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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枝枝撩道長(一)

    ,陛下他總是假正經(jīng) !
    此為防盜章  “衡嘉?!彼溃骸爸χ€沒有來嗎?”
    “還沒有呢。”衡嘉這才發(fā)覺謝華瑯今日還沒有到, 心中奇怪,旋即答道:“許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 會來的晚些吧?!?br/>     顧景陽眉頭微擰, 算是接受了這個答案:“去泡壺茶來, 要淡一些, 枝枝不喜歡太濃郁的味道?!?br/>     衡嘉應(yīng)聲, 退了出去。
    日影一寸寸挪開, 最終離開窗欞, 在墻壁上投下了一道灰暗的剪影。
    已經(jīng)過去很久, 連壺中茶都有些涼了。
    顧景陽道:“枝枝怎么沒有來?”
    衡嘉也有些不安:“奴婢打發(fā)人去外邊等著吧?!?br/>     顧景陽沒有做聲, 這便是贊同的意思了。
    衡嘉一擺手, 便有侍從退了出去, 或者到山門處等候, 或者到山下去迎接。
    顧景陽站起身來, 到窗邊去, 低垂的眼睫在他面頰上留下兩道陰翳,此刻日頭正盛,天光大亮,衡嘉卻覺他似乎正處于深夜之中, 長街寥落, 顧盼無人。
    如此等了半個時辰,便有先前侍從前來回稟:“陛下, 奴婢在山門處等了很久, 還有人下山去尋, 可并不曾見謝家女郎前來。”
    衡嘉心頭微動,卻見顧景陽回身去看他們,目光淡的像是秋天的湖水,他心下一慌,趕忙垂下頭,道:“許是女郎家中出了什么事,奴婢吩咐人去打探一番吧?!?br/>     顧景陽蹙眉道:“快去?!?br/>     道觀清簡,然而從來不乏人手,只北衙禁軍,近處便有不下千人,衡嘉不敢拖延,親去吩咐人打聽此事,叫有了消息,即刻回來傳稟。
    禁軍見他神情如此凝重,更不敢疏忽,自有人飛馬離去,往長安城中去了。
    只是片刻功夫而已,衡嘉額頭上便生了汗,連背上都覺有些黏濕,用帕子拭去之后,方才輕手輕腳的往后堂去。
    顧景陽端坐案前,案上繪了一半的山中冬雪圖,原是昨日二人一起繪的,他正低垂了眼睫,神情冷淡,拿食指蘸取朱砂,用來染山間那輪紅日。
    衡嘉見他如此,反倒不敢言語,屏氣息聲的侍立一側(cè),其余人也垂著手,噤若寒蟬。
    約莫過了兩刻鐘,便聽外間有腳步聲傳來,衡嘉心中一喜,微松口氣,顧景陽抬首,連目光似乎都明亮了:“是枝枝來了嗎?”
    來人做道士打扮,相貌極是俊秀,年歲尚輕,隱約有些青澀,入內(nèi)之后,見禮道:“皇叔?!?br/>     顧景陽眼底光彩暗了,淡淡道:“怎么是你?”
    顧明修自他語氣中察覺出幾分不悅,心生忐忑,不安道:“皇叔?”
    顧景陽合上眼,有些隱忍的道:“出去?!?br/>     顧明修心中委屈,卻不敢做聲,向他施禮,匆忙間退了出去。
    衡嘉見狀,更不敢做聲,暗暗祈求謝家女郎早些前來,好生安撫陛下,余光一轉(zhuǎn),卻見禁軍統(tǒng)領(lǐng)武寧立在窗外,以目示意,叫他出門說話。
    衡嘉心中微動,見顧景陽低頭看那副畫,一時不會有吩咐,便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武寧走出幾步,避開后堂,方才自懷中取出一只雪白信封遞過去。
    “這是什么?”衡嘉心中狐疑,不解道:“不是叫去打探,謝家娘子為何沒來嗎?”
    武寧用手指了指那信封。
    衡嘉明白過來:“打探來的消息,都寫在這里邊了?”
    武寧輕輕頷首。
    “統(tǒng)領(lǐng)怎么還繞這些彎子?”衡嘉捏著那信封,失笑道:“既然有了結(jié)果,向陛下直言便是?!?br/>     武寧抬手去指自己咽喉,示意染了喉疾,不便言語。
    “原來如此。”衡嘉會意,謝道:“辛苦統(tǒng)領(lǐng)了?!?br/>     武寧擺擺手,示意無礙,向他一禮,轉(zhuǎn)身離去。
    副統(tǒng)領(lǐng)便在墻后等待,面有急色,武寧將信交出去,便覺如釋重負(fù),扯住副統(tǒng)領(lǐng),停也不停道:“快跑!”
    衡嘉將那信封撕開,便見里邊是張信紙,刻意折了三折,極是嚴(yán)謹(jǐn)。
    “武統(tǒng)領(lǐng)粗中有細(xì)啊?!?br/>     他感慨一句,將那信紙展開,瞟了一眼,身體忽然僵住了。
    信上就一句話:謝家女郎去揚州玩了。
    衡嘉如墜冰窟,忽的領(lǐng)悟出武寧為何驟然得了喉疾,不便言語。
    女郎,你要去揚州玩,沒人會攔,但你好歹也同陛下說一聲??!
    就這么不聲不響的走了,你知道陛下會如何驚怒嗎?!
    還有武寧這奸詐小人!
    這廝分明是怕被陛下遷怒,故而有了結(jié)果,也不敢直言,倒叫他去趟雷!
    天氣還不算是熱,衡嘉卻出了一腦門兒汗珠,冒了就擦,擦了再冒,活像是一汪泉眼,生生不息,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內(nèi)里有人喚自己,心中一凜,趕忙將信紙收起,進(jìn)了內(nèi)室。
    “陛下?!彼故讘?yīng)道。
    “朕聽見你同別人說話,”顧景陽抬眼道:“是枝枝來了嗎?”
    衡嘉又開始冒冷汗:“回陛下,不是。”
    顧景陽略微頓了一下,語氣卻愈見柔和:“枝枝是遇上什么事情了嗎?”
    衡嘉干巴巴道:“這個,這個……也算是吧。”
    “枝枝到底是怎么了?”顧景陽見他如此,便冷了神情,道:“你直言便是。”
    衡嘉躊躇片刻,終于將懷中信紙取出,雙手呈上。
    他沒敢抬頭,自然不知陛下此刻是何神情,但只看他先前反應(yīng),也能猜度一二。
    內(nèi)室中無人言語,連呼吸聲都被侍從們縮減到最低,空氣似乎也凝滯了,那信紙上不過短短□□個字,一目了然,然而顧景陽卻看了很久,仿佛那是一封萬言書,值得琢磨上幾個時辰一般。
    衡嘉額頭上的汗珠子匯成一滴,“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他在心里忖度這聲音會不會太響,驚擾到陛下,然而下一刻他便知道,自己不必為此憂心了。
    “啪”的一聲脆響,案上那只白瓷盞碎濺開來,落到人耳邊,恍若驚雷。
    早已冷卻的茶水與碎瓷迸濺到人身上,有種異樣的痛楚,侍從們慌忙跪地,卻無人敢做聲。
    過了半晌,顧景陽方才道:“她既然要走,朕何必強留?!?br/>     底下自然無人敢應(yīng)聲,他自己也知道,靜默良久之后,顧景陽有些疲憊的合上眼,道:“收拾了吧。”
    ……
    第二日晨間,顧景陽沒有再提及謝華瑯,衡嘉心中忐忑,更不敢主動開口,便如同先前謝華瑯不曾出現(xiàn)過的那些年月一般,度過了這一日。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都是如此。
    到了第六日,衡嘉奉茶時,便見他正垂首看先前那副山中冬雪圖,心中一突,正待退下,他卻忽然道:“枝枝回京了嗎?”
    衡嘉勉強笑道:“還沒有?!?br/>     顧景陽道:“知道了?!?br/>     那天之后,他沒有再問過此事,可衡嘉覺得,那位謝家女郎或許就像是陛下的影子一樣,從此再也不會從他心里消失了。
    果不其然,又過了好些時日,某天傍晚,衡嘉見他立在窗邊,輕輕說:“枝枝走了二十一日了?!?br/>     如此又過了九日,到謝華瑯離京一月整的這日清早,有人打馬前來,踏破了觀中近乎死寂的安寧。
    顧景陽正臨窗翻閱典籍,見有侍從快步前來,眼睫抬起,旋即又垂下了:“是枝枝來了嗎?告訴她,朕今日不想見她。”
    “陛下,”侍從幾乎不敢開口:“是江王來了?!?br/>     顧景陽的手停在那一頁,久久沒有翻過,神情清冷疏離,似乎在隱忍什么,半晌之后,終于道:“不見。叫他走。”
    侍從不敢久留,應(yīng)聲之后,匆忙退了出去。
    ……
    這些時日以來,不只是顧景陽身邊侍從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朝臣們都能察覺到皇帝近來心中不悅,較之從前,更見端肅冷凝。
    前些時日,門下省有官員出了疏漏,被皇帝冷臉當(dāng)朝詰問,天威之下,兩股戰(zhàn)戰(zhàn),汗出如漿。
    門下省兩位侍中皆是老臣,跪地為下屬請罪,皆被皇帝駁斥,顏面掃地,那官吏也被削職,貶謫他鄉(xiāng)。
    有這前車之鑒在,近一月以來,朝臣們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唯恐哪里出了疏漏,被皇帝問罪。
    這日朝議結(jié)束,卻還有些不好在前朝明說的,顧景陽便令內(nèi)侍將相關(guān)之人請到御書房商議,即將結(jié)束時,目光卻落到沈國公面上去了。
    他神情冷肅,淡淡道:“朕聽說沈國公世子往揚州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沈國公的錯覺,陛下這么問了之后,同僚們都默默同他拉開了那么一點距離。
    兒子往揚州去時,是告了假的,又是回鄉(xiāng)祭祖的正事,無可指摘。
    沈國公想了想,確定這事沒有疏漏,頷首道:“是。”
    顧景陽道:“游手好閑,玩物喪志?!?br/>     ……就是回鄉(xiāng)祭個祖而已,陛下你說的有點過了啊。
    沈國公身體僵硬,扯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是。臣會好好管教他的。”
    顧景陽又道:“莫名其妙?!?br/>     ……難道會比陛下你還莫名其妙嗎?
    沈國公心中腹誹,臉上卻只能訕笑:“是是是,莫名其妙……”
    顧景陽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臣工們離去后,他少見的失儀,抬手掩面,有些疲憊的靠在了椅上。
    “衡嘉,”半晌,他道:“方才是朕說的過了,賜沈國公府五百金,請沈國公不要介懷?!?br/>     衡嘉應(yīng)聲道:“是?!?br/>     正是午時,日影中正,也是一天之中陽光最盛的時候。
    顧景陽垂眼去看太阿劍上的玉墜,抬手撥弄一下,輕輕喚了聲“枝枝”。
    “這也是府上的過失,阿瑩不必介懷。”
    世孫妃未必不知其中令人內(nèi)情,然而一則她與劉氏有親,不會拆穿外甥女,二來今日是漢王壽辰,若非勢不得已,她更不想鬧大。
    如此思量,她團(tuán)扇掩口,關(guān)切笑道:“府中有凝香玉露,對此最有奇效,我令人送一瓶過去便是。”
    謝瑩恭敬的道了謝。
    盧氏與劉氏坐在一起,更能猜出是謝徽生事,然而人在席間,一時卻也不好張揚,叫各自女兒在身側(cè)坐了,再行歡宴。
    回府的時候,氣氛遠(yuǎn)沒有來時那般寧寂,雖然同樣沒人說話,但空氣中的凝滯與寒氣,卻無人感受不到。
    謝華瑯今日心緒也差,早在得知那人身份之后,心口便堵了一塊巨石,悶悶的,重重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她也曾經(jīng)想問阿爹阿娘,既然知道他身份,為何不對自己明言?
    可轉(zhuǎn)念一想,即便是說了,又能怎樣呢?
    人是她自己找的,也是她自己撩撥的,現(xiàn)下出了簍子,哪里還有顏面,去責(zé)備阿爹阿娘不講實情告知?
    更別說今日遇上謝徽之事,阿娘心里怕也不高興。
    謝華瑯悄悄嘆口氣,低聲勸道:“她不知輕重,任意妄為,自然有阿爹處置,阿娘勿要掛懷?!?br/>     “怎么能不掛懷?正是多事之秋,她卻不肯消停?!?br/>     盧氏揉了揉額頭,有些疲憊:“今日漢王壽宴,賓客不知多少,瞧見二娘與魏王世子一道的人怕也不在少數(shù),你阿爹若是處置重了,魏王府自然不會再來糾纏,但也結(jié)了梁子,若是輕輕放過,怕會叫人覺得,謝家有意上魏王世子的船……”
    謝徽鬧出這種事來,就夠叫人憂心了,偏偏還有另一個,比她還要……
    盧氏越想越頭疼,謝華瑯坐在近側(cè),見狀便輕輕為她推揉,略加紓解。
    二人回府之后,便見有仆婢匆匆迎上來,低聲道:“夫人,三娘,老爺叫了二娘往書房去,二老爺、郎君與蔣氏也在,請您二位也去?!?br/>     謝徽今日做的過火,然而她畢竟是大房中人,謝令作為二房主人,家主之弟,過去走一遭還說得過去,劉氏與謝瑩卻不好摻和,聞言便道:“嫂嫂且去忙,阿瑩出嫁在即,我那兒也是一攤子事兒呢。”
    淑嘉縣主也向盧氏行個禮,回自己院中去了。
    女眷們乘車,男眷騎馬,后者歸府自然要早些。
    謝華瑯扶著母親進(jìn)了書房,又打發(fā)仆婢退下,手剛掀開垂簾,就聽謝徽低低的抽泣聲傳入耳中,夾雜著蔣氏的哀求聲。
    她心頭猛地跳了一下,卻不做聲,上前去向父親與叔父見禮,又在哥哥謝允身側(cè)站了。
    謝徽身上仍舊是那身刻意挑選過的衣裙,人也清麗秀致,然而狼狽與驚惶,卻從她含淚的眼眸中源源不斷的透出來。
    謝華瑯微覺疑惑,謝允見了,低聲道:“叔父有位同年,在均州做別駕,父親打算將二娘嫁給其子?!?br/>     別駕官居從五品,即便謝徽是庶女,也算是低嫁,更別說那一家人是在均州,對于長在長安的謝徽而言,更是驚天噩耗。
    謝華瑯想過謝偃會懲處謝徽,卻不想這懲處來的這么快,又這般狠絕。
    謝徽低頭拭淚,哀哀哭求,蔣氏也是如此,母女相擁而泣,倒真有些可憐。
    謝偃似乎未曾見到,轉(zhuǎn)向盧氏道:“為二娘準(zhǔn)備嫁妝,若是必要,也可請弟妹加以襄助,再過幾日,宋家夫人回京探親,便將此事定下,現(xiàn)下是六月,年底事多,婚期便定在十月吧?!?br/>     盧氏微笑應(yīng)道:“是?!?br/>     “我不嫁!我也不去均州!”謝徽淚珠滾滾,已經(jīng)哭花了臉,聲音尖銳道:“阿爹,你不能胡亂把我嫁出去,世子說會娶我的——他會娶我的!”
    “世子可娶正妃一,納側(cè)妃二,不過,此事就連魏王都做不得主,只能等陛下賜婚,誰告訴你他能娶你?”盧氏垂頭看她,微笑道:“二娘,你畢竟是謝家的女郎,難道打算做個沒名沒分的侍妾嗎?”
    “我怎么能做侍妾?”謝徽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落個不停,轉(zhuǎn)向謝偃叩頭,苦求道:“阿爹,我不去均州!世子答應(yīng)我,會叫我做側(cè)妃的——周王已經(jīng)離京了,剩下的就是魏王世子,我若做他側(cè)妃,將來世子位登九五,起碼也可位居四妃,家中若肯襄助,未必不可一望后位……”
    她抬起頭來,面有希冀,目光精亮:“阿爹,叔父,鄭氏因鄭后之故,何等煊赫,我若能——”
    謝偃面色鐵青,沒等謝徽這句話說完,便重重一腳,踢在她心口!
    謝徽閨閣女郎,哪里吃過這等苦?
    身體猛地側(cè)歪,半晌沒喘過氣來。
    蔣氏驚呼一聲,膝行過去,匆忙查看女兒現(xiàn)狀如何。
    謝偃神情冷銳,眼底倏然閃過一抹決然,謝令也一樣,盧氏瞥了眼,忽然道:“枝枝,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歇著吧。”
    謝偃回首看她,目光略微柔和了些:“去吧,我們幾人還有些話要講?!?br/>     謝華瑯心中微動,倒沒遲疑,屈膝見禮,緩步出了內(nèi)室。
    窗扉早就被人閉合,聽不清內(nèi)室言語,只有蔣氏的哭聲,隱約傳出一二。
    初夏的天已經(jīng)有了幾分熱意,此刻卻莫名叫人覺得涼。
    她在心底嘆口氣,帶了采素、采青,回自己院中去了。
    蔣氏替女兒順了半天氣,才叫謝徽緩過來,又是垂淚,又是心疼,勉強將她攙起,連連叩頭:“老爺,夫人,二爺,二娘昏了頭,方才那些話,你們千萬別往心里去……”
    謝徽也知道怕了,面如死灰,眼睫上顫巍巍的掛著淚。
    “你心氣倒很高?!?br/>     謝偃不怒反笑,道:“鄭家昔年的確煊赫,鄭后稱帝之后,甚至賜諸皇子公主‘鄭’姓,還曾動過將皇位傳給鄭家后嗣的心思,可你記不記得,鄭氏如今是什么下場?”
    “讓我來告訴你。”他半蹲下身,牙根緊咬,一字字道:“鄭氏上下四代人,妻妾子女共計五十二人,三代親族共計三百九十六人,事變當(dāng)夜盡數(shù)被殺,人頭滾滾,連襁褓中的幼子都未曾幸免!這樣的禍?zhǔn)?,你也想叫謝家來一遍嗎?!”
    謝徽身體顫抖,懾于他聲勢,嘴唇動了幾動,一字都不敢說。
    “從古至今,只出了一個鄭后,”謝令嘆道:“前無古人,以后或許也不會再有來者了。”
    他轉(zhuǎn)向謝偃:“兄長,我與伯善有交,知曉其子非池中物,也愿謝家與他結(jié)為姻親,但二娘心意如此,倘若真嫁過去,只怕不是結(jié)親,而是結(jié)仇?!?br/>     謝徽目光灰敗,原是失意,聽到此處,卻微微亮了起來,直起身求道:“阿爹,叔父說的正是,求阿爹三思!”
    盧氏聽謝令說罷,手中團(tuán)扇略微停住,再聽謝徽此言,卻將團(tuán)扇下移,遮住了唇畔那絲譏誚笑意。
    謝允有些不忍,勸道:“二娘,阿爹定這樁婚事,原是為了保全你?!?br/>     謝徽一心只想擺脫這困境,哪里聽得進(jìn)?
    登時反駁道:“哥哥說的輕巧,這么好的婚事,怎么不給三娘?”
    “——你?!敝x允心頭一滯,別過臉,隨她去了。
    謝偃慣來穎達(dá)果決,現(xiàn)下卻少有的生了幾分疑惑,眼瞼微合,隱約間有些猶豫。
    “兄長,”謝令目有厲色,喝道:“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謝偃垂首看謝徽一眼,道:“你真的不想嫁到均州去?”
    “不想,我不想!”謝徽面有希冀,哭道:“阿爹,求你了!”
    謝偃見她神情中毫不掩飾的抗拒,長長的嘆了口氣:“那就這么辦吧。”
    謝徽聽他這樣講,心中還覺歡喜,連聲稱謝,反倒是蔣氏,從其余人的目光之中,預(yù)知到了幾分不詳。
    有仆婢捧著木盤前來,她瞥了一眼,先自軟了,謝徽望見,也是周身僵住,面色如土。
    這種時候,盧氏是不會開口,也不會沾手的。
    雖然都是彼此默認(rèn)的結(jié)果,但若是謝偃將來再想起這個女兒幾分好,為此埋怨起她來,便是得不償失了。
    “你可以選擇自縊,也可以選擇服毒,”謝偃長出口氣,定了心緒:“謝家會給你最后的體面?!?br/>     魏王世子喜好詩賦,府中很有些大儒名士,許是受此緣故影響,瞧著頗有些風(fēng)度翩然的文氣。
    謝偃上前去同他見禮,謝令與謝允跟隨在側(cè),盧氏畢竟是女眷,不好出場,便隔簾而坐,靜聽前廳動靜。
    魏王世子姿態(tài)謙和,極為客氣:“冒昧登門,令君勿要見怪?!?br/>     謝偃道了句“豈敢”,同他寒暄幾句,方才問道:“世子殿下此來,是為……”
    “令君容秉,”魏王世子含笑道:“是來提親的?!?br/>     他自懷中取出一枚玉佩:“我與府中二娘情投意合,已有白首之約,決意娶她做側(cè)妃?!?br/>     “世子殿下相中二娘,是她的福氣,兩廂情愿,也是你們二人的緣法?!?br/>     謝偃不置可否,溫和笑道:“世子殿下乃是宗室,正妃與側(cè)妃皆有陛下欽點,我也不愿做棒打鴛鴦的惡人,倘若陛下肯降旨賜婚,那自然是佳偶天成,再好不過?!?br/>     魏王世子先是面露喜色,旋即又有些遲疑,為難道:“我貿(mào)然去提,委實是有些……還請令君助我一臂之力,在陛下面前說和一二。”
    “世子殿下,要娶謝家女郎的是你,主動去求的卻是我,您覺得這合情合理嗎?”謝偃作色道:“謝家的女郎,但凡有些顏面,便不至于自薦枕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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