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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悔改

    ,陛下他總是假正經(jīng) !
    此為防盜章  那道士側(cè)目看她, 目光中少見的生了波瀾, 謝華瑯便由著他看,笑吟吟回望他。
    四目相對(duì), 靜默無言, 最終,還是他先退卻了。
    “女郎,”他眼睫微垂,疏離之中隱約流露出幾分青澀, 良久之后,方才道:“你到此來, 有何貴干?”
    謝華瑯笑道:“想向道長(zhǎng)求一枝桃花。”
    這話便說的有些歧義了。
    往單純了想,便只是在前院討一枝花, 但若是沾染上幾分旖旎, 卻是另一層意思了。
    那年輕道士面紅耳赤, 氣道:“你, 你簡(jiǎn)直……”
    “我是向道長(zhǎng)求,又不是向你求, 給與不給, 都在他一念之間,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
    謝華瑯也不臉紅, 反倒振振有詞,將那年輕道士說的啞口無言, 又轉(zhuǎn)目去看那道士:“道長(zhǎng), 你給是不給?”
    她望著他低垂的眼睫, 如此笑問。
    謝華瑯出身高門,容色出眾,京都傾慕她的郎君頗多,登門求親的也不在少數(shù),偏她一個(gè)都不中意,卻獨(dú)獨(dú)對(duì)面前這個(gè)長(zhǎng)她許多歲,既克于禮教,又透著疏離的道士動(dòng)了三分心思。
    她從沒有覺得自己會(huì)這么壞,這么愛逗弄人,越見他垂眼避開自己目光,神情隱約窘迫時(shí)的青澀模樣,心里便越喜歡。
    那道士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什么,謝華瑯更沒有催問,只含笑望著他,等他回復(fù)。
    那年輕道士嫩臉漲紅,想說什么,卻又憋住了,先前引著謝華瑯入內(nèi),名喚衡嘉的中年道士侍立在側(cè),看看那道士,再看看謝華瑯,神情也有些古怪。
    不知過了多久,那道士站起身,道:“你隨我來吧。”
    謝華瑯起身跟上,笑道:“道長(zhǎng),你應(yīng)了?”
    那道士頭也不回,輕不可聞的應(yīng)了一聲。
    年輕道士見這一幕,神情呆滯,周身僵硬,衡嘉也是面露訝異,前者起身想追過去,卻被衡嘉攔住了。
    “觀主自有主張,”他遠(yuǎn)望那一前一后離去的兩人,輕笑道:“我們還是不要過去攪擾了。”
    那年輕道士結(jié)結(jié)巴巴道:“可是,可是她怎么敢……”
    衡嘉笑道:“一個(gè)愿打,一個(gè)愿挨罷了。”
    ……
    前院里桃花開的正盛,但見滿目嬌妍,美不勝收。
    那道士在前,謝華瑯在后,到了桃花樹下,一道停下,謝華瑯便聽他問:“你想要哪一枝?”
    謝華瑯的目光在桃林中掃過,最終重新落到他面上,然后她就這樣望著他,嫣然笑道:“道長(zhǎng)選中哪枝,我便要哪枝。”
    那道士被她看的微生惱意,信手折了一枝遞與她,神情有些疏離,道:“桃花給了,女郎早些離去吧。”
    “道長(zhǎng),你知道嗎?”謝華瑯卻不搭那一腔,伸手接了那枝桃花,含笑致謝后,又輕輕道:“我的名字……就叫枝枝。”
    那道士聽得一頓,微微側(cè)目,卻不言語。
    謝華瑯見狀,眼睛里的笑意幾乎要漾出來了。
    明明就是想往下聽,偏還不肯開口問。
    假正經(jīng)。
    她卻也不戳破,看眼手中那枝桃花,又抬頭看他:“愿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的那個(gè)枝枝。”
    那道士仍舊垂著眼睫,半晌,方才道:“很好聽的名字。”
    “禮尚往來,”謝華瑯笑道:“道長(zhǎng)也同我說一說你的名字吧。”
    那道士抬眼看她,輕輕道:“我道號(hào)玄禎。”
    謝華瑯問:“哪個(gè)貞字?”
    那道士答道:“迄用有成,維周之禎。”
    “很好的意頭,”謝華瑯眼珠一轉(zhuǎn),又問道:“出家前的名字呢?”
    那道士淡淡道:“既然出家,從前的名字便不重要了。”
    謝華瑯最擅于鉆言語空子,笑容狡黠,語氣輕舒道:“既然不重要,為什么不能說給我聽一聽?”
    那道士聽得笑了,低頭看她,輕輕道:“你又胡攪蠻纏。”
    他笑起來的時(shí)候,周身疏離之氣消減,更顯得溫端雅正,謝華瑯越看越喜歡,正想逗逗他,卻聽他道:“重九。”
    她微微怔了一下:“什么?”
    “我出家前的名字,”他對(duì)上她的視線,道:“重九。”
    謝華瑯原以為他不會(huì)說的,是以聽完之后,頗覺訝異,旋即失笑,深深看他一眼,道:“花也折了,名字也交換了,玄禎道長(zhǎng),告辭了。”
    早先賴在此地,糾纏著人的是她,現(xiàn)下毫不留戀的抽身離去,先道了告辭的也是她。
    那道士的心驟然亂了幾分,像是驟雨過后的青竹,仍舊挺直,枝葉卻歪斜了,眼睫顫了幾顫,卻不知該挽留好,還是該辭別好。
    謝華瑯只是笑,卻不留戀,向他一禮,拈花離去。
    “……等等。”那道士忽然叫住她。
    謝華瑯停下腳步,回身看他。
    他卻沒有再說別的,往東側(cè)桃樹前重新選了一枝,折下后遞與她。
    “那枝開的不好,”他道:“帶這枝走吧。”
    謝華瑯莞爾一笑,伸手接過,卻未言語,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
    “枝枝,你沒遇上什么事吧?”回去之后,元娘滿面擔(dān)憂:“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那兒的桃花開得好,我貪看,便多呆了些時(shí)候。”謝華瑯叫她們看那兩枝桃花,道:“如何,俊不俊?”
    “俊的很,”憲娘著實(shí)喜歡:“你都有一枝了,便贈(zèng)一枝給我,好不好?”
    “不好,”謝華瑯將那兩枝桃花護(hù)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這是我的,一個(gè)花瓣兒也不給別人。”
    “小氣。”憲娘抱怨一句,目光在她身上略過,忽然一指她耳畔,訝異道:“枝枝,你左耳上的耳鐺呢?”
    “耳鐺?”謝華瑯下意識(shí)伸手去觸碰,卻摸了個(gè)空,回身望了望,蹙眉道:“八成是掉在路上了。罷了,左右也沒什么標(biāo)記,被人撿去也不怕,丟了便丟了吧。”
    “這雙珊瑚耳鐺是你最喜歡的,現(xiàn)下只剩一只,以后怕是再不能佩戴了,”元娘柔聲道:“再去找找吧,丟了怪可惜的。”
    “我同你一起去找,”憲娘愧疚道:“要不是我攛掇你去討什么桃花,就不會(huì)丟了。”
    “一只耳鐺而已,不值當(dāng)?shù)模敝x華瑯混不在意,笑著安撫道:“好啦好啦,你們有這興致,不妨罰杯酒助興——尤其是憲娘,你得喝三杯!”
    ……
    謝華瑯走了,那道士卻仍舊立在原地。
    春風(fēng)吹拂,粉色花瓣隨風(fēng)而下,零零散散落在他肩頭,而他微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什么,也不曾抬手拂去。
    良久之后,他轉(zhuǎn)身離去,卻被什么東西晃了一下眼,不由停了腳步。
    是只珊瑚耳鐺。
    鮮艷如血,光華灼灼,靜靜懸在近處桃枝上。
    就在前不久,它還佩在那女郎耳畔,伴隨著她笑語,輕輕搖曳,晃得他心都亂了。
    他伸手取下那只耳鐺,托在掌心看了半晌,終于用帕子裹起來,收到了懷里。
    不遠(yuǎn)處有腳步聲傳來,衡嘉與年輕道士一道來了,見桃林中只有他一人在,躬身施禮道:“陛下,那女郎離去了嗎?”
    顧景陽回身看他,輕輕道:“她叫枝枝。愿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的枝枝。”
    衡嘉聽得莫名,一時(shí)有些摸不著頭腦,遲疑的頓了頓,改口道:“枝枝小娘子已經(jīng)走了?”
    “朕只是告訴你,她叫枝枝,她的名字出自哪里,”顧景陽垂眼看他:“并不是讓你喚她枝枝。”
    衡嘉聽得滯住,好半晌,方才道:“是,奴婢知道了。”
    顧景陽不再言語,徑直離去,只留衡嘉與那年輕道士面面相覷,半晌,后者方才躊躇道:“皇叔他,他是不是……”
    衡嘉搖頭失笑:“誰知道呢。”
    ……
    顧景陽在后堂靜坐了大半日,一語不發(fā)。
    已經(jīng)是傍晚時(shí)分,夕陽西下,余暉悄無聲息的斜入,映亮了他的面龐,在那清冷疏離之中微添幾分暖意,更見莊重肅穆,恍如端坐高位的神砥。
    衡嘉上前,低聲詢問道:“陛下,您……”
    顧景陽眼睫低垂,凝視著腕上那串白玉流珠,輕輕道:“衡嘉,朕的心亂了。”
    衡嘉怔住了。
    顧景陽卻將腕上那串流珠褪下,指間略微用力,扯斷了連接起這串玉珠的絲絳。
    白玉珠落在地上,發(fā)出一陣珠玉特有的清鳴聲。
    “枝枝,枝枝。”他輕聲道:“多好聽的名字。”
    盧氏端坐椅上,客氣之中有些疏離:“縣主怎么來了?”
    “一是有個(gè)消息要同母親講,二來,也是接柳氏回去,”淑嘉縣主聲氣溫婉,微笑道:“那也是郎君的孩子,既然有了,便該好生照看。”
    盧氏不意她竟肯接納柳氏腹中之子,詫異之余,倒有些愧疚,語氣略好了些:“縣主說有消息要同我講——”
    淑嘉縣主低笑,手掌溫柔拂過自己肚腹,神情有些羞怯,她身后侍女屈膝見禮,笑道:“縣主有了身孕,醫(yī)女診脈,說是兩月有余了。”
    盧氏聽得怔住,轉(zhuǎn)而欣喜道:“果真嗎?”
    “我也怕醫(yī)女年輕,會(huì)有誤診,故而請(qǐng)了太醫(yī)探看,”淑嘉縣主溫柔道:“的確是有了。”
    “這可真是好消息!”盧氏聽罷喜不自勝,卻將柳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連忙叫淑嘉縣主落座,又道:“胎像好嗎,阿允可知道嗎?”
    “太醫(yī)說這是頭一胎,要好生照看,仔細(xì)些,不會(huì)有問題的,”淑嘉縣主笑道:“郎君現(xiàn)下還未歸府,便沒有叫人知會(huì)他。”
    盧氏先前因鄭后與臨安長(zhǎng)公主疑心謝家,安排醫(yī)女入府,對(duì)淑嘉縣主心生不滿,素日里對(duì)她也淡淡的,現(xiàn)下知她有了身孕,態(tài)度大有轉(zhuǎn)圜。
    她與淑嘉縣主并不如何親近,此時(shí)也不打算派人過去,免得惹人疑心,只道:“你母親一直盼著,知曉這消息,該高興壞了,有沒有叫人去送信?”
    臨安長(zhǎng)公主慣來寵愛長(zhǎng)女,若是知道,自然會(huì)派人前來照看的。
    淑嘉縣主笑道:“已經(jīng)叫人去送信了。”
    長(zhǎng)媳有孕,對(duì)于謝家與謝允而言都是好事,盧氏自然也歡喜,吩咐人好生送淑嘉縣主回去,又叫柳氏一道離去。
    謝華瑯見內(nèi)室無人,方才低聲道:“也太巧了些吧?”
    “誰知道呢。”盧氏半歪在軟枕上,面上笑意未歇:“只看結(jié)果便是了,過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緊的?”
    淑嘉縣主嫁入謝家?guī)啄辏еt淑惠,論及言行舉止,也挑不出毛病,若不是有隋氏之死梗著,也是極合心意的兒媳。
    長(zhǎng)兄房中的事,謝華瑯不好摻和,知道自己即將添兩個(gè)侄子或侄女,也由衷歡喜,母親已經(jīng)令人將這消息知會(huì)二房,想來這兩日,家中便會(huì)有宴飲。
    “好了,你也該累了,”盧氏望著女兒,溫柔道:“回去歇著吧,有事明日再說。”
    謝華瑯應(yīng)聲,起身行禮,回了自己院子。
    ……
    先前謝華瑯與盧氏說話時(shí),采青采素也在,這二婢常年跟隨謝華瑯左右,她見了什么人,與誰交際,自是一清二楚,聽她與盧氏講已經(jīng)有心上人,不免詫異。
    在盧氏院中,她們沒敢言說,直到跟隨謝華瑯回去,左右無人,方才低聲問:“女郎說的心上人……”
    那二人對(duì)視一眼,采青試探道:“不會(huì)是個(gè)道士吧?”
    謝華瑯自袖中取出那只珊瑚耳鐺,手指輕柔摩挲,云淡風(fēng)輕道:“不可以嗎?”
    “這,這如何使得,”采青采素慌了神,跪地道:“道士無官無爵且不說,又是方外之人……”
    先前謝華瑯往那道觀中討花,她們也隨同前往,只是不曾入內(nèi)罷了,此刻卻是悔之不及。
    倘若她們一道進(jìn)去,起碼也會(huì)知道自家女郎相中了誰,那人具體又是如何。
    “你們是我的仆婢,不是阿爹的,也不是阿娘的,”謝華瑯將那只耳鐺收起,目光微沉,垂眼看著她們:“不該說的話,都給我咽進(jìn)肚子里去,知道嗎?”
    采青與采素對(duì)視一眼,叩首應(yīng)是。
    “起來吧,”謝華瑯微微一笑,道:“跪來跪去的,像什么樣子。”
    ……
    第二日清晨,謝華瑯早早起身,往盧氏處去問安,卻知母親此時(shí)尚未起身。
    仆婢低聲道:“縣主有孕,夫人著實(shí)歡喜,加之二郎君婚事漸近,昨夜同老爺說了大半宿的話,午夜時(shí)分方才歇下。”
    “原來如此,”謝華瑯笑道:“不必驚擾阿娘,叫她知道我來過便是。”
    仆婢微怔,見她衣裙華美,朱釵挽發(fā),極是鮮妍,訝異道:“女郎又要出門嗎?”
    “你便說我出門訪友去了,”謝華瑯莞爾道:“阿娘會(huì)明白的。”
    仆婢聽得半知半解,卻還是頷首應(yīng)了。
    ……
    昨日出城時(shí),尚且有元娘憲娘說話,今日催馬揚(yáng)鞭,卻要快得多。
    謝華瑯輕車熟路,到昨日道觀門前,施施然下了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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