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曼立刻擦亮雙眼,目光炯炯。那女子走得近了,眉眼也看分明了,杜小曼在心里贊嘆——影帝不愧為一頭有眼光的色狼!
那春水般的雙眼,那檀口瓊鼻,那無暇無疵白得像雪一樣的皮膚……
單就五官相貌而論,這女子肯定比不過孤于箬兒和謝夫人。
但是,孤于箬兒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之美,謝夫人則是氣韻端莊的高雅之美,而這個女子身上,有一種嬌婉動人的氣質,長眉彎彎,雙眼含情,她看向杜小曼,輕輕一笑,杜小曼的骨頭都有些發酥,如果換成一個沒見識的男人,恐怕立刻就能在這一笑中,化成一灘水。
那女子含笑福了福身:“可是唐郡主?”
杜小曼一時不知道該怎么回禮,就道:“啊,對。姑娘……夫人……你是……?”
她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個女子,連換了幾個稱呼,女子嫣然一笑:“奴家息柔。”
息柔,息柔,這名字就是嫵媚入骨的溫柔啊。不知道在影帝的三百后宮中排行第幾。
杜小曼試探著問:“你是住在這個別苑里?”
息柔答道:“回郡主的話,奴在影照齋中住。倒不甚遠,不知可有幸請郡主移步,過去吃杯茶?”
杜小曼道:“啊,謝謝,但是有點晚了,好像馬上就要吃晚飯……要不等下次吧。你是出來賞花的么?”
息柔淡淡笑道:“嗯,有些悶了,就出來走一走,不想碰見了郡主,倒是福氣了。”
影帝真是罪惡啊,還挑三揀四說,這個院子太陰涼,不是夏天不愛在這里住,讓這樣的美女長年住在這里,就沒想過她會不會得關節炎?
杜小曼不禁道:“這里太陰涼,秋冬住,會不會冷?”
息柔抿唇道:“這別苑是消夏用的,多是竹材,一過了夏,的確就太陰涼了。奴也不是住在這里,聞說王爺返京,要經過此處,雖當時說,不在別苑歇了,但奴想凡事應周全些,這才趕了過來。急忙忙收拾,諸多不當之處,望郡主多多包涵。”
嗯?聽這個言語分析,息柔在影帝的后宮里,算是地位出眾的,竟能幫影帝打理家務了。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女管家,可是看息柔的打扮,不像屬于仆役階層。
能做當家主母的工作,難道是第一側妃?就算不是,也肯定是影帝很信任和喜歡的女人。
杜小曼正暗戳戳地猜測著,息柔又道:“說起來,奴更要向郡主請罪,是奴準備的不周,原聽說郡主過來,奴想,別苑里數棲晴軒雅致,便準備了那里。但天已近秋,夜風幽涼,那里又臨著湖,潮氣重了,改了花間榭,只是一番折騰,郡主莫怪。”
杜小曼趕緊道:“沒事沒事,我住哪里其實都行,這里的房子都很漂亮。”
息柔含笑道:“郡主在這里,千萬不要客氣,缺什么,想要什么,就著人告訴我。新衣正在趕制,郡主喜歡什么顏色料子?”往后退了兩步,將杜小曼上下一打量,“郡主穿紗綠定然好看,正好備下了幾匹料子,郡主若是喜歡這個顏色,我便著人去做了。”
杜小曼道:“我……我不用這么多衣服,太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
息柔嫣然道:“郡主千萬莫要客氣,奴就是這個脾氣,她們都知道的,看見了年輕的姑娘,就想著什么衣服合襯漂亮。這話逾越了,郡主計較。”
旁邊的侍女笑道:“是呀,息夫人就是喜歡端詳人送衣裳,見不著郡主這樣的貴人時,還常常拿我們練手呢。”
杜小曼只得道:“那我謝謝夫人了。
”
息柔掩口:“郡主一口一個謝字,真叫奴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語調柔婉,眼波一轉,說不盡的嫵媚,旁側有侍女匆匆趕來,先向杜小曼行禮,再向息夫人福身,匆匆道:“夫人,王爺那邊……”
息柔立刻向杜小曼笑道:“郡主,奴這里……便先告退了是。”
杜小曼道:“夫人請隨便去忙,我這里轉一轉,也該回去了。”
息柔行禮作別,匆匆離去。
杜小曼想和侍女們打聽這位息夫人在影帝后宮的位置,但這畢竟是別人家的私房事,明問又顯得太三八了,心里癢癢的像貓爪子在抓,左右斟酌,才道:“息夫人真是美女,你們王爺很有眼光啊。”
侍女們互望一眼,都掩口笑了。其中一個道:“息夫人可與王爺的眼光沒關系,乃是先太后娘娘賜給我們王爺的人呢。”
啊?太后賞的,那是應該地位比較高了。
杜小曼忍不住更進一步問:“看起來她要管理很多事的樣子,很忙吧?你們裕王府,繁瑣的事情應該蠻多的。”
侍女道:“別看息夫人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做起事來,少有人比得上。要不,依著王爺的性子,天南海北,一跑就沒影,內院可要亂得不成樣子了。”
杜小曼用玩笑的口氣說:“那你們王爺可要多喜歡她一點了。這么好的女子可不好找呢。”
侍女們再互相望了望,又哧哧咯咯地笑起來。
“哎呀,我們王爺可喜歡不了她。”
“要是王爺喜歡息夫人,可就亂套了!”
……
???杜小曼一頭霧水。
眾侍女笑了一時,其中一個才放下掩口的紗帕道:“姑娘誤會了,息夫人是我們裕王府邱長史的夫人,年紀可比王爺還大幾歲呢。”
啊???杜小曼頓時有點尷尬了。
其他侍女接話道:“息夫人原是先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官,我們先太妃娘娘在生時,身子不大好。后來王爺封了府,當時先太后娘娘還是皇后,憂心我們太妃娘娘精力不濟,府中內務管不過來,王爺又沒娶妃,便將身邊的女官賜嫁與邱長史,也好替太妃娘娘分擔府中內務,這也是先太后娘娘對我們太妃娘娘的孝心。”
原來如此。
杜小曼道:“現在你們王爺有那么多美女,可以有幾個和息夫人一起管理內府啊。”
侍女們又互相看看,跟著道:“王爺可還沒娶正妃呢。”
“哎呀,快要傳晚膳了,姑娘,不如先回花間榭吧。”
杜小曼被侍女們簇擁著往回走,轉念一想,也是。影帝的女人很多,但沒有聽說他特別寵愛哪個,想來影帝很懂得集郵之道,對誰都差不多的好。如果參與了王府管理,身份肯定就不一樣了,爭名分高下,就要鬧所謂的宮斗宅斗了。
電視劇里都有演,一宮斗宅斗,女人互掐的時候,往往男人也倒霉。杜小曼曾看過某部經典的宮斗劇,里面那個被女人互掐掃到的倒霉皇帝悲憤地大吼:“你以為朕不知道嗎?你們有哪個是真愛朕的?你們就在斗來斗去!”被鏡頭放大的皇帝哀怨的眼神和苦逼的表情深深刻在了杜小曼腦袋里,讓她初次知道,原來有后宮可能也會不幸福。
看來,影帝參透了這件事,所以還是由專業的來做為好。
呃,我干嗎惦記研究影帝的后宮呢?杜小曼有點鄙視自己的三八,看來我也越來越無聊了。
回到花間榭不久,果然就吃晚飯了。
影帝這廝,真是極懂享受,光是看傳菜的盤盒,盛菜的器皿,杜小曼就在心里吸氣,樣樣都是她想象不到的精巧。
她問了問侍女,得知,裕王府吃飯,每頓所用器皿都與季節、日期、時辰、吃飯的地點、菜肴搭配。
不過,菜名雖然杜小曼都叫不上,但用料沒她想象的奢華,沒有什么海參瑤柱鮑魚魚翅之類,也沒看見燕窩。
侍女又向杜小曼道,因為她路上存了些虛火在體內,所以晚膳用的都是性溫平和的食材。
杜小曼方才知道,她在洗漱更衣時,侍女中有懂醫術的,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查看了她的氣色脈象,安排了晚飯。
在現代,有錢人吃飯,是請營養師規劃了搭著吃,原來在古代也是這樣做。
吃完了晚飯,息夫人又過來問安,道:“別苑匆匆安排,都不周全,也沒備下什么好讓郡主解悶,只有幾個會唱曲兒的孩子,或是影子戲,郡主可喜歡。”
這些杜小曼是真看不上了,影子戲什么的,跟電影電視比起來,那就是浮云啊……她一聽唱戲就著急。
息夫人又提了幾樣,杜小曼都一一婉拒,說:“夫人不必費心了,我就在院子里走走,消消食,再晚些就該睡了。”
息夫人道:“郡主傍晚時在花園里只賞玩了片刻,想來也未能盡興,后園中的星棋亭,夜景倒還不錯,郡主可想過去走走?”
一個侍女插話道:“王爺在別苑時,若有客來,常在那邊飲酒,是否……?”
息夫人嫣然道:“放心,我做事豈會那么不周全?王爺與寧相和白公公井公公都在綠卿閣,到不了后園那邊。”
杜小曼正好一個不留神吃多了,想要消化消化,就道:“去看看夜色挺好啊。”
息夫人起身:“郡主這邊請。”
入夜后再看影帝這座別苑的后花園,和傍晚時又是一種景象。息夫人比起那堆侍女,更是個好同伴,談吐親切,言語風趣。
星棋亭是個臨湖的亭子,所在之處比較特別,這一塊的湖水,被天然的彎道圍了一下,后來又加了山石改建,如果不是刮非常大的風,亭外的一塊湖水永遠是平平整整的,像鏡面一樣,清風徐之,湖水卻平如鏡,熠熠星子映在水面,像碎鉆散在鏡面上。
亭中的白石桌上刻著棋盤,看來影帝沒事時會來這里下棋。
杜小曼走到亭邊看了看湖上美景,突然悠悠傳來一陣樂聲。
笛聲和著瑤琴,輕快空靈。這聲音離得很近,難道影帝和寧景徽等人在附近?杜小曼不禁順著樂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不遠處亮起燈火,卻也是一處亭閣,高臺上,一群身著輕紗女子在舞蹈,舞蹈中似乎還糅合了雜技的元素,眾女子托起了一個托盤,一個女子的足尖一抬,挑起一個球狀物體落到盤上,卻裂開成一朵花的模樣,那女子扯著布幔,輕盈地躍到盤上,在花中旋舞。
杜小曼不禁鼓掌,息夫人道:“郡主不想聽戲,想來是嫌吵鬧,奴便擅作主張,請郡主來星棋亭中賞玩,在月瓊閣中遠遠地演曲,郡主不覺得吵吧。”
竟然是特意為她準備的!杜小曼道:“很,很風雅啊,怎么會吵?”
遠遠那邊又換了曲子,這次不是笛,聽著像洞簫的聲音,微風中臨水聽樂,有種不是身在人間的感覺。
息夫人道:“郡主喜歡便好。”
杜小曼脫口道:“喜歡。”夜晚的空氣沁人的清幽,婉轉洞簫聲中,有低低的吟唱聲。
杜小曼身上一麻,寒毛忽然有種豎起的沖動,此刻,亭中,只有一個女子在獨舞。
她心里涌上一股莫名的熟悉。
月光,水上,低低吟唱的女聲,跳舞的女子……
杜小曼心中猛地一震,轉頭對上的是息夫人笑盈盈的眼眸。
她立刻再轉過視線,看向亭中。
不可能……這不對啊……
怎么可能呢……
只是巧合吧……
星棋亭,月瓊閣……
曲調不同,但有兩三個音她想抓住……
她想起了另一首曲子,那曲子她險些便要唱出……
“云之外兮,天之涯兮……我心往兮,獨得其影,水清揚兮,映蘭舟頭……”
這不可能……
“怎么回事?”旁邊的侍女突然出聲,將杜小曼嚇了一跳。
她猛回頭,侍女們都在看著亭外:“怎么有燈火往這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