽懂了,滿臉的恍然大悟,“喔喔,原來是這樣!”</br> 一旁的小胖咕見胖頭魚這樣,也放下了手中啃到一半的大草莓,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神情嚴肅的跟著“喔喔”了好幾聲。</br> 剛喂著妹妹吃完一只草莓的小瓜,見小胖咕這樣,以為她是嫌這只大草莓不甜。</br> 想了想,小瓜轉過頭,從一邊的果盆里又挑出了一只顏色更加鮮艷的大草莓,遞給小胖咕,然后將她沒吃完的那半只草莓換到自己手上,奶聲奶氣道:“給你。”</br> 小胖咕從善如流的低下頭,就著小瓜的手咬了一口鮮紅的草莓尖尖。</br> 見這一大三小四只活寶的模樣,喬皙頗有幾分哭笑不得。</br> 她想了一會兒,盡可能簡單易懂地解釋魚魚的疑問——</br> “打個比方,以前計算機還原一張圖片,需要采集一百萬個信號,但用了壓縮感知算法之后,只需要采集一萬個信號,就可以得到還原度幾乎一樣的圖片了。”</br> “喔喔!”這會兒盛子瑜終于聽懂了,“那是真的好厲害!”</br> 喬皙笑了笑,模樣看起來十分溫柔。</br> 如今再想來,當初的確是她狹隘了吧。</br> 因為若真要細究起來,其實明屹關于壓縮感知算法的成果,絕大部分工作都是當初他在基地那七年里所做出的。</br> 喬皙曾心疼過他當初虛度的那七年,可她卻忘了,他本來就是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能熠熠發光的人。</br> 一旁的盛子瑜隨手點開了手機上的一個視頻。</br> 是在頒獎典禮現場的人傳在網上的,標題是“厚臉皮捉住一只明教授”。</br> 伴隨著略顯嘈雜的頒獎會場背景聲,一個學生打扮的男生追在明屹身后。</br> “明教授,我看您夫人在微博上po過你們家龍鳳胎的照片,妹妹很可愛很漂亮啊。”</br> 此言一出,原本手機鏡頭一直追隨著的男人驀地停下了步子。</br> 明屹轉過身,看向手機鏡頭,臉上罕見的帶了幾分笑意,他點點頭,肯定道:“對,很漂亮的。”</br> 陡然聽見爸爸的聲音,原本正蹲在地上吃草莓的小胖啾眼睛“嗖”的一下就亮了起來,她左看看右看看,“爸爸呢?”</br> 盛子瑜揚了揚手中的手機,“你爸爸在這里。”</br> 胖丫頭不顧吃得滿臉滿手的草莓汁,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伸手就要去抓魚魚阿姨的手機,“爸爸!”</br> 盛子瑜順勢就將小胖啾抱進懷里,美滋滋地在她的胖臉蛋上啾了一口,嘴上卻嫌棄道:“哇!你把阿姨這么貴的衣服弄臟了,要讓你媽媽來給我洗衣服!”</br> 雖然才兩周歲,連話都說不利索,可小胖啾對家庭成員的地位卻已經有了很清楚的認識。</br> 一聽魚魚阿姨這樣說,小胖啾立刻將一顆小腦袋搖成了撥浪鼓,奶聲奶氣地糾正道:“爸爸洗!”</br> 一時間喬皙和盛子瑜都笑作一團。</br> 手機里的視頻還在繼續播放著。</br> 大概是沒想到一聊到孩子,原本遙不可及的明神瞬間就變得平易近人起來。</br> 于是持著手機的男生膽子大了一些,又多問了一句:“明教授,平時你在家帶孩子嗎?”</br> 明屹道:“帶。”</br> 對方又好奇問道:“那您夫人呢?我們都知道她的工作也很忙,那她是不是不帶孩子?”</br> 明屹笑了笑,然后道:“我夫人在學識、修養、為人處世上都十分優秀……她對孩子的影響,是人格方面的。”</br> 猝不及防地聽見這話,喬皙的臉頰上瞬間泛起了可疑的粉色,唇角哪怕極力地抿著,但仍能看出上揚的趨勢。</br> 一旁的盛子瑜滿臉懵逼:“???”</br> 大表哥的意思難道是……他只是個管吃喝拉撒的奶爸,皙皙才是家里的精神頂梁柱?</br> 呸!</br> 盛子瑜很憤怒地吐出了這口狗糧!</br> ***</br> 這次的頒獎典禮在舊金山,路途遙遠,顧念著家里的兩只胖團子,明屹原本不太想來。</br> 但一來因為他已經有許久沒和scholze教授見面,二來則是因為……獎金實在有些多。</br> 為了早日還清壓在小哭包肩上的沉重房貸,最終明屹還是決定忍痛撇下心肝小啾一星期,打了報告出國來參加這個頒獎典禮。</br> 頒獎典禮結束后,明屹回到酒店等scholze教授。</br> 因為離scholze教授過來還有半個小時,于是明屹又穿上外套,下樓去了隔壁那條街的玩具店。</br> 小啾特別喜歡各式各樣的小黃鴨,明屹在店里挑挑揀揀,最后拿了一只小黃鴨的奶瓶、一個小黃鴨的發卡,以及一個小黃鴨圖案的圍嘴去結賬。</br> 玩具店門口,一個身量與他相仿的年輕華裔男人站在那里看著他。</br> 對方的中文十分標準:“明屹。”</br> 明屹并沒有太意外,因為上午他從酒店出發去頒獎禮現場時,便看見過這個男人。</br> 直到剛才他回酒店,再一次看見了這個男人。</br> 明屹停下步子,面無表情地平視著面前這個男人。</br> 長久的沉默過后,最終還是對方率先開口:“喬皙她沒和你提過我吧?”</br> 其實明屹是知道容準這個人的。</br> 盡管喬皙從未和他提起過。</br> 當初因為誤以為他和沈桑桑訂婚,大概是為了氣他,盛子瑜回國后提起過許多次,說是皙皙在國外交了一個又帥又有錢對她還溫柔體貼的男友。</br> 明屹本已有七八分猜到來人是誰,等到他這么一開口,更是有了十分確認。</br> 他看向對方,語氣平靜:“容先生。”</br> 容準有幾分意外,一時間沒有說話。</br> 這三年來,容準一直關注著喬皙的社交賬號。</br> 從她當初追去南極被網友在電視上認出,到后來在發布會上維護明屹的那一段擲地有聲的陳詞。</br> 直到近兩年,喬皙的社交賬號上除了更新一些重大的工作進展外,最多的便是同網友分享家庭生活。</br> 當然,喬皙并不是那種所謂的曬娃狂魔。</br> 她更新的頻率并不算高,大多數時候都是好幾個星期才分享一次,內容也無外乎是——</br> “今天發現小啾萌出第一顆乳牙了,爸爸買的小黃鴨牙刷終于可以派上用場了。”</br> “明老師一直以為小瓜不會說話,然后剛才被小瓜騙著叫了起碼一百句爸爸。”</br> “小啾最喜歡黃桃口味的酸奶,今天小瓜把家里的最后一罐拿去送給了隔壁家的@時尚icon小胖咕,剛才被小啾發現了……我已經戴上了耳塞。”</br> 有許多許多次,容準都覺得痛苦又困惑。</br> 喬皙明知道他會關注她的近況。</br> 她發在社交網絡上的、同丈夫孩子之間甜蜜的點點滴滴,他全都能看見。難道她從沒考慮過半點他的感受嗎?</br> 那次他喝醉,酒后無意將這一番話說出,被容凜聽見,后者卻只是冷笑一聲,反問他——</br> “你當初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考慮過你那些前女友的心情嗎?”</br> 當然不曾。</br> 喬皙對他,同他對他的那些前女友,其實也并沒有什么分別。</br> 她不是不考慮他的感受,而是在她的世界里,一早就沒有了他這個人。</br> 兩個男人就這樣、面對面的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容準率先開口,打破沉默。</br> 他自嘲的笑了笑,“你和她在一起多久?”</br> 明屹沒有說話。</br> 容準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從前三年,現在三年,加起來一共是六年……六年,我也和她在一起了六年。”</br> 同樣是六年,他與她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而自己,只不過是她六年計劃中一枚精心布置的棋子。</br> 他視若珍寶的那六年,于她而言,只是不堪回首的灰暗記憶。</br> 明屹看著面前的男人,眼神中沒有過多的情緒:“我不在那六年,謝謝你照顧她。”</br> 容準動了動嘴唇,最終卻什么也沒能說出來。</br> 他能說些什么呢?</br> 提醒他喬皙曾與自己度過的那六年?又或是編造出一些子虛烏有的細節,來離間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br> 容準自嘲笑笑:“我和她之間的事情,她也告訴了你?”</br> 明屹看著容準,聲音里聽不出任何情緒:“她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br> 是啊,容準也知道。</br> 是容家對不起她在先,她逼不得已。</br> 他只是有一點不甘心而已。</br> 還好他的不甘心,也就只有一點。</br> 容準低下了頭,看一眼自己手上拿著的那個粉色娃娃。</br> 他笑了笑,將那個娃娃遞到明屹面前,“今天我來,是想給你這個……小啾很可愛。”</br> ***</br> 同scholze教授見完面后,明屹便趕往機場,連夜搭上了回國的國際航班。</br> 十二個小時的飛行時間,明屹回到北京家中的時候,已經是凌晨四點多。</br> 家中靜悄悄的,嬰兒房中的兩只胖團子睡得正熟,明屹只借著窗外透入室內的昏暗月光看了一眼,然后便退出了嬰兒房,回到了臥室中。</br> 喬皙一向淺眠,當了媽媽之后就更是如此。明屹推開房門的那一瞬,她便已經半醒了過來。</br> 她打開床頭燈,看著站在房間門口的男人,聲音中還帶著幾分初醒時的沙啞:“你怎么回來了?”</br> 明屹關上了臥室房門,“能早點回來就早點。”</br> 再抬眼一看,床上的小哭包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朝他伸出了雙臂,一副要抱抱的姿態。</br> 明屹輕笑了一聲,然后道:“我身上一股寒氣,別冰著你。”</br> 說著他便將身上的外套脫了,掛在進門處的衣帽架上,然后才走到床邊,彎腰親了一口床上的媳婦兒。</br> “好好的干嘛坐紅眼航班回來?”喬皙的手隔著薄薄的襯衫布料,在他熱烘烘的胸膛和腰腹上摸了摸,然后掀開被子下床,“外面冷死了,我去給你放水泡澡。”</br> 明屹伸手將人拉回來,親了一口,這才道:“你繼續睡,不用管我。”</br> “反正都醒了。”喬皙伸手幫他解開脖子上被扯得亂七八糟的領帶,疊好后放在一邊。</br> 明屹跟著她一路進了浴室,“他們倆這幾天煩你了沒?”</br> “他們很乖的。”說起一對胖兒女,喬皙的眼角眉梢都是溫柔的笑意,“小啾還怕爸爸忘了給她帶禮物呢。”</br> “沒忘,都在行李箱里呢。”明屹一只手放在褲兜里,另一只手帶上了浴室的門。</br> 喬皙渾然未覺,彎腰打開熱水,又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疊干凈毛巾來,“哎呀,你還沒吃東西呢……我還是先去廚房給你下碗面。”</br> 明屹將急急忙忙就要出的女人給拉了回來。</br> 他將人壓在門板上,慢悠悠親一口,然后問:“你都不問問我給你帶了什么禮物?”</br> 不知是因為浴室里溫度太高,還是因為剛才的那一個吻,喬皙的臉上可疑地泛起了紅暈,她伸手打了他一下,“不是讓你別給我買東西了嗎?”</br> 這人太愛花錢給她買禮物,碰上情人節、生日、結婚紀念日這樣的重要日子也罷,偏偏這人連所謂的初吻紀念日、初.夜紀念日這樣的日子也不放過。</br> 前段時間這人又送了她一條項鏈,結果她一問由頭,居然是兩人第一次吵架和好紀念日。</br> 當然,其實明屹的錢全都歸著她來管,兩人的收入差距頗大,于是一早便約定好了,他的收入用來當作家用,她的收入則用作家庭投資。</br> 但因為明屹三不五時便有這樣那樣的津貼補貼,雖不能說有多少,但也足夠他造的了。</br> 因此這回出去前,喬皙特意叮囑了,讓他絕對不要再給自己買禮物。</br> 明屹從褲兜里拿出那塊女表,輕輕扣在了她的腕上,然后道:“不是給你買的,是我替我女兒賠給你的。”</br> 這話說的,還是他去舊金山之前,那天下午小胖啾在家玩,結果把媽媽最貴的那一支手表表盤磕壞了。</br> 只是聽他這么說,喬皙仍忍不住要捶他:“只是磨了一道,我還能戴呢……你買的這個太貴了,拿去退掉退掉!”</br> “不退。”明屹將人摟進懷里,又低頭親了一口,語氣很霸道,“上次子瑜來我們家,你不還拿著她那塊表看了很久么?我買的這塊比她的更好。”</br> 喬皙沒想到那么小的細節都被他記住了,當即便有點臉紅:“我沒見過那么貴的表,多看兩眼怎么了……再說了,魚魚有錢,這種表她每天換一個月都不重樣的,我們家干嘛和她比呀?”</br> “沒和她比。”明屹摸了摸她的臉,又伸手揉著她細白的腕子,“我就是覺得,這表戴在我媳婦兒手上,肯定比她戴著更好看。”</br> 喬皙被這人的甜言蜜語哄得暈頭轉向,結果自然是慘烈的。</br> 兩人在浴室里折騰得天都亮了,險些還被起早上樓來看胖團子的劉姨發現。</br> 當然,兩人還發現了……這么貴的新手表,防水功能的確很好。</br> ***</br> 第二天便是周末,喬皙和菀菀、盛子瑜三人一同出去逛街,留下了明屹在家看兩只胖團子。</br> 明屹的工作時間自由,這學期也只在數院開了一門隨機過程的課,除了上課時間之外,其余時間便全由自己支配。</br> 有時候家里人忙不過來,他便會留在家中,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兩只胖團子。</br> 當然,說是照顧,其實兩只胖團子向來都十分乖巧,小瓜更是早已能夠憑借一己之力照顧妹妹。</br> 明屹的照顧,更確切地說,其實只是“看著”他們倆而已。</br> 就像此刻,剛剛用最淺顯的語言教完小胖啾爸爸在工作上取得了多么具有開創性的成果后,確信寶貝小咕完全聽懂并足以拿出去和其他小朋友打嘴炮后,明屹很放心地在沙發上躺了下來。</br> ——這是他大多數時候的工作狀態。</br> 同數院中的大多數教授一樣,明屹日常并不需要電腦,一支筆和一張紙足矣。</br> 當然,明教授比其他教授還要更懶上幾分——大多數時候他都懶得動筆,只是在心里心算,直到推算出具有可能性的某一步,他才會動筆將它記下來。</br> 這會兒明屹一如既往的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但卻并沒有睡著,只是在心里想問題。</br> 一旁的小瓜和小胖啾見到老父親這樣,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br> 當然,盡管早已習慣,但看著老父親間歇性癱瘓在床的模樣,小胖啾的心里還是有些難過。</br> 爸爸的病什么時候才能治好呢?</br> 兄妹倆蹲在地上玩了一會兒碰碰車,然后姨奶奶便來叫他們去吃小布丁了。</br> 小瓜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吃這些甜甜的東西。</br> 見哥哥不去,小胖啾便放下手中的小車子,牽著姨奶奶的手下了樓。</br> 吃完了兩碗黃桃味的小布丁,小胖啾幸福得一雙大眼睛都瞇了起來。</br> 她指了指姨奶奶面前小小的布丁碗,奶聲奶氣道:“爸爸。”</br> 劉姨明白過來,當下便捏了一把胖丫頭的臉,笑瞇瞇道:“還惦記著你爸爸呢?真乖!”</br> 說著便又將一碗小布丁塞進小胖啾的手里,“拿上樓去給你爸爸吃吧。”</br> 小胖啾滿心歡喜的捧著小布丁碗,上樓去找癱瘓在沙發上的中風老父親了。</br> 明屹一早便聽見小女兒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這會兒瞇著眼睛偷偷看了一眼,發現心肝小啾來投喂他了。</br> 果然,沒過幾秒,小胖啾便捧著一只小布丁碗走到爸爸面前來。</br> 她拿著小勺子,像喂自己的小黃鴨一樣喂了爸爸一口。</br> 明屹閉著眼睛忍著笑,張開嘴將那一口布丁吞下。</br> 見老父親乖乖吃下了,小胖啾驚喜的“噫”了一聲,然后又將剩下的布丁也通通喂了進去。</br> 不過……自己吃了兩碗小布丁,肚子還是扁扁的,爸爸這么大的人,一定要吃更多吧?</br> 小胖啾滿心憂愁的想著。</br> 胖丫頭將小布丁碗放在了一邊,又跌跌撞撞的邁著步子,四處給老父親搜尋著新的食物。</br> 有了!</br> 小胖啾眼睛一亮,從一旁的垃圾桶里翻出來一根沒有吃完的香蕉,還剩下大半截。</br> 小胖啾撿起那根香蕉,蹣跚著步子走回到爸爸面前,打算再喂他吃完。</br> 明屹這回終于裝睡不下去了。</br> 他睜開眼睛,將面前的心肝小女兒抱起來,“小啾怎么對爸爸這么好?”</br> 見到癱瘓多年的老父親,竟然身殘志堅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小胖啾驚喜得眼睛亮了起來,嘴里“咿呀”有聲,一個勁兒的將手中的香蕉往老父親面前遞。</br> 明屹生怕打擊到心肝小啾的積極性,當即便將那根香蕉接過來,放到了一旁,然后又親了小胖啾一口,“小胖啾真乖……不過爸爸現在不餓,待會兒再吃。”</br> 陪著這對兄妹倆玩了一會兒,小胖啾便被劉姨捉去洗澡了。</br> 沒了小女兒,面對著蠢兒子,明屹自然是覺得索然無味。</br> 只是明屹自覺從來都是一碗水端平,從未重女輕男過,于是當下也決定忍著性子再陪蠢兒子玩一會兒。</br> 可誰知道妹妹一走,見只剩下了老父親,小瓜便迅速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小車車,無情地轉身背對著老父親,自顧自的玩起了面前的魔方。</br> ???</br> 明屹只覺得一股無名火冒上心頭,他都沒嫌棄這小混蛋,這小混蛋竟然還先嫌棄起他來了?</br> 他氣沖沖的躺回到了沙發上。</br> 當然,盡管表面上拒絕得干脆利落,但小瓜心中還是有些不安的。</br> 拼好了一個六面魔方,小瓜悄悄轉頭一看,發現身患重病的老父親再次癱瘓在床了。</br> 小瓜的心里有些愧疚,想起剛才妹妹的舉動,他也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來,走到一旁的垃圾桶邊,翻了半天,然后翻出來了半只沒吃完的面包。</br> 小家伙搖搖晃晃地走到癱瘓老父親跟前,將那半塊面包往老父親嘴邊遞,奶聲奶氣道:“給你吃。”</br> 明屹這回并沒有在想問題,而是真的睡著了。</br> 他迷迷糊糊地被吵醒,聽見耳邊的聲音,下意識便張開嘴咬了一口面前的東西。</br> 唔???</br> 面包入嘴,明屹瞬間清醒過來,然后“嗖”的一下從床上坐起身來。</br> ……那是他早上沒吃完扔進垃圾桶的面包。</br> 小瓜手中還費勁兒的舉著那半只面包,這會兒見重病老父親驚坐起,他懵懂的睜著一雙大眼睛望著他。</br> 然而,沒有小瓜想象中的表揚、擁抱和親吻……下一秒,明屹便將小混蛋提溜上來,照著他的屁股蛋拍了一巴掌,“你個小王八蛋想干什么?!”</br> ***</br> 小瓜和小胖啾上幼兒園的第二年,在連續摘取國內數學界最高獎項后,明屹終于在三十二歲這年,憑借著自己在代數幾何、泛函分析和拓撲學多方面的突出貢獻,在這一年的國際數學家大會上,被宣布成為這一屆的fieldsmedal的獲得者之一。</br> 當然,其實學術界對于每一屆的fieldsmedal的候選人都能猜個□□不離十,這個結果并不叫人意外,因為明屹在數學界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br> 時隔兩年,明屹又雙叒叕在國內互聯網上火了一把。</br> 大家再次評價起他的成就——</br> “兩年過去了,明屹拿到了菲爾茨獎,請問現在該如何評價他在數學界的貢獻呢?”</br> 蔣一煒又去湊熱鬧——</br> “他干得的確不錯,但把他和galois放在一起比,還是越級碰瓷。”</br> 還有那個叫“月半口禾火媽媽”的用戶——</br> “兩年過去了,明神的成就越來越高,但頭發一點都沒少!人長得帥數學又好,人家超喜歡他der!(*^▽^*)”</br> 當然,話題中央的當事人對此一無所知,因為此刻他全身心都集中在了另一件事上。</br> 頒獎儀式結束后,明屹在分論壇作報告時,將自己的包放在了會場底下,等到他作完報告回來,發現包里的獎章不翼而飛。</br> 對此,這位父親明顯難以平靜——</br> “這塊獎章我是要帶回去給小啾的!”</br> 小啾年紀越來越大,如今她的那些小伙伴們也越來越難糊弄,而這塊獎章是金的,明屹原本想著。將這個帶回去,勢必能震住那群小屁孩的。</br> 評審委員會試圖安慰他:“明教授,別著急,我們已經報警了……必要的話我們會再為您制作一個新的。”</br> 當然,獎牌自然是找不回來了。</br> 組委會承諾會在半年內將新的獎牌送達至明屹手中。</br> 那又有什么用呢?</br> 明屹很絕望,到那個時候,小啾都升大班了。</br> 思來想去,明屹決定在淘寶上買一個假的獎牌,讓心肝小女兒帶去學校裝逼。</br> 于是這天,明屹在上完課后,先是回家接了媳婦兒,然后開車帶著媳婦兒,兩人一同去幼兒園接自家的一對胖兒女。</br> 喬皙忍不住說他:“大表哥,你天天把這個獎牌那個獎杯都給小啾,會助長她的虛榮心的。”</br> 明屹卻不以為然:“女兒為爸爸自豪,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br> 車子開到幼兒園門口,夫妻倆下車進了園里面接胖兒女。</br> 結果沒想到,隔得遠遠的,夫妻兩人便看見小胖啾正和另一個小女孩面對面的站著,兩人在大聲地說些什么。</br> 夫妻兩人對視一眼,那不是小皮球家的小糖豆么?</br> 等到兩人走近,這才聽見了兩個小家伙之間的對話——</br> 小糖豆:“我媽媽很漂亮的,爸爸說她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看的人!”</br> 小胖啾:“你媽媽才不是最好看的人!我媽媽更漂亮!爸爸說她又聰明又漂亮!”</br> 小糖豆:“我爸爸他很有錢的!他給我買冰淇淋的時候眼睛都不眨!想買多少就買多少!”</br> 一旁的明屹緊張的站直了身子,一副屏息凝神的模樣,打算看看小胖啾如何回答。</br> 他雖然比不上小糖豆的爸爸有錢,但小糖豆爸爸的數學肯定沒他好!</br> 沒錯!就這樣回擊!</br> 明屹在心里默默地給小胖啾打氣,他都教過很多遍了,小啾一定知道怎么說的!</br> 果然,小胖啾很不服氣的回擊過去——</br> “我爸爸他很能吃的!”</br> 明屹:“?”</br> 小胖啾氣哼哼的模樣:“我爸爸他一頓飯可以吃三只醬肘子、四碗米飯、五個獅子頭、六條小黃魚,還有一大盆老母雞湯!”</br> 停頓兩秒,緊接著,小胖啾擲地有聲地下了結論:“我爸爸,比你爸爸厲害得多!”</br> 明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