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年輕人的聲音，張銘一聽就很快反應過來，正是在水里找他的那個聲音。

“你？”

張銘只覺身上一僵，

“你。”

“你知道我是誰。你開始就知道，不是嗎？”

對方這么說著，他的臉上雖然看不見任何五官的痕跡，但張銘不知道怎么回事，總能夠感覺到那家伙在盯著自己看。

“我不知道。”

張銘垂頭回答，

“我想知道，我試著在所有的地方尋找你的蹤跡，那個湖邊我不知道去了多少次，不知道問了多少人，但是沒有人知道你。”

“你還記得自己為什么會開始去張冶錫家嗎？”

“為什么……去……”

額頭的神經抽筋一般劇烈一跳，張銘捂住自己的額頭……

……

“小銘，你怎么？沒吃飯？……”

“你家里又沒有人？嬸嬸又不在？……”

“你這樣下去可不行，小銘……”

……

聲音從不知何處的遠方傳入張銘的腦海，他揉著自己的痛意未退額頭，瞇眼看向自己面前的年輕人。

那種骨節明顯的手腳關節，修長的身材，那一身短袖短褲，這一切的細節都在張銘的腦海里不斷轟鳴。

他知道自己見過他，不止一次，他們曾經很親近，他們曾經是相互扶持，相依為命的人。

“你……”

張銘從喉嚨里擠出來這個字，盡管回憶不斷涌現，但他始終無法辨認眼前人的身份。

站在他面前的這個人則雖然沒有任何明顯的五官特征，但原本毫無起伏痕跡的面部現在已經看得見一些細微的痕跡在不斷涌動。

張銘看著眼前人，

“你，我記得，我知道你，那個時候，如果不是你的話……”

他扶著自己的額頭，一步步向那個家伙靠近，隨著兩個人的距離不斷縮短，四周的環境也在不斷地變化，張銘神經深處那些被封印的回憶不斷點亮，那些熟悉的場景被不斷地喚醒。

這個人曾經是張銘生活當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他曾經是張銘生活當中最大的救星。

那個時候父親在山里一直不在，而母親因為工作，常年深夜才能夠回家，但因為這件事并不規律，她總是記得給了張銘飯錢或者安排了他的晚飯。

一開始的時候，張銘還會跟她說，然后知道了之后的曾律師不管多累，總會在夜里想辦法給孩子弄一點。

這么弄了一段時間，有一次，張銘發現曾律師做完了飯之后，眼圈有點紅，他不敢問，但心里就記下來了這個節骨眼。

后來他從一次偷聽的電話當中發現，母親在職場上并不順利，人們并不認可她女性的身份，而父親又總不在家，總不在她身邊，每天做到120%的努力，心力交瘁之后，回來發現自己的孩子沒有飯吃。

于是張銘開始撒謊，無論吃了東西沒有，都說自己吃了。

這樣下來，有時候他甚至會一連五六餐沒飯吃。

在這種情況下，他遇到了眼前的這個家伙。

那天晚上他又沒有吃飯，第四頓，正躺在床上苦熬。突然門鈴響起來，他晃晃悠悠從床上下來，開門，就看見一個端著飯盒的男孩。

短袖短褲，人字拖，糙平頭，

“小銘，嬸嬸給我家打電話說忘了給你準備晚飯，我這就給你帶過來了。”

他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