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云南保山到古城圖書館將近兩千公里，途中橫穿四川，越過秦嶺，路況很復雜。我們一路沒有休息，來回換著開車，用了兩天開回古城。
    “兩年，終于到了終極任務。”月餅站在酒吧門口，瞇著眼笑道。
    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從腦子里往外冒著，想到幾次迫不得已做的事情，我心里百味雜陳。
    月餅摸了摸鼻子：“我很期待終極任務，你呢？”
    “我無所謂，反正這幾年就沒過過正常人的日子。”
    電話鈴聲響起，編輯電話。
    “老羊，你失聯一周了，是不是又準備拖稿？”
    “我剛寫完一個故事，這就發給你。”
    我對月餅擺著手，示意還要再說幾句，月餅點點頭，拎著石匣進了酒吧。
    “恐怖么？”
    “這次不恐怖。”
    “你的故事到底是不是親身經歷？”
    “今天沒時間，下次再聊這些事吧。”我岔開話題，“我把稿子發你郵箱。”
    “記得下次交稿時間。”
    回車打開電腦，連上wifi發出稿子，我又坐了一會兒才進了酒吧。李奉先沒有像平時那樣嚷嚷著沖出來，少了幾分歡樂。我背著行李繞過吧臺暗門，回到隱藏圖書館的小院。
    實在是太安靜了。
    我覺得不對勁，沖進圖書館，跑上三樓。
    館里的書不見了。暗室里的異寶，不見了。李奉先，不見了。
    “月餅！”我對著空蕩蕩的圖書館喊道。
    無人應答。
    月無華，失蹤了。
    我是南曉樓，所有的事情，要從兩年前那封信說起（《燈下黑》第一部第一章）
    ……整整一周，我找遍古城每一處角落，把圖書館翻了個底朝天，仍然沒有絲毫關于月餅的消息。甚至連李奉先、陳木利、燕子都憑空消失了。我試著聯系月野、黑羽、小慧、杰克，不出所料，手機號碼都是空號，甚至連微x號都無法查詢。
    我甚至懷疑，他們有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過？他們是真實存在的人，還是我常年寫書臆想出來的角色？難道我是一個寫書寫到精神分裂的患者，分不清現實世界和虛擬世界，把書里的人物當作現實世界里活生生的人？
    否則，他們怎么會消失的如此徹底？空蕩蕩的圖書館沒有任何他們存在過的證據。手提電腦的word文檔始終處于打開狀態，“最終章終極”五個大字占據了整個屏幕。
    只有這幾十萬字的文字里面，還能看到他們的名字，他們的音容笑貌，以及或許是我幻想出來的那段人生。
    我的頭，要炸了。
    古城，圖書館，第八天。
    我捏扁煙盒，丟進堆滿煙蒂的垃圾簍，搖搖晃晃走進洗手間，準備洗把臉出門買條煙，再買幾包方便面打發肚子。
    隆冬，水龍頭噴出的水柱寒徹刺骨。我掬了捧水，默默地盯著手掌凍得由白轉紅，漸漸腫脹，覺得很舒服。只有疼痛，才能喚起“我是正常人”的意識。
    我瘋了般把水龍頭擰到最大，塞緊水塞，直到冷水即將溢出，把頭深深埋進水中。水流擊打著我的后腦，寒意讓思維變得遲鈍，卻讓內心變得平靜。
    臉，如同千萬根細針扎入般刺痛，我很享受這種真實的痛感。我瞪大眼睛，看著氣泡從鼻孔飄出，耳膜“嗡嗡”作響，直到肺里的空氣吐盡，我才猛地抬頭，大口喘著氣。
    鏡子里，濕漉漉的頭發貼著額頭，布滿血絲的眼球幾乎壓垮烏黑的眼袋，水珠順著深陷的兩腮，滑過胡子拉碴的臉龐，流進嘴角，流到下巴……
    我凝視著鏡中那個陌生蒼老的人，兩鬢竟然長出了些許白發。恍惚間，鏡子里那張臉，漸漸皺紋叢生，皮膚緊皺龜裂。眼球干癟縮小，兩腮迅速凹陷，整張臉皮緊貼臉骨，寸寸脫落，終于變成一個骷髏頭。
    又是幻覺。
    我苦笑著搖搖頭，正要離開洗手間，忽然怔住了。
    我摸著鏡子，劃出一道水痕，扭曲著皺著眉頭思索的臉。
    自古人“以銅為鏡”始，鏡子就一直是很玄的物件。傳說，午夜不要對著鏡子梳頭。梳到第三十六次，體氣弱的人，會看到鏡中人撩開頭發，變成自己死前的模樣。也不要在某個特殊時段（具體時間不方便說）對著鏡子猜拳。猜到第十八次，你會發現，鏡中那只手，會出現和你完全不同的手形。如果你贏了，立刻用冷水洗眼沐浴，毛孔閉塞，封閉外氣由肌膚入體的途徑。如果你輸了，鏡中人會和你交換空間，你會永遠封在鏡中，看著那個“你”按照你的方式繼續生活。直到下一個猜拳的人出現……
    古往今來，國內國外，關于鏡子的恐怖傳說比比皆是，就不一一列表。
    究其原因，鏡子可采光、納氣、匯陽、聚陰。所謂“采光”，是指現實之相，均會留于鏡中。只需用“韜光術”，就可從鏡中引出曾經的映像。
    據圖書館《奇術札記》記載，“韜光術”由商周大戰時期姜子牙所創，派遣細作從紂王宮中盜出妲己常用銅鏡，現出其原形，由此激起周國討伐商朝的決心。周滅商，姜子牙封地齊國，后人世襲國君，再無人研習姜子牙所傳玄術，此術就此失傳。
    我當時讀到這一段，大感興趣，翻遍了圖書館，終于在一冊竹簡里找到了如何使用“韜光術”的方法。
    “南少俠，你這么煞費苦心，怕不是想從鏡子里看到月野女神洗澡吧？”
    “滾！”我被月餅戳破心事，色厲內荏回罵，“小爺凜然正氣，豈是尋花問柳之徒？”
    記憶里的畫面如電影蒙太奇，在眼前一幕幕閃過。
    如果，韜光術真會起作用，我就能看到圖書館到底發生了什么？也能確定月無華他們，是否真的存在過！
    即將子時，我把圖書館里的所有鏡子擺在大廳圍了一圈，鏡圈中按照十二個時辰的方向各插一根白色蠟燭，月餅等人常用物品（房車里找的）整齊排放于蠟燭之間，取銀針刺破左手食指、右手中指，擠出的血滴入盛著糯米水的瓷碗，十二張畫著引發韜光術圖案的符紙燒灰，混入碗中均勻化開，由丑時依次點燃蠟燭。
    子時時分，正好點到子時位置的蠟燭。由于鏡子互相反射，我看到了無數個我，無數根蠟燭在鏡子里由近及遠，層層疊疊。我擦了把額頭的汗，屏著呼吸觀察，直到蠟燭燒到三分之一，混著紙灰、人血的糯米水一半倒入常用物品，另一半涂抹在子時位置的鏡面，按照書里記載，畫了個類似“卐”的符號。
    蠟燭燃著棗核形狀的火焰，偶爾蠟芯“噼啵”，爆起一兩個零星火花。
    眼看蠟燭燒了大半，鏡中是我越來越不耐煩踱著步子的影像，還有無數燭火閃爍，像是在嘲弄我白費力氣。除此之外，并沒有出現其他景象。
    我心說難道鏡子必須是銅鏡不是玻璃鏡？韜光術也有材質之分？
    正胡思亂想，蠟燭的火焰忽然間“騰”地爆燃半尺多高，火光由明黃逐漸變成翠綠色，鏡面流動著一層幽綠的熒光，類似于靜電摩擦的電花“噼里啪啦”作響，蛛網般鋪滿整張鏡面。
    “嘣”的一聲輕響，鏡面光芒大盛，如同漩渦般旋轉至鏡面中間，凝聚成一個光芒極強，圍棋大小的光點，顫巍巍抖動，像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
    三四秒鐘，所有的光芒聚進光點，綠光瞬間驟亮爆裂，震波似的鋪滿整張鏡面，無數影像在鏡中出現。
    古人果然他媽的不欺我啊！我心頭狂喜，一眨不眨地瞪大了眼睛，觀察著出現的每一段影像。
    由于影像實在紛雜，我挑幾段關鍵影像描述吧。
    影像一：月野、黑羽、小慧、杰克在圖書館很激烈地討論什么，由嘴型能看出，我和月餅的名字經常出現。
    影像二：月餅給了李奉先、陳木利、燕子各一張銀行卡。奉先眼眶通紅，木利和燕子表情很不舍。月餅揚揚眉毛，拍著他們肩膀說了幾句話，最后一句是“各自保重，后會有期”。
    影像三：月餅、月野、黑羽、小慧、杰克圍著桌子，神色凝重地看著一張類似于八卦的圖，幾人間隔很久才討論幾句。月野有一句話按照口型，大概意思是：“真得不能讓南曉樓知道么？”其余四人點了點頭，五個人伸出右手，摞在一起，做出承諾的姿勢。
    影像四：月野、黑羽、小慧、杰克搬著圖書館里的書籍、古物，直到沒有留下任何物件。
    影像五：月餅匆匆進了圖書館，杰克守候多時，兩人點了點頭，由后門走了。
    我把重要的影像用手機拍攝，心里憤憤怒罵：你們五個幾個意思！就算是玩游戲組團開五黑，讓我當個觀眾都不行么？我有那么菜么？
    我很清楚他們的用意，雖然不確切具體原因，但是很明顯不想我參與終極任務。同時，我又埋怨自己太大意了，去海島的路上，隨口問過月餅，月野四人去了哪里？月餅找了個借口就這么把我糊弄了。實際上，他們那時在清空圖書館，等我們完成最后那項任務，和月餅匯合出發。
    你們不帶我，我自己去！
    打定主意，我翻出影像三的照片，裝進電腦，放大了細看那張八卦圖，越看越覺得奇怪。
    這張圖，確實是八卦形狀。青灰色的街道、綠色的草地縱橫交錯，形如八卦勘盆。極遠處，依稀能看到湖泊、河流。
    這是一座按照八卦造型設計建造的城市。
    我依稀有印象，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座城，偏生想不起來。我放大縮小著圖片，抓心撓肝想不出所以然，忿忿地一摔鼠標，光標落在屏幕的某個快捷方式圖標。
    我一拍腦門，心說這不是騎著毛驢找驢么？現成的百度搜索不用，費這腦細胞干嘛？
    點開百度，輸入“八卦城”，輕擊“百度一下”，頓時出現了好幾十頁“新疆伊犁特克斯城”的詞條。
    我對比照片，和特克斯城鳥瞰圖完全相同，不由心頭狂喜，一頁頁翻閱著特克斯城種種傳聞介紹……
    許久，手里的煙灰燒到過濾嘴，“噗”地掉落，我才從震驚中回過神。
    我終于知道，月餅他們去特克斯城的原因了。也終于知道，他們下一個目的地，或許就是終極任務完成地在哪里了。
    你們這群笨蛋！少了我這個格局先生，只能去八卦城，實地尋找終極任務所在。
    其實，地圖已經顯示的明明白白，再結合八卦城的由來、終極任務的關鍵點，答案很明了。
    終極任務，源自于老子西出函谷關，關關令尹喜請老子著書留存世間。老子寫下五千字《道德經》，傳于世間。通過八族討論研究，現世流傳的《道德經》其實只有半部。當年尹喜讀了《道德經》全文，深知如果讓世人知曉，必然會顛覆千年認知，連夜重寫《道德經》，把最重要的語句刪減，攜帶原本隨老子西行而去。
    八族中的卜族，通過空白竹簡出現的神秘圖案，進行先天演算，推出昆侖山，也就是傳說中老子得道成仙的地方，藏有下半部《道德經》。
    為尋找半部《道德經》隱藏的終極秘密，八族召集精英奔赴昆侖山。一年后，僅回來靈、蠱兩族各一人，這二人便是最初的異徒行者。
    此后，八族以及異徒行者活躍于各朝各代，甚至為完成終極任務，暗中改變歷史格局，國家更替（詳情見《燈下黑》第一季“夜店羊人”）。
    宋末元初，長春真人丘處機召集八族精英，以給成吉思汗講道為名，跟隨元朝大軍遠赴西域，實則為了尋找終極任務（詳情請見《燈下黑》第三季“黃金家族”）。
    這座按照八卦建造的特克斯城，正是丘處機于西域所建。
    顯而易見，丘處機沒有閑情雅致彰顯建筑天賦，建八卦城其實是為了暗藏終極任務的最終位置。
    特克斯城的八條主干道分別對應“乾坎艮震巽離坤兌”，六十四條街路路相通，正符合了“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生六十四合”的道家至理。
    更讓我感興趣的是，特克斯城沒有紅綠燈，卻從來不會發生堵車現象。我和月餅在關島，有過一段關于“提燈小僧”的詭異經歷（詳情請見《日本異聞錄》之“人頭燈籠”），對紅綠燈的由來以及作用進行了很詳細的解釋。
    沒有紅綠燈的城，概因此處位于先天至陽之地，陰氣不擾。生活于城內的居民神清氣爽，行走也好、開車也罷，無混沌之感，故不會堵車。
    由此，更證明了我的判斷。
    結合特克斯城的布局，中心八卦文化廣場為太極“陰陽”兩儀，按八卦方位以相等距離、相同角度如射線般向外伸出八條主街。
    每條主街長1200米，每隔360米左右設一條連接八條主街的環路。由中心向外依次共有四條環路，其中一環八條街、二環十六條街、三環三十二條街、四環六十四條街。我打印了一份特克斯城全圖，削尖了筷子一頭，插在城市中央文化廣場，模擬成觀光塔（該城地標性建筑），用手機手電功能，模擬成太陽，按照6點、2點、1點、8點、8點方向照著筷子（那串神秘數字62188），記錄筷影位置所對應的街道方位，查詢了這幾條街道的名稱。
    根據推演，再結合街道名稱，推算出兩個字，倒是很出乎我的意料。
    按照驗算前我做的研究，特克斯在西漢時期是烏孫國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之一（與傳聞中，宋末元初，長春真人丘處機建此八卦城有出入），現存近兩萬座烏孫古墓，分布在依山傍水的草原，呈南北走向，五至七座為一列。伴隨古墓的還有鹿石和石人，目前已發現十七尊草原石人、十一處鹿石巖畫。
    這些墓都是空墓，又稱“衣冠冢”，將墓主生前所用衣物安于墓內。那這些人去哪里了？結合中國五千年歷史，無數人終生尋求成仙得道之術，答案顯而易見。
    石人17座，鹿石巖畫11處。17與11，均為奇數偶數相加所得，即為“順逆相合，陰陽相融”，鹿自古被稱為仙靈，多見于神仙坐騎。那么這17人，或許就是最終“成仙”之人。
    至于17個人怎么騎11只鹿，那就只有“神仙才知道”了。估計這些人都當了神仙，也不能為少了6只坐騎內訌，搞“神仙打架”這種不靠譜的事兒。
    所以，我最初判斷，最終任務的地點，應該隱藏于特克斯草原還未發現的某座神秘古墓，或許就是藏匿《道德經》真本的“老子墓”！
    可是，推演出的兩個字，卻和這些沒有任何關系（后來，我曾經因為某種原因，去了一趟特克斯草原，有過一段很奇怪的經歷。這是后話，暫且不提），而是西域三十六國最繁華時期，位于昆侖山下，塔克拉瑪干大沙漠南緣，被西方考古學家稱為“東方龐貝”的神秘古國——尼雅！
    月無華，月野清衣，柳澤慧，黑羽涉，杰克，你們組團開黑把我撂下……
    我自己carry！
    嗯，出發！
    “南曉樓，不是大叔不幫忙，實在是沒有辦法。”坤福搓著手，黑里透紅的老臉快皺成菊花，“現在是冬天，進大沙漠會很危險，最好的向導也不敢冒這個險。”
    “坤福大叔，咱們認識多少年了，這點小事都不幫我？”我又悶了口號稱“奪命大烏蘇”的烏蘇啤酒，啃著羊肉串，“這肉真香！大叔的手藝還是這么好。”
    人與人之間，總是有某種很扯淡的狗血緣分。比如，參加多年未見的同學婚禮，發現新娘竟是前女友；比如，兩個網聊很久準備走進現實戀愛的人，見面才知道對方居然是一個公司的同事，之所以互發照片沒認出來，只能說明美顏軟件功能太強大；比如，我和月餅上大學時最喜歡吃的新疆燒烤，也就是遇到卓瑪的那家燒烤店的老板坤福，上了歲數回到家鄉開店，居然就在塔克拉瑪干大沙漠最邊緣的小城。
    多虧了萬能的朋友圈，坤福大叔雖說六十來歲，倒也懂得朋友圈發位置曬美食招徠顧客的營生。我還經常留言有空兒去喝奪命大烏蘇，吃最正宗的羊肉，沒想到一句客套話成了現實。
    我開著車一路導航，從古城橫穿寧夏大草原、甘肅黃土地，懷著投奔親人的心情進了新疆，直奔坤福大叔的燒烤店。
    出發那天是2018年2月28號，我發了朋友圈和微博，號稱要去敦煌喝最烈的酒，看最美的壁畫，其實是為了讓月餅他們認為我找錯了地方。
    就算微x沒了聯系，微博是公開狀態，想看自然會看到。
    依著月餅的性格，進大沙漠探尋尼雅古城，必然會做好詳細的物資準備，制定周全的計劃。
    而他們最后可能的落腳地，或許也是坤福大叔的燒烤店。說不定我到了，那幾個還在忙活著沒出發。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一路風餐露宿，面包牛奶，幾乎沒合眼開了三天兩夜，終于見到了坤福。我差點掉出眼淚喊了聲：“大叔，還記得我么？”
    坤福烤著羊肉串瞥了我幾眼：“不認識。”
    “我是南曉樓啊！”
    “南瓜，你怎么胖成這樣了？月餅呢？”
    一路上我把幾個細節琢磨明白了，我和月餅執行任務的同時，月野四人也在做的其他任務（見前文）。用游戲里的說法，就是我和月餅做主線任務（尋找完成終極任務的關鍵物品，如此想來，應該是石匣里滿是亂七八糟符號的《入陣曲》）；月野四人做的是支線任務（新疆伊犁特克斯城暗藏的終極任務地點）。
    唯獨五個人把我撇下的原因，始終想不通。我的人生原則是“光靠朋友圈曬的美食圖片哪能解饞，想吃就立馬去”！琢磨不明白的事干脆就不要去想，立刻行動才是正理兒。坤福喝了口烏蘇，酒意上涌，黑臉都快紅成醬紫色：“羊肉正宗，手藝正宗，當然好吃。”
    “大叔，你就不能想想辦法，”我恭恭敬敬給坤福點了根煙，“要多少錢都行。”
    “南瓜，這不是錢的事，我確實沒招兒，”坤福抽了口煙，打著酒嗝，“就算裝備齊全的越野車隊，也不敢這個季節進沙漠，更不用說尋找尼雅古城。”
    “大風沙，晚上零下幾十度的氣溫，水和食品的儲備，陷進去就出不來的流沙，餓了半個冬天的狼群。聽說這幾年你當作家了，賺了不少錢吧？就這么好好過日子挺好……”
    “可是，為什么你會幫月餅他們？”我把酒杯端在眼前輕輕搖晃，淡黃色的酒液折射著坤福大叔震驚的眼神。
    坤福下意識“呃”了一聲，突然劇烈咳嗽，看架勢不把肺咳出來不散伙。
    “大叔，你不用蒙我。”我點開微x，找到坤福的朋友圈，快速翻了好多頁，找出一張照片，舉到他面前，“喏，你看。雖然你只曬了一桌子菜沒有拍人。可是大叔，白將軍是山東特有的煙，露出的火機一角，是我送月餅的火機。這個椅子旁邊拍到了很長的頭發，和月野的發色、造型一樣。把照片放大細看，啤酒瓶子，酒杯，墻上風景畫框的玻璃，能模糊映出幾個人。”
    “那段時間，正好是我和月餅分開，在黃河入海口的小城寫《燈下黑》第一季、第二季的時候……”我一眨不眨地盯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坤福，“他們早就來找過你對么？幾天前，他們來你這里，帶著早就準備好的物資，進了沙漠對么？而且囑托你不要告訴我見過他們對么？我都知道了，又何必瞞我？”
    我連問了三個“對么”，手心里全是汗。因為我也沒有完全把握證明這些推測是否正確，也沒有把握坤福是否會如實相告。
    坤福不再咳嗽，臉腮的肌肉跳了幾下，起身走進內屋：“南曉樓，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