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總是假正經(jīng) !
皇帝令江王以謀逆的罪名,扣押幾家王府家眷, 又將當(dāng)日出現(xiàn)在獵場之中的幾個宗室子弟投入宗正寺嚴刑拷問。
與此同時, 左右神武軍被緊急調(diào)動,素日里平民百姓不敢落腳的朱雀街, 已然被封鎖住,連只飛鳥都難以逃脫。
風(fēng)暴來的猝不及防, 帝都長安在短暫的驚惶之后, 陷入了一種極為詭譎的狀態(tài)之中。
尋常百姓的日子一如既往,無波無瀾, 偶然間議論兩句近來諸事, 卻不明其中內(nèi)情,略微猜量幾句,便各自分開, 反倒是高門勛貴與皇親宗室們,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約束家中子弟無故不得外出, 連走親訪友, 都暫且擱置了。
靈敏的嗅覺使得他們察覺到了空氣中隱藏的危險氣息, 然而那危險是無形的,看不到的,只能從神武軍泛著森白光芒的開刃兵器上與秋風(fēng)中獵獵飄揚的赤色旗幟中透露出來, 他們只能祈求這次的風(fēng)波趕快過去, 也為自己平安無事而日夜祈禱。
除去已死的顧明延, 剩下的宗室子弟都被投入宗正寺, 宮中對外發(fā)出的消息是那幾家王府意圖行刺天子,不意誤中副車,傷了皇后。
行刺君主,傷及皇后,哪一個都是滔天大罪,誰都知道,那幾家王府怕是完了,這樣危及生死的關(guān)頭,沒有人有余裕去唇亡齒寒,他們更加關(guān)心的是——此事會到此為止,還是以此為契機,發(fā)展成一場意想不到的巨大風(fēng)暴?
宗室們惴惴不安,忐忑之余,下意識想去尋個依靠,一日之間,接連有十幾位宗室往漢王府中求見,此外,也有人往蜀王、莊王府中去,得到的結(jié)果卻都是一致的。
皇族資格最老的三位秦王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閉門謝客,沒有接見任何人。
那些尊貴的來客見狀,便知道這幾位長者是不打算牽涉此事的,驚惶之余,只得訕訕離去。
皇帝遇刺,皇后負傷,這是多么駭人聽聞的大事,不只是宗室,朝臣們同樣為之震動。
這日正逢休沐,謝偃人在府中,幾乎是與盧氏同時聽聞這消息的,四目相對,皆有些惶然失神,過了半晌功夫,還是謝偃先回過神來,勉強叫自己安定下來,澀聲道:“娘娘如何,傷的可重嗎?”
“宮中消息封鎖嚴密,”侍從恭敬答道:“只知道娘娘受傷了,具體如何,卻不知曉。”
盧氏慣來沉穩(wěn),現(xiàn)下卻有些失神,搭著女婢的手坐下,合上了眼。
謝允也在府中,他是世子,得知這消息的時間只比父母與叔父略晚些,心知自己見得太少,忙往父母院中去。
他到的也巧,正逢宮中內(nèi)侍前來傳話,謝偃與盧氏滿心焦躁,既想知道事態(tài)如何,又怕聽到什么壞消息,心中情緒委實是復(fù)雜極了。
那內(nèi)侍雖不知他們夫妻二人心中作何觀想,但隱約也能猜度幾分,人進了內(nèi)室,便先自道:“國公與夫人但請安心,娘娘無性命之憂。”
幾人齊齊松一口氣,盧氏輕撫心口,忙問道:“娘娘現(xiàn)下何在?可回宮了嗎?”
“奴婢離開獵場時,陛下尚未起駕,娘娘雖無大礙,但陛下實在放心不下,怕娘娘心中郁結(jié),也欲想令府上安心,便令來請梁國公夫人入宮去探望娘娘?!?br/>
那內(nèi)侍微微一笑,體貼道:“娘娘負傷體弱,不敢疾行,想來歸宮時辰不會太早,夫人暫去更衣,不會遲的?!?br/>
盧氏雖知曉女兒無性命之憂,但母女連心,如何能放心的下,聽內(nèi)侍如此言說,才真是心中巨石落地,向皇宮方向施禮,道:“陛下仁德,臣婦拜謝?!?br/>
……
謝華瑯醒時,已經(jīng)是傍晚時分,內(nèi)室里也掌了燈,略同郎君說了幾句,再往外看,便見夜色已是微醺,輕風(fēng)中混雜了桂花的香氣,著實怡人。
因為先前治傷,現(xiàn)下她身上只留了抹胸,這會兒采青被嚇走了,留下侍奉的自然就只是顧景陽了。
謝華瑯臉皮厚慣了,并不覺得有什么丟臉,大大方方的展開手臂,叫顧景陽幫著穿上中衣。
她原就生的美貌,燈光下習(xí)慣,更是肌膚雪膩,玉石一般的皎潔剔透,因為早先失血,面色微黯,卻更添幾分嬌怯婉轉(zhuǎn)的風(fēng)情。
顧景陽定定看了半晌,不禁有些恍惚,回神之后,方才自一側(cè)取了中衣,展開后,動作輕柔的為她穿上。
少女所有的玲瓏身姿與婀娜體態(tài),當(dāng)真窈窕如楊柳,月白色抹胸下掩住的兩痕雪脯,更是勾魂攝魄,他不自覺的望了一眼,忙低下頭去,頓了頓,禁不住又抬頭看了眼。
謝華瑯恍若未覺,道:“道長,你的手是不是也受傷了?”
顧景陽神情尚且有些恍惚,聽她此問,怔了一瞬,方才道:“并不曾受傷?!?br/>
“那可就奇怪了,”謝華瑯疑惑道:“我雙臂都伸進衣袖里了,你再將中衣合上便是,這很難嗎?”
顧景陽不意她會如此言說,有些怔神的看她許久,忽然紅了臉,垂下頭去,大半晌過去,終于喚了聲:“枝枝,我……”
“食色性也,郎君,你何必這樣拘束自己?”
謝華瑯不以為意,盈盈一笑,道:“女為悅己者容,你若是喜歡,我也歡喜?!?br/>
顧景陽頭也不抬,卻道:“沒有,我只是,只是……”
謝華瑯莞爾,卻握住他手,落在了自己腰身上。
像是被熱水燙了一下似的,又似乎是她肌膚上住了一條毒蛇,短短一瞬的接觸,他便忙不迭要將手收回。
謝華瑯握住他手,不許他將手抽走,然而男女之間的力氣,哪里是能抗衡的?
眼見顧景陽要將手抽離,謝華瑯忽的痛呼一聲,他便停了手,低低的喚了聲:“枝枝。”
謝華瑯在這場你來我往的較量中獲得了勝利,當(dāng)真心滿意足,便拉住他手,自腰腹處上移,漸漸地,漸漸地,終于觸及到了那方嬌軟可人的天地。
顧景陽身體僵住了,面紅如霞,怔怔的看著她,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謝華瑯卻不介意,伸臂攬住他腰身,婉聲道:“郎君,我傷處疼,實在是動不了,你彎下腰來親親我,好不好?”
顧景陽便低下頭去,輕柔的吻了吻她的唇。
室內(nèi)的燭火離他們很遠,應(yīng)是先前謝華瑯睡著,怕那光芒太過耀眼,攪擾到她的緣故,現(xiàn)下再看,卻覺他們周遭光影輕柔,有種淡淡的迷離溫柔。
謝華瑯忽然笑了起來,如何都停不住,依偎在他懷中,低笑道:“九郎,你明明也很喜歡的?!?br/>
顧景陽問道:“什么?”
謝華瑯道:“現(xiàn)在我可沒硬按著你的手,是你自己不愿意離開的?!?br/>
顧景陽反應(yīng)過來,愈加窘迫,將手抽回,無措道:“……枝枝?!?br/>
謝華瑯哼了聲,道:“假正經(jīng)?!?br/>
顧景陽辯解道:“我沒有。”
“沒有便沒有吧,”謝華瑯卻不同他爭論,只道:“道長,先前我昏睡時,都是你守著我嗎?”
顧景陽應(yīng)道:“嗯?!?br/>
謝華瑯想了想,道:“我醒來的時候,只有你在我身邊,為什么沒有別人?”
顧景陽神情斂和,緩聲道:“枝枝有我便夠了,至于那些仆婢侍從,都被我打發(fā)出去了?!?br/>
“哦,”謝華瑯長長的應(yīng)了一聲,又低問道:“那么久的時間,內(nèi)室里只有我們兩個人,你有沒有趁我無知無覺,悄悄做點別的?”
顧景陽原還好些了,聽她這樣講,臉色驟然緋紅起來:“沒有!”
謝華瑯疑問道:“真的嗎?”
顧景陽急道:“真的,我豈會做這種事……”
謝華瑯歪著頭看他,道:“方才你還摸得很高興呢?!?br/>
顧景陽面紅耳赤,窘迫的幾乎說不出話,大半晌過去,方才道:“枝枝,那,那是你允許,我才……”
謝華瑯靜靜看著他,忽然笑了起來:“既然你沒有做,那你臉紅什么?”
顧景陽著實焦急,忙解釋道:“那是因為,因為……枝枝,我不會做這種事的?!?br/>
“好吧,”謝華瑯顯然不打算再說下去了,道:“就算你沒有那么做?!?br/>
“不是就算我沒有那么做,而是我真的沒有那么做,”顧景陽更急了,辯解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br/>
謝華瑯一攤手,無奈道:“我都說你沒那么做了,你還急什么呢?”
“……你雖那么說,內(nèi)里卻不是那個意思?!鳖櫨瓣栐谒媲?,總是毫無還手之力,目光溫和的注視著那小姑娘,他有些無措的道:“枝枝,不要欺負你的郎君了。”
謝華瑯原先是想同他玩鬧一番的,聽他這樣言說,卻有些耐不住了,忙挽住他手,歉疚道:“是我不好,說的過火了,郎君不要生氣?!?br/>
顧景陽輕嘆口氣,很縱容的親了親她:“我如何會生你的氣?!?br/>
謝華瑯一臉乖巧的問:“真的嗎?”
顧景陽又親了親那只乖寶,溫柔道:“真的?!?br/>
謝華瑯便湊近了些,低問道:“郎君,你告訴我,方才我將你的手拉過去的時候,你想不想……”
最后幾個字,她說的極輕。
顧景陽有些困窘的看著她,目光溫潤而斂和,卻沒做聲。
謝華瑯便搖晃他胳膊一下,催問道:“說嘛說嘛,郎君?!?br/>
顧景陽拿她沒辦法,合上眼去,聲音輕不可聞,隱約窘迫:“想的?!?br/>
……
今日午后,二人打馬自宮中往獵場去,不過花費兩刻鐘而已,今晚乘坐馬車,卻足足用了半個時辰。
謝華瑯傷的不算輕,說話打趣還沒什么,走動時卻不免觸及傷口,人到宮中后,剛下馬車,便被顧景陽打橫抱起,珍而重之的抱到了太極殿。
盧氏雖是命婦,但帝后不在,自然不能往太極殿去等待,只在近處宮闕中留候,等帝后二人回宮,方才被宮人引著前去拜見。
謝華瑯原還不知母親來了,聽人通傳,又驚又喜,天下子女都一樣,若是出了事,盡管嘴上不說,心里也是盼著見到父母的。
顧景陽扶住她肩,提醒道:“枝枝,小心些,倘若牽動了傷口,卻不得了?!?br/>
謝華瑯便老老實實的坐下,心里卻有些雀躍,待內(nèi)殿門扉打開,見了母親端麗溫婉的面孔,終于按捺不住,微微抬聲,喚道:“阿娘!”
畢竟是在宮中,皇帝又在,盧氏不好失禮,先行問安之后,方才出言關(guān)切,骨肉情深,話一出口,眼眶便濕了:“聽人說娘娘受傷了,可是將我與你阿爹嚇了一跳,陛下體貼,令人往府上送信,說無性命之憂,可即便如此,我們?nèi)耘f有些憂心……”
顧景陽心知她們母女倆有許多話要講,暫且尋故離開,盧氏果然放松許多,到女兒近前去,上下打量,找尋傷處,連連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傷到哪兒了?可嚴重嗎?”
“阿娘別怕,傷在腰上,也不是很嚴重,”謝華瑯著意寬慰,道:“九郎通曉醫(yī)道,早就看治過了,再過些時日便會痊愈?!?br/>
未曾親眼見到,盧氏如何肯信,見她面色泛白,更是不安,問:“傷在哪一側(cè)?”
謝華瑯便老老實實的指了出來。
盧氏面上憂色更重:“還疼嗎?是否傷到內(nèi)臟?”
“說完全不疼,自然是假的,不過也無甚大礙,”謝華瑯含笑道:“只是皮肉傷,不曾觸及內(nèi)臟,無妨的?!?br/>
盧氏聽她說的輕描淡寫,再回想先前皇帝面上神情,總覺得其中另有內(nèi)情,便握住她手,關(guān)切道:“枝枝,你解開衣帶,叫阿娘看看?!?br/>
“傷口都包扎上了,還怎么看?”謝華瑯聽她這樣言說,不禁失笑道:“再說,先前我更衣時,便得小心翼翼,再脫下去,只怕也得小心,還不到歇息的時候呢,難道屆時又要一穿一脫?”
盧氏聽她這樣言說,卻是心里一酸,倏然間落淚,自己用帕子擦了,方才道:“若不是傷的重了,何必連更衣都要這樣小心?”
謝華瑯這才察覺露了馬腳,忙解釋道:“是有點嚴重,但確實沒傷及內(nèi)臟,等過些時日,便能好的,我怕阿娘太過憂心,才不曾明說,可不是因為別的。”
“你呀?!北R氏輕嗔她一句,卻不舍得再說重話,而是道:“這是怎么了,如何會傷到?我聽人講,是宗室有人意欲謀逆,誤中副車,才傷到你的?”
“那倒也不是?!贝耸骂櫨瓣栐缤x華瑯她說過,也不曾令她瞞著謝家,心知盧氏不是粗枝大葉的人,便道:“此事就說來話長了……”
盧氏聽女兒將內(nèi)中緣由一一說了,倒真有些訝異,她畢竟是長安謝氏的主母,在丈夫身邊耳濡目染,接觸的事情也多,雖不知顧景陽究竟作何打算,卻也知此事于謝家無害,于謝華瑯而言,更是萬般愛護。
她暗暗松一口氣,又叮囑女兒好些,見夜色深了,方才起身告退。
謝華瑯著實舍不得母親,然而她與顧景陽尚未大婚,留在宮中已經(jīng)有些觸及底線,現(xiàn)下若再將盧氏留下,便有些扎眼了,只得吩咐人好生送母親出去。
盧氏回到謝家,已經(jīng)臨近午夜,謝府內(nèi)卻仍燈火通明。
這也不奇怪,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誰能夠睡得下?
故而盧氏根本不曾回自己院中,吩咐人前邊提燈,徑直往書房去了。
偌大的長安謝氏,有資格參與最高決議的也只是謝偃、謝令兄弟,與府中主母盧氏,世子謝允四人而已。
盧氏進了書房,便見謝偃、謝令兄弟二人正對弈,謝允跪坐一側(cè),侍奉茶水,見她回來,神情中有些期許,隱約又有些忐忑。
謝偃與謝令對視一眼,停了手中動作,道:“夫人,枝枝如何?”
“確實是受傷了,但也的確沒有性命之憂,”盧氏語氣舒緩,道:“傷在腰腹,但沒有觸及內(nèi)臟,好生休養(yǎng)些時日,便無礙了。”
其余幾人同時松一口氣:“上蒼見憐?!?br/>
盧氏也覺欣慰,只是情況緊要,卻顧不得別的,同那幾人道:“枝枝還告訴我,坊間傳聞有誤,并非那幾家宗室有意謀逆,而是今日事發(fā)突然,難辯內(nèi)情如何……”
她將謝華瑯先前所說,一一重復(fù)出來,最終道:“該說的就是這些,至于其余的,便該交與你們思量了?!?br/>
謝偃沒有言語,謝令也一樣,尊長不語,謝允更不會做聲。
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謝偃先道:“陛下決意如此,這是好事?!?br/>
謝令頷首,附和道:“的確是好事?!?br/>
“今日之事到此為止,陛下愛護枝枝,我們也能安心,”謝偃思量片刻,最終道:“此次風(fēng)波必然不小,謝家不必參與其中,我明日便告病,不見外客,阿允便以侍疾為由,同樣留在府中?!?br/>
謝令輕撫胡須,道:“正該如此。”
謝允也道:“兒子自有分寸,不會同任何人提及?!?br/>
……
江王的手腳很快,謝華瑯受傷的第二日,便將兩份供狀送到了御前。
前一份是那幾個宗室子弟吐露出來,后一份則是他參猜天子心意,擬定的罪狀,顧景陽將后一份置之不理,先去翻看前一份。
那幾個宗室子弟出身非凡,從小到大吃過最大的苦頭便是書讀的不好,挨先生的手尺,江王略用了些手段,便將一切吐得干干凈凈。
顧景陽略翻了翻,眉頭便蹙起來,將供狀丟到案上,道:“他們說,此事純屬偶然?”
“是,他們受過刑后,仍舊言說自己與此事無關(guān),更有人將整件事推到顧明延頭上,”江王說及此處,神情中也露出些奇怪來:“這些宗室子弟皆帶了侍從,也都受過拷問,多半人咬定自己事先不知此事,還有幾個,其實是別人安插在他們身邊的……”
“顧明延不像是有意為之?!?br/>
“當(dāng)時,他向朕求饒,說他沒必要當(dāng)眾射殺皇后,無論成功與否,都是死路一條,還會牽連家眷——這的確說得通?!?br/>
“但是,”顧景陽靜默良久,終于道:“這件事太奇怪了。”
“的確?!苯躅h首,眉宇間有些贊同:“每個人都有自己慣用的箭矢,更不必說是宗室子弟,他們說是因為箭矢帶的少了,方才混用,這本身就有些奇怪。”
“再則,周遭扈從不少,即便是失手,為何獨獨射中了皇后娘娘?禁軍之中,也曾有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所說的那只公鹿,后來,繪制過現(xiàn)場的方位圖之后便發(fā)現(xiàn),那支箭與公鹿所在的位置,實在是南轅北轍,這是初學(xué)者都不會犯的錯誤?!?br/>
說及此處,江王頓了頓,方才繼續(xù)道:“除非,那支箭最開始的目標,就是皇后娘娘?!?br/>
顧景陽的眸光倏然冷了,道:“說下去?!?br/>
“接下來臣要說的,便是最不得其解的地方,”江王徐徐道:“據(jù)在場禁衛(wèi)所繪制的方位圖,當(dāng)時在場扈從雖少,娘娘卻被護在中間,加之林木遮蔽,能一箭射中,想來是高手。娘娘也曾說過,是緊急之中側(cè)了下身,方才只是觸及皮肉,沒有傷到內(nèi)臟,但臣事后問過太醫(yī),假使娘娘那時沒有躲過去,那一箭也無性命之憂。射箭之人只為傷人,卻要因此喪命,他是為了什么?”
顧景陽靜默不語,許久之后,道:“你覺得呢?”
“臣覺得,有三個可能?!苯醴治龅溃骸暗谝环N,是那一箭的確是巧合使然,只是這可能性太小了;第二種,則是那人原本就打算射殺娘娘,只是箭術(shù)有失,故而失??;至于第三種……”
“不圖小利者,必有大謀,”顧景陽的目光微微沉了,接口道:“此事之中,或許會有我們意想不到的內(nèi)情?!?br/>
江王恭謹?shù)溃骸笆ッ鳠o過陛下?!?br/>
“到此為止,不必再查。”顧景陽合上眼,語氣中隱有殺伐之意:“以謀逆弒君為由,將涉及此事者盡數(shù)處死,參與其中的幾家王府隨同處置,朕會擬定名錄與你,或誅殺,或流放,廢其王爵,永世不復(fù)?!?br/>
他睜開眼來,目光湛湛如電:“路只要走過,就會留下腳印,朕不信什么痕跡都留不下,你私下查,總有一日會勘破其中內(nèi)情?!?br/>
江王躬身應(yīng)道:“是!”
……
皇帝遇刺一事,從最開始的狂風(fēng)驟雨,發(fā)展成了一場令人觸目驚心的巨大風(fēng)暴。
昔年鄭后在時,因登基稱帝一時,幾乎將太宗子孫盡數(shù)誅殺,而僅存的那些人,現(xiàn)下迎來了另一場浩劫。
端王、順王、章王、景郡王等等十?dāng)?shù)宗室親王、郡王盡數(shù)伏誅,其中甚至包括了魏王府的世子。
那可是皇帝嫡親的侄子,曾經(jīng)的皇位有力角逐者,真正的血脈近枝!
也不是沒有臣工進諫,以為殺戮太重,有傷天和,然而皇帝只用一句話,便將朝臣們的進言堵了回去:
食君之祿,則忠君之事,謀逆弒君尚可寬恕,卿等以為天子劍懦弱,不能飲血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