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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律所的工作強(qiáng)度太大了,大部分合伙人并沒有閑心這樣細(xì)致地輔導(dǎo)助理律師。能夠簡單指出助理律師工作中的問題, 對他們的工作給出反饋, 已經(jīng)相當(dāng)難得,能像錢恒這樣從法理和律師的職業(yè)倫理層面和助理律師這么詳談的, 幾乎已經(jīng)滅絕了。
    當(dāng)然這也并不難理解, 合伙人很忙, 按照每小時的費率,根本不應(yīng)該浪費在助理律師身上。何況律師這種工作, 很多新人做到一半就堅持不了退出了。堅持下去的, 也會跳槽, 執(zhí)業(yè)前期那幾年, 流動性實在很大,何苦手把手地去帶教?投入產(chǎn)出比實在太差了。
    白星萌無時不刻不表現(xiàn)著自己在婚姻中的弱勢和柔弱,然而實際上,她卻才是婚姻里的掌控者和利益既得者。
    錢恒嘴巴毒、脾氣大, 仿佛多和你說句話你都得付錢, 渾身冷冰冰沒有人情味, 然而到頭來, 他反而在成瑤搞砸案子的時候,沒有拋棄成瑤。
    一想到這里,成瑤看向錢恒的眼神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自己并沒有意識到, 她正用一種濕漉漉的小狗的眼神看著錢恒,無辜的、楚楚可憐的,全然信賴著對方, 仰仗著對方,只看著對方的眼神。
    puppy eyes,錢恒并不是沒聽過這個詞,吳君總說,一旦被人用這種眼神看著,想到自己全然被對方依賴著,就對對方的任何要求都完全沒有辦法拒絕。從前的錢恒對此嗤之以鼻,這有什么不好拒絕的?被盯兩下就受不了,怎么做合伙人?
    然而現(xiàn)在被成瑤這么看著,錢恒覺得渾身都不對勁,吳君并沒有說過這種小狗眼神,會有撒嬌的感覺啊。
    錢恒清了清嗓子,轉(zhuǎn)開了眼神:“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成瑤想了想,認(rèn)真地問道:“老板,能問問,你為什么會愿意這么幫我啊?”
    錢恒瞪著成瑤:“我什么時候說過要幫你了?”
    成瑤愣了愣:“你不是要幫我解決被白星萌利用和誣陷這件事嗎?”
    “我什么時候說了?”錢恒轉(zhuǎn)開了視線,“我只是利用這件事教訓(xùn)你而已。我要解決的也只是白星萌對君恒律所造成的負(fù)面影響還有問她索要律師費。什么時候說要幫你個人了?”他咳了咳,“所以你不要再那么看我了。”
    這樣的回答,錢恒本以為成瑤會露出失望、沮喪或者崩潰的表情,然而沒想到,成瑤卻只是展顏一笑:“不,你一定會幫我的。”她的身后仿佛有一條無形的尾巴在討好地?fù)u啊搖,她盯著錢恒,目光灼灼道,“我相信你,老板,你是好人。”
    “別給我戴什么高帽子,沒用。”
    “那你是不是會幫我?”
    “不幫。”
    “真的不幫嗎?”
    “不。”
    “幫我一下吧老板!求求你!”
    “閉嘴,再多說一句就不幫你了!”
    成瑤笑瞇瞇地喝起了眼前的無酒精雞尾酒,并用一種“感恩偉大的造物主”一般的表情看向錢恒。
    錢恒咳了咳,狀若不經(jīng)意道:“既然你都這么低聲下氣了,我這次勉為其難幫你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主要也是想到,你這次經(jīng)歷的事,和我過去從業(yè)時遇到的很像。”
    成瑤愣了愣,才意識到錢恒指的是什么。
    他第一次進(jìn)入公眾視野,便是因為一個富商離婚案一戰(zhàn)成名,出軌的富商幾乎全身而退,前妻上網(wǎng)對富商聲討,并對錢恒進(jìn)行了曝光,大量媒體跟進(jìn),結(jié)果錢恒作為為虎作倀的反派角色,輿論一面倒地把他罵成了狗。
    所以,錢恒剛從業(yè)時,也如成瑤這樣遭受了網(wǎng)民的唾罵和各種人身攻擊吧。
    如今情勢變換,看到成瑤,就聯(lián)想到當(dāng)初的自己嗎?
    “你當(dāng)初也遇到了一位律師前輩這樣的指點嗎?”
    錢恒抿了抿漂亮的唇:“當(dāng)然沒有,你以為世界上有多少像我這樣高風(fēng)亮節(jié)的人?”
    雖然錢恒的話云淡風(fēng)輕,然而成瑤沒來由的有些替他難過。
    她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沒有錢恒的這番教導(dǎo)和指引,作為執(zhí)業(yè)律師經(jīng)手的第一個案件,就遇到這樣的情況,犯下這樣的錯誤,被輿論如此攻擊,她自己還能在律師這條路上堅持下去嗎?
    自己有幸得到錢恒的指點,而當(dāng)年的錢恒,面對這樣的境況,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
    成瑤特別同情,內(nèi)心竟然還替錢恒泛起了點心酸:“那時候,那么多人罵你,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錢恒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眼:“為什么要熬?”
    “啊?”
    錢恒的語氣理所當(dāng)然:“所有針對我報道這件事的媒體,還有網(wǎng)上罵我罵的最兇的人,我都直接起訴了,多虧了他們罵我,導(dǎo)致我拿到了總共六十多萬的和解賠償。”
    “六、六十萬???”
    錢恒點了點頭:“雖然數(shù)額不多,不過正好夠我當(dāng)時別墅里五間廁所的裝修了。”
    “……”
    六十萬裝修五個廁所,敢情自己拼死拼活努力工作一年,還抵不上錢恒家一個廁所……
    剎那間,成瑤那些對錢恒的同情和憐惜灰飛煙滅,她突然很心疼自己,真是賺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
    不過不管怎么樣,成瑤心中有些恍然大悟的釋然。
    “原來你的外號,也是被人污蔑的。”
    錢恒危險地瞇了瞇眼:“什么外號?”
    成瑤自知說漏了嘴,她磕磕巴巴地掩飾道:“就……就說你在業(yè)內(nèi)……恩……毒,什么的……”
    “業(yè)界毒瘤?”
    成瑤趕忙連連擺手撇清關(guān)系:“我不知道啊,這不是我說的啊,和我無關(guān)啊!”
    錢恒不屑地哼了一聲:“一群烏合之眾,在法律層面無話可說,只有背后對我攻擊。”
    所以,這個意思是?
    成瑤抬起頭:“所以你代理的那個富商案,也和白星萌案一樣另有隱情對不對?”
    “嗯?”
    “就是雖然大眾看起來,好像是富商在這段婚姻里不厚道,前妻受到了很不公平的待遇,其實事實上,富商才是這段婚姻里權(quán)益需要保護(hù)的人,就和徐俊一樣。雖然婚姻這種事,大多數(shù)情況下夫妻雙方可能都存在問題,但問題更大的一方不是富商,甚至出軌這種,可能都是前妻到網(wǎng)上去污蔑他的。”成瑤分析地頭頭是道,“畢竟現(xiàn)在社會仇富的情緒很嚴(yán)重……”
    “成瑤,你做律師可惜了。”
    “哎?”
    錢恒的表情帶了些揶揄:“你寫小說挺合適的。”
    “……”
    “哪里可能每個婚姻案都和白星萌的一樣反轉(zhuǎn)。”錢恒抿了一口酒,不知何時,他已經(jīng)解開了他白襯衫的扣子,有幾根發(fā)絲,一改平日的服帖,微微垂在飽滿的額頭,帶了點慵懶和性感。他手里轉(zhuǎn)動著酒杯,頗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瞟了成瑤一眼,“成瑤,沒什么特別的內(nèi)情。”
    成瑤有些犯愣,有些人,越是不刻意,卻反而越是舉手投足都是風(fēng)情。比如此刻的錢恒。
    他很英俊,但有著一種并不知曉自己英俊的散漫,然而這樣卻更危險也更致命了。
    “成瑤?”
    直到錢恒皺著眉喊了成瑤的名字,她才反應(yīng)過來,一下子便十分窘迫,幸而酒吧昏黃曖昧的燈光掩蓋了她發(fā)燙的臉。
    成瑤頭腦有些混亂,她下意識便胡亂狗腿道:“所以大眾果然是很盲目的,你明明其實是幫助了一個婚姻受害者維權(quán),然而卻被外界傳成了什么毒瘤!我就知道我的老板不是這樣的人!”
    錢恒愣了愣,才突然笑了:“成瑤,我說了,沒什么特別的內(nèi)情,富商確實出軌了,前妻確實很無辜,她曝光的也全是對的,沒故意帶節(jié)奏。”
    成瑤有些懵:“啊,所以……”
    錢恒看著成瑤,語氣有些不懷好意:“所以很可惜,你的老板就是這樣的業(yè)、界、毒、瘤。”
    “那接這種案子,幾乎可以預(yù)料到勝訴后萬一被曝光,會被罵啊,為什么還接呢?”
    錢恒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了成瑤一眼:“代理費多啊。”
    他說完,把空酒杯往吧臺一放:“你買單吧。”
    ???
    成瑤大驚:“老板,這可是你半夜叫我來喝酒的啊!怎么要我買單?”
    錢恒挑了挑眉:“我是叫你來喝酒,但我說請你了?”
    “……”
    “我剛才至少和你說了半小時,算上交通往返,一共一個小時,我沒按照小時費率問你收費,只要你付酒錢,你都該跪下謝恩了。”
    “……”
    錢恒輕哂道:“而且你知道,這世界上有幾個人能有機(jī)會請我喝酒嗎?”
    “……”
    他看了看手表:“2018年11月29日,晚上9點39分。”
    “啊?”
    錢恒拍了拍成瑤的肩膀:“我建議你記下這個珍貴的、值得紀(jì)念的時刻。”
    “……”
    什么大眾輿論盲目?!人民群眾的目光明明是最雪亮的!
    毒瘤!這真的是毒瘤!
    *****
    最終,成瑤含著熱淚付掉了酒錢。
    算上顧北青的,僅僅幾杯酒而已,竟然就要一千多塊錢,成瑤只覺得自己內(nèi)心剛才升騰起的那點要對錢恒報恩的想法,也隨著錢包里毛爺爺?shù)碾x去,隨風(fēng)而逝了……
    “你有駕照嗎?”
    買完單后,對于錢恒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成瑤下意識點了點頭:“有……”
    結(jié)果成瑤下一句“但是從沒有上過路”還沒說完,就有一串東西被錢恒扔到了自己手里。
    成瑤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車鑰匙。
    “給你個開賓利的機(jī)會,好好表現(xiàn)。”
    “可老板我車技……”
    錢恒很淡然:“看你這樣我就知道你車技不好,但是從這里到我們住的地方,完全直走就可以,車程只需要十分鐘,紅綠燈只有一個,這個點這條路上幾乎也沒有車流了。你還能開成多差?”
    “要不我們還是叫代駕吧?代駕的錢我愿意出!”
    “成瑤,這個晚上我已經(jīng)浪費了很多時間,我沒有精力再在這里等代駕來了。”錢恒揉了揉眉心,“開車或者開除,你選一個吧。”
    “……”
    *****
    最后的結(jié)果,自然是成瑤屈服在錢恒的淫威之下,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摸上了賓利的方向盤。
    五分鐘后——
    坐在副駕上的錢恒面無表情地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成瑤,旁邊騎助動車的男人超過我們了。”
    成瑤手心全是汗,生怕把錢恒的賓利磕了碰了,一雙眼睛全神貫注地盯著前方,頭也不敢回地給自己找下臺階道:“老板,那個男人年輕力壯,而且你別看不起助動車,人家技術(shù)現(xiàn)在也實現(xiàn)了一秒提速,很快的啊。”
    “哦,那邊上瞪三輪車的也超過我們了。”
    “瞪三輪車是體力活,人家沒準(zhǔn)是業(yè)余運動員的。”
    “后面騎著自行車的大爺也超過我們了。”
    成瑤只能咬牙繼續(xù)挽尊:“大爺老當(dāng)益壯啊……”
    “那個慢跑的男人也快趕上了。”
    “常年慢跑的人,肌肉和爆發(fā)力都是一級的。”
    錢恒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指了指窗外:“那你給我解釋下為什么剛才在街邊乞討的殘疾人現(xiàn)在也比我們走的快?”
    “……”
    “成瑤,你把賓利開成十碼,到底是什么意思?”錢恒低頭看了看手表,“正常速度十分鐘的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了二十分鐘了。是準(zhǔn)備今晚和我在這車上過了?”
    “老板,有一種危險,叫超速,有一種平安,叫等待……”
    “……”
    不管錢恒多冷嘲熱諷,成瑤也堅定十碼不動搖。萬一開快車,把賓利給碰到了,自己恐怕砸鍋賣鐵也賠不起……
    錢恒一臉生無可戀:“我下次再讓你開車,我就不姓錢。”
    “反正路還長著呢,要不我們聊聊天吧?”成瑤開了一陣子,漸漸找到了點開車的手感,想要活躍一下氣氛,同時,內(nèi)心也確實好奇,“老板,你以前剛執(zhí)業(yè)的時候,肯定也有過稚嫩的時期吧,都是怎么處理自己無心的失誤的?”
    成瑤其實挺后悔從前得罪錢恒的,如今她很想和錢恒修復(fù)下關(guān)系,想了想,和老板聊家常聊回憶,應(yīng)該很容易找到共鳴,瞬間拉近距離!
    只是很可惜,成瑤千算萬算,算錯了一件事——
    錢恒連想也沒有想,徑自道:“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
    成瑤:?
    錢恒倨傲地笑笑:“我從沒有無心失誤的時候。”
    “……”
    他還嫌不夠似的,又對成瑤補(bǔ)了一刀:“說實話,在白星萌這件事之前,我根本想象不到有人會犯這種錯誤。”
    “……”
    行了行了,成瑤在心里吶喊道,老板,我竟然妄想和你培養(yǎng)感情,是我犯了罪!
    我閉嘴!
    錢恒和成瑤,一個能把天聊死了,一個能把車開死了。
    這么兩個人就各自安靜地坐在賓利里,以穩(wěn)穩(wěn)的十碼平安無事地開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節(jié)【20字】以上留言通通送紅包(截至到明晚8點)
    問誰追誰的盆友們,肯定是錢par追!不然我咋讓他啪啪啪打臉??不然怎么追妻火葬場!
    另外所有案件都不映射任何現(xiàn)實原型~~這個文里很多案子我構(gòu)思的都非常早了,早于好多好多有類似元素的現(xiàn)實(再次說明現(xiàn)實遠(yuǎn)比小說更戲劇化……
    再另外,說沒有發(fā)展感情的盆友們,這就是在發(fā)展感情呀!不互相理解彼此欣賞,不攜手共進(jìn),怎么能相愛呀!
    【小劇場】
    成瑤:老板!今晚我想開車!
    錢恒:好的,你這么低聲下氣想要開車,那我就勉為其難滿足你吧。
    一夜過后——
    成瑤腰酸背痛:這是哪門子的開車!!這是什么開車!!我只想開車上路練練車技而已!!!
    錢恒:我昨晚不是帶你開了一晚上的車?各種姿勢,你還嫌車技練的不好?好吧,那今晚繼續(xù)練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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