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朝代,名門大戶的女人平時足不出戶,去廟里燒燒香是一件相當于囚徒放風(fēng)的十分了不得的大事。
杜小曼一大早,就被一群丫鬟圍著來回搗騰,慕夫人特意調(diào)撥了六個大丫鬟來服侍她打扮,兩個與綠琉一起侍候她梳頭,兩個與碧璃一起打開衣箱挑選衣裳,服侍杜小曼穿衣,還有兩個替她描眉上妝。
杜小曼的頭上堆了高高的發(fā)髻,插多了金飾珠釵,發(fā)根扯得生疼。她身上穿的衣裳里里外外都用香薰過數(shù)邊,估計一百米開外都能聞見。古代的粉沒有現(xiàn)代的粉底液那么好的透氣性,昨天淺淺地涂了點還不覺得什么,今日重施粉黛臉上像所有的毛孔都被糊住了一樣,堵得難受。杜小曼生怕自己被畫成了一張日本藝伎的臉,幸虧鏡子里照出來的那個人影還不錯,算得上端莊雍容。果然美麗需要付出代價。
丫鬟們簇擁著杜小曼出門上轎,杜小曼得以初次瞻仰慕王府氣勢磅礴的正廳前院和大門。各處都能看見家丁,很不好混進混出的樣子。
杜小曼和慕夫人各坐一頂華車,侍候的丫鬟婆子們坐在后面的幾輛大車上。前面有家丁開道,左右有家奴護衛(wèi),后面還有家仆殿后,成為一個頗壯觀的隊伍,浩浩蕩蕩開往杜小曼將要去上香的寺院——法緣寺。
古代的馬車是木頭輪子,坐起來略有顛簸,但尚算平穩(wěn),車里的座位上鋪著厚厚的錦墊,坐著挺舒服。車里的矮幾上擺著果品點心,還有兩個小丫鬟坐在兩個小板凳上,預(yù)備服侍她隨時喝茶吃點心。
杜小曼微微掀起車簾向外看,應(yīng)朝的京城應(yīng)該很繁華,一瞥之下能看到古色古香的建筑,還有熙熙攘攘的人頭。
法緣寺在京郊處,馬車走了三四十分鐘左右,終于到了法緣寺門外。
馬車停住后,從馬車到寺廟大門的一段臺階上,外層站滿了家丁,內(nèi)層站滿了丫鬟,圍得密不透風(fēng),慕夫人和杜小曼被攙扶出車外,杜小曼望著圍得鐵桶一般的人墻,心道,看守那么嚴密,要怎么跑路啊!
杜小曼攙住慕夫人的胳膊,做婆媳親密狀一起踏上法緣寺大門前的臺階。
進了正殿大雄寶殿,一個披袈裟的老和尚站在殿內(nèi)對慕夫人一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近來可好?”
慕夫人合十還禮道:“托菩薩保佑,一向安穩(wěn)。住持大師近來可好?”
原來這個老和尚是法緣寺的住持,怪不得袈裟看起來和其他幾個老和尚披得有些不同。
住持大師道:“出家人以心境修佛,無謂好壞。承蒙施主垂問。今日小寺中善事尤多。敬陽公家眷今日也來小寺中禮佛,現(xiàn)正歇在文殊殿側(cè)的廂房內(nèi)。”
慕夫人笑道:“那可正好,我與敬陽公夫人許久不見,今天可巧都來禮佛,能一同參詳些佛理。”
杜小曼有樣學(xué)樣,跟著慕夫人磕頭上香,口中喃喃有詞做潛心許愿狀,看得慕夫人十分欣慰。大雄寶殿之后是藥師殿、彌勒殿、地藏殿等等無數(shù)的大殿小殿,每尊佛像前慕夫人都一一上香,一一磕頭,杜小曼只好陪同。好不容易磕到了慈航殿,殿內(nèi)供奉著觀音菩薩,杜小曼上香磕完頭后走到慕夫人身邊,滿面為難,小聲道:“娘,我有些……想去……”
慕夫人滿臉了然,喚了聲“玲瓏”,隨侍的丫鬟中立刻走出一人來,慕夫人道:“你知道地方,陪夫人去罷。”又笑向杜小曼道,“我曾在觀音大士法像前許過大愿,要在此長跪參拜,你可以先到其他殿閣。”
杜小曼大喜,低頭答應(yīng)。
叫做玲瓏的丫鬟領(lǐng)著杜小曼出了門,引她到了廁房門口,杜小曼打量四周,空空曠曠,假裝不經(jīng)意地說:“這座寺廟雖然大,卻很冷清。”
玲瓏笑道:“恐怕夫人見過的寺廟都冷清吧。因為我們要來參拜,寺院里預(yù)先都安排了,烏七八糟的人,哪個能進得來,就連家丁都只能在寺外侍候著。”
杜小曼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看來,法緣寺里面的防守很薄弱,不知道哪里可以突破。
出了廁房后,杜小曼假裝散步在院中佛殿間緩步邊走邊看,走到一道月門前,玲瓏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道:“夫人,奴婢剛剛想起,將老夫人要布施給寺院的錦盒忘在大車上了。”
杜小曼立刻道:“那可要快快去取。這樣,你去取,我在這里再走走。”
玲瓏面露難色,似在猶豫。杜小曼道:“從這里回慈航殿的路我認得,你方才也說了,寺中并無閑雜人等。我這幾日心情不好,正好想在這個清靜的地方獨自站站走走。要是老夫人正好要布施,找不到錦盒就麻煩了。”
玲瓏咬了咬嘴唇,終于道:“那、那奴婢先去取錦盒了。”杜小曼含笑目送玲瓏的背影遠去,在心里比了個V字。
她向四周看了看,空空落落,老和尚們的清場工作做得很好,從剛才到現(xiàn)在,杜小曼連一個看起來六十歲以下的和尚都沒看到。王府的女眷來拜佛,連年輕的和尚都要稍微避一下,封建社會果然很保守。
杜小曼往看起來最偏僻的那個方向走。越走殿閣越少,過了一道月門,門的另一邊是一片荒蕪的空地,,只有幾株郁郁蔥蔥的大樹和幾叢花草,杜小曼向空地邊緣張望,不知道那幾道墻頭是不是法緣寺的后墻?
她瞄準一道看起來最矮的墻頭,準備過去打量打量,墻邊的樹后忽然走出一個人。
杜小曼嚇了一跳,那人看見杜小曼,好像也嚇了一跳。
從樹后走出來的人,竟然是個男的!
而且是個非常非常年輕的男子,穿著一身淺色的長衫,面容異常清秀,頭發(fā)挺長的,不是和尚。
杜小曼睜圓了眼睛看了看他,他睜大了眼睛看杜小曼。杜小曼脫口問道:“你……”
那人卻像是有些窘迫地從杜小曼身上移開視線道:“唐突了!我聽聞今日有女眷來寺內(nèi)參拜,理當回避。但因以為女眷不會到此處來,方才到這里閑立片刻。讓你受驚,委實抱歉。”
杜小曼急忙道:“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我是隨便走走無意中闖到這里來的,其實是我打擾你才對。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那人匆匆道:“打擾女眷,實在慚愧,先回避了。”轉(zhuǎn)身向另一道門內(nèi)走,瞬間無影無蹤。
杜小曼吐吐舌頭,退出月門,繼續(xù)向別的地方摸,那邊的一道門,看起來也挺偏僻。
杜小曼走過去,果然,里面也是兩三株大樹,幾叢花草,還有一座假山,一個亭子。
不知道假山后面的墻頭,是不是后墻?如果是的話,踩著假山往上爬,似乎很容易。
杜小曼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走到假山邊,忽然飄來一陣細不可聞的對話聲,是年輕男女的聲音!
“……淑心……”“俞郎,我依你。若逃不了,大不了你我死在一處……”
逃?難道是……私會加私奔?
杜小曼倒抽一口冷氣,古人也有開放的嘛,今天就被自己撞到個現(xiàn)場版!老和尚的清場工作其實做得不怎么樣,進來這么多個男的。她正豎起耳朵聽,沒留神踩到塊碎磚,腳一歪,險些摔倒,情不自禁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