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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聽芷蘭這樣說,田管事心中還是暗暗提著一口氣,果然就聽那聲音繼續(xù)道:“現(xiàn)在便再說說均州那邊這一年的糧價?!?br/>
芷蘭這話說完,田管事反而還松了一口氣。
這糧價的浮動問題倒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糧價起伏不定,況且還是他自己做主什么時候賣出去,他在賬冊上把時間錯一錯,這差價賺的銀錢便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他的手中。
而且他現(xiàn)在交上去的賬冊,做的十分細致,若是經(jīng)驗不夠的賬房,根本就看不出問題來。
而林家內(nèi)宅里的兩位女賬房是什么水平,田管事在林家做了那么多年,自然是有幾分了解。
退一萬步說,即使發(fā)現(xiàn)了他在米糧的差價上動了手腳,卻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事情。這里管著莊子的管事們,哪一個沒有做過這樣的小動作。這些年來,太太也都是心知肚明的,卻也沒有多加置喙。
水至清則無魚,他們這些管事背井離鄉(xiāng)的在外地那么多年,做這些小動作,只要不是太過分,也是主家允許的。
想到這里,田管事便往紗簾那里看了一眼,心中卻活泛了起來。這個姑娘是第一次管賬,還去查了各地的米糧波動范圍,確實是下了一番功夫,不過終究還是太心急也太較真了一些。
即使姑娘說他們昧下了價差所賺的銀錢,恐怕老爺和太太最終也不會拿他們怎么樣,還會徒增尷尬。畢竟林家人口單薄,還是要靠著他們這些管事在各地忙活著。若是這點銀錢也不給他們賺,誰還會這般賣命?
田管事看著那道紗簾,仿佛就能想象出里面那一張急切的臉,不由得就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來。
“均州的糧價今年浮動倒不是很大,大致統(tǒng)計了一下,又只是取了整數(shù)。有十個月是兩石米一兩銀,有一個月是兩石米一兩一錢銀,有一個月是一兩二錢。而田管事賬冊上記載的都是在兩石米一兩銀時出售的糧食?!?br/>
田管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而其他的管事們則是坐立不安了起來。
“對了,今年算賬多了兩位賬房先生,是老爺從衙門里撥出來的。那賬房先生看著這賬冊倒是有些問題呢,他們粗略的算了一下,田管事在差價上至少賺了八百兩紋銀。再加上少算的那些邊邊角角,這一年下來,田管事光是從賬面上,便扣了一千兩下來?!?br/>
田管事本來笑著的臉,便帶上了一絲僵硬,而崇文閣的前廳里便像是炸開了鍋一般沸騰了起來。
那些管事們即使扣差價,也不敢扣的這般徹底。二十兩銀子就夠一個普通家庭一年的嚼用了,何況這田管事今年竟然打算昧下來了上千兩,還不知道他往年到底撈了多少。簡直是……簡直是……太讓人嫉妒了。
一時間,坐著的那些管事們便只能用不恥中帶著艷羨的復(fù)雜眼神看著田管事。
田管事則是沒料到,這次竟然把他什么時候賣掉多少糧食的事情都挖了出來,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怔忪。
只是片刻之后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臉上便帶了一絲神采:“姑娘既然是去均州調(diào)查了差價,必然知道這均州的糧價何時漲到兩石米一兩二錢的時候,況且糧價高的那一個月,莊子里上一季的存糧都已經(jīng)空了,姑娘的這種算法到底是從何而來?”
芷蘭這個時候聲音里倒是帶著一絲怒意了:“既然姑娘都調(diào)查清楚了,難道還能冤枉了你不成?今年四月的時候,你跟元淮的一個商人私自簽了協(xié)議,他把秋收的米糧兩石米一兩二錢銀子買過去,你則是做主把莊子后面的那塊山地賤價賣給他。那么可不是有一個月,米糧賣了高價么?!?br/>
田管事這才面色蒼白的跌坐在了身后的座位上。
林家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管外地的莊子了。因為他們是老仆,所以除了對賬時仔細一點之外,就連太太也不會去探查各地的糧價差,更不會去探查他們到底跟什么人做了協(xié)議。
田管事他老子那一代還是勤勤懇懇的,等他接手了莊子,這才開始動起了小心思。之后,見林家根本沒人在意這些,也沒有功夫仔細的管這些,膽子便越來越肥了。
莊子后面的那一片山地,他當(dāng)時是寫信來揚州通報過的,也只是說荒山?jīng)]人開采,有人要花兩百兩銀子買下來。林家誰耐煩管這樣的事情,賈敏自然是同意了。
就是靠著這個山地,他才能狠狠賺了這一筆差價銀,而且那片山地,也不僅僅只值兩百兩。
只是田管事沒有想到,林家怎么突然間查起來了這件事情,就連事情的原委還查的一清二楚。他先前還為自己瞞天過海而沾沾自喜?,F(xiàn)在才知道,林家是不屑去查探,若是查探的話,即使隔著千里,這樣私密的交易還是能查出來的。
芷蘭道出來原委,那些原先還在用羨慕的眼光看著田管事的管事們,臉色都不由得變了。
這不單單是賺差價的問題,而是背主。他們多半是會昧下一些銀錢,卻是萬萬不敢做背主的事情的。
“這世界上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之前沒有抖出來,是因為體恤各位在外替主家奔波,便索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樣對你們對我們主家都好。只是凡事做的太過了就不美了,瞞著主家做出這樣的事情,不就是背主嗎?”芷蘭便照著昨晚寫下來的話一字一頓的念著,聽起來倒是多有警告的意味。
“陳嬤嬤,你打發(fā)人請林管家過來一趟?!摈煊裢蝗恢g開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那些管事們此刻都屏氣凝神的,黛玉如今的聲音足以讓人聽的清楚,“便先把田管事鎖在柴房里,讓他家人把這些年少的銀錢補齊送上來,或者是送官,讓他自己選一樣?!?br/>
門外早已進來兩個家丁壓著田管事,又堵了他的嘴,因此黛玉說這些話的時候,他也只能瞪大了眼睛掙扎。事到如今,這也只是他唯一能做的反抗。
人很快被帶下去了,大門被關(guān)上,前廳里頓時鴉雀無聲了起來。
黛玉在紗簾后面短暫的松了一口氣,又加大聲音說道:“各位管事為我們林家勞心勞力那么多年,我也很是感激。只要各位忠于職守,我們林家自然是不會苛待。今日我便把話先說清楚,這賺差價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往年太太沒管,今年到我手上同樣也不會管。只是剛才也說了,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個度,超過了這個度,若是揪出來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但是各位也都聽到了田管事做了什么事情,這賺差價說起來是一件小事,能賺到,能賺多少也是眾位各憑本事。”透過紗簾便可以看到管事們都是一臉凝重的神色,黛玉語氣卻沒有絲毫緩和下來,“只是今日各位也看到了,田管事就是因為在價差上投機取巧,這才做出背主的事情。人心都是貪的,貪成習(xí)慣了可不好?!?br/>
這前廳中做著的這些管事之中,暗地里做小動作的并不少,黛玉這一番話又說的太過嚴苛。因此她話音剛落,就有管事冷汗涔涔的滲了出來。
“其實想知道各地的米糧價格的浮動,想要調(diào)查各位到底是在什么什么賣的米糧,都是極其簡單的事情。林家怎么多年沒有過問,就是因為對各位的信任。只是大家也想想,有沒有辜負林家對你們的這份信任?”黛玉說了這番話,早已經(jīng)有幾個臉皮薄的低下了頭。
前廳里半晌無人說話,還是芷蘭突然間說道:“姑娘方才說了,田管事這事,確實是想殺一儆百。她不想撕破了臉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若是自己想坦白的,今天便找林管家就好。這次的事情,便既往不咎。倘若還是存著僥幸心理,想垂死掙扎的,直接捆了送官府?!?br/>
坐在最前面的那個管事便打了個哆嗦,他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見陳嬤嬤盯著他,嚇得連忙低下頭去了。
“姑娘累了,各位便都退下吧,若是有什么事,老身自然會去告知各位?!标悑邒咭婘煊癫辉僬f話,便板著臉請管事們出去。
坐在最前面的那位管事欲言又止的看了紗簾一眼,也隨著眾人走了出去。
“祝管事,姑娘讓你留片刻,她還有事情要問問?!标悑邒弑愠忾g說了一句。
人群中便有人停了步子,面上帶著一些不安和疑惑。
那祝管事管著京中的一處莊子,他們家從祝管事父輩時開始便管著了,之后那莊子便由祝管事接了手。到如今,祝管事已經(jīng)過了五旬,若是林家不指派其他人去莊子里,京中的那處莊子便是由祝管事的兒子接著管了。
“祝管事不用那么拘束,坐下來吧?!摈煊褚娔亲9苁逻M來只是在門邊站著,便說了一句。
祝管事看著倒是一臉的實誠,見黛玉吩咐他,便“哎哎”的應(yīng)了兩聲,卻也只是在兩遛長椅的最末端坐下了。
“祝管事這些年來都在京中,對京中的情況可是了解?”
“不知道姑娘問的是什么事情,我一直是住在京郊的莊子里,倒是很少去外面。”祝管事看了紗簾一眼,卻什么都瞧不清楚,便只是低下頭,回答的也是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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