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好久沒接尸氣了
</br>
</br>歌藍垂首站在外間,待蕭頌出去之后,遲疑了一下,還是拿起紙和筆進了內(nèi)室。
</br>
</br>冉顏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紙筆,道,“什么事?”
</br>
</br>歌藍跽坐在榻前,看了錦盒中的發(fā)簪,寫下:娘子可知道,贈發(fā)簪的意義?
</br>
</br>冉顏看著紙上的自己,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不說我倒是沒有在意,綰青絲,挽情思,是定情之物吧?”
</br>
</br>這次輪到歌藍怔愣,她還以為自家娘子對男女之情太過懵懂,所以并不清楚贈發(fā)簪其中的深意,可看來并非如此。她抬筆寫道:奴婢斗膽,敢問娘子是否中意蕭郎君?
</br>
</br>“中意?”冉顏看向放在枕邊的桃木簪子,微微抿唇,“他是個不錯的人。”
</br>
</br>但是,喜歡他嗎?
</br>
</br>“贈簪只是一種表達感情的途徑,無所謂定情不定情。”冉顏見歌藍似乎不贊同,繼續(xù)道,“蕭頌若非這樣想,他就不會哄騙阿韻偷偷把那樣重要的簪子送來。”
</br>
</br>蕭頌只是想告訴她,他是打算三媒六聘的娶她。以蕭頌的處事風(fēng)格來看,冉顏得出這個結(jié)論。
</br>
</br>“把它收起來。”冉顏道。
</br>
</br>歌藍不懂冉顏的想法,卻未再多問,將那根精雕細琢的桃木簪仔細收好。
</br>
</br>未過多會兒,晚綠便回來了,一進屋就嚷嚷道,“那個小滑頭,嘴真是緊的很,不揍他不說實話”
</br>
</br>歌藍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br>
</br>晚綠吐了吐舌頭,跑到內(nèi)室,在冉顏的床榻前跽坐。
</br>
</br>“你把十哥的小廝打了?”冉顏皺眉問道。
</br>
</br>晚綠連忙搖頭否認(rèn),“沒打沒打,就是逼供了一下。”
</br>
</br>冉顏也未多責(zé)怪,眼下她更關(guān)心冉云生遭遇了什么事情,“問出了什么?”
</br>
</br>“聽祿樂說,倒是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只是在洛陽的時候救了一個從馬上摔下來的娘子,后來十郎和那娘子說了幾句話,便急匆匆的逃離了。”晚綠到現(xiàn)在還懷疑祿樂是騙她,什么娘子能像洪水猛獸一樣把十郎給嚇的落荒而逃,晚綠道,“奴婢覺著,要么就是祿樂誆奴婢,要么就是那娘子生的慘不忍睹。”
</br>
</br>“沒有了?”冉顏詫異道。
</br>
</br>晚綠點點頭,“是啊,就這么件事。”
</br>
</br>似乎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冉顏決定等冉云生稍微冷靜一些,改天再問問他。
</br>
</br>夜已深沉。
</br>
</br>冉顏躺在榻上想了許多事情,終于有了些困意,便挪了個安穩(wěn)的姿勢,準(zhǔn)備入睡。
</br>
</br>意識朦朧的時候,卻聽見有些嘈雜的聲音,冉顏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外面隱隱有火光。
</br>
</br>“晚綠。”冉顏出聲喚睡在小榻上的晚綠。
</br>
</br>晚綠還帶著睡意朦朧,便急忙爬起來,道,“娘子要起夜嗎?”
</br>
</br>“不是,你看看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冉顏道。
</br>
</br>“哦。”晚綠打著呵欠,披上衣服,開門探出頭去,半晌才縮回來,回話道,“娘子,不是咱們這邊,是衙門那邊的。”
</br>
</br>冉顏猜測,可能是蕭頌設(shè)了誘敵的圈套,便也不再多問,喚晚綠回來繼續(xù)睡覺。
</br>
</br>次日一早,蕭頌遣人過來告訴冉顏,已經(jīng)抓獲莊尹。
</br>
</br>待用完早膳后,冉顏開始對屋頂發(fā)呆。約莫小半個時辰之后,吃了一回藥,又開始對著屋頂發(fā)呆。
</br>
</br>過午之后,天色漸漸陰沉下來。劉青松現(xiàn)在是做縮頭烏龜,冉云生仿佛情緒不佳,一早上也未見人影。主子們心情不好,仆婢亦不敢大聲喧嘩。于是小院里的明明住著滿滿的人,卻顯得分外安靜。
</br>
</br>直至快午時,桑辰才從房間出來,站在冉顏門口扭扭捏捏半晌,剛剛抬手準(zhǔn)備敲門框,便聽見屋內(nèi)冉顏幽幽嘆道,“唉,好久沒有接尸氣了……”
</br>
</br>桑辰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的退去。
</br>
</br>蕭頌辦完公事,剛剛進了內(nèi)門道,便見到一個灰影像見了鬼一樣,從冉顏的門口兔子般的竄回自己房內(nèi),速度之快,實在令人咋舌。
</br>
</br>蕭頌頓了一會,才敲響冉顏的房門,里面?zhèn)鱽硪粋€有氣無力的聲音,“門沒鎖。”
</br>
</br>“怎么,才醒了一日就覺得無聊?”蕭頌進屋便問道。
</br>
</br>冉顏懶懶的望了他一眼,動了動嘴唇,不答反問道,“你送簪子是與我定情?”
</br>
</br>歌藍和晚綠剛剛經(jīng)受過“接尸氣”的驚嚇,驚魂尚且未定,冉顏又狠狠的來了一記。
</br>
</br>劈頭就是這么一句直接的話,把蕭頌問的也有些懵了,怔愣片刻才道,“只是想送而已。”
</br>
</br>冉顏拒收云簪,蕭頌便知道她對自己還沒有到定情的地步,所以自然不會自己往墻上撞。
</br>
</br>“唔,我也這么覺著,不過還是問清楚的好,免得日后說不清楚。”冉顏緩緩道。
</br>
</br>蕭頌撩起袍子,悶悶的坐在榻前,“非得要把事情說得這么透徹?煞風(fēng)景。”
</br>
</br>看著他氣悶的樣子,冉顏頓時精神好了許多,興致勃勃的問起案情,“莊尹被抓住了?案子破了?”
</br>
</br>蕭頌無奈的在心里嘆了口氣,順著她的話題道,“嗯。我設(shè)了個局,本想是驗證悅來客棧老板澤平治是否有殺人動機,未曾想,竟有個意外收獲。還有,在乞丐劉汶的屋內(nèi)找到了一張紙。”
</br>
</br>蕭頌將紙在冉顏面前展開,上面幾個模糊不清的大字:爾等該死。
</br>
</br>“還在他屋內(nèi)找出一個女子的畫像,經(jīng)過辨認(rèn),是一名叫羅鈴的繡娘。”蕭頌將紙張折好,用白疊布包起來,塞回袖袋。這可是重要物證。
</br>
</br>“鈴娘?”冉顏一直隱隱覺得,這個羅鈴與劉汶不可能是素不相識,“這么說來,他們是戀人?這樣一來,她豈不是有重大嫌疑?”
</br>
</br>如果劉汶當(dāng)年知道莊尹等人的齷齪事,被他們迫害,為了給劉汶報仇,鈴娘也不是沒有可能瘋狂。
</br>
</br>蕭頌頷首。
</br>
</br>想起那個怯生生、卻眼神堅毅的鈴娘曾說:他覺得自己成了廢人,不愿連累我,他終身不娶,我便終身不嫁,這樣我們也算廝守了。
</br>
</br>“我想見見那個鈴娘。”冉顏盯著蕭頌。她知道自己這個要求有些過分,若是平常,她斷然不會做出這樣沒有分寸的事情,可她知道蕭頌會答應(yīng)。
</br>
</br>“好。”蕭頌想也未想便一口答應(yīng)。
</br>
</br>冉顏不是個大度沒有限量的人,被傷成這樣,除了莊尹之外,還有那個萬惡的兇手,她一個也不會放過。另外,是要自我檢討。
</br>
</br>隔了半刻,兩名衙役壓著一個女子進了室內(nèi)。
</br>
</br>隔著竹簾,能隱約看見她身量高挑,臉盤瘦長,彎彎的柳葉眉下兩汪秋水,中庭略長,嘴唇有些薄。梳著簡單的發(fā)髻,渾身上下沒有一件飾物。
</br>
</br>羅鈴第一眼便看見了靠坐在幾旁的蕭頌,以為是提審,便在簾外跪了下去。
</br>
</br>“起來吧,有人要為你伸冤,進來回話。”蕭頌道。
</br>
</br>羅鈴怔了一下,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起身垂頭小心翼翼的撥開簾子,走了進來,站在距離蕭頌最遠的角落里,肩膀止不住輕顫。
</br>
</br>冉顏不禁看了蕭頌一眼:你怎么迫害人家姑娘了?
</br>
</br>蕭頌眼神無辜。
</br>
</br>“鈴娘,你請坐。”冉顏把聲音放柔和。她自以已經(jīng)很溫和了,殊不知在旁人聽來,猶顯冷漠。
</br>
</br>羅鈴面對一尊煞神,一座冰山,哪里敢說一個不字,冉顏說讓做,她便老老實實的在最遠處的席上跽坐下來。
</br>
</br>“能與我說說,你與劉汶是什么關(guān)系嗎?”冉顏問道。
</br>
</br>羅鈴垂著眼眸,聲音細而發(fā)顫,“我不知道。他還是州學(xué)生徒的時候,曾說考完科舉之后便去我家下聘,但經(jīng)歷一場變故,他只裝作不認(rèn)識我。”
</br>
</br>冉顏繼續(xù)發(fā)問,“你覺得劉汶是個什么樣的人?據(jù)說他才華橫溢,你覺得他若是科舉高中,會履行諾言嗎?”
</br>
</br>“他從來說話算話。”羅鈴聲音里帶了哽咽,說到劉汶,她心里被滿滿的悲傷充斥,忘記了懼怕,“十三年前我便與他相識,他是個好人,時常來幫我照顧祖母,家里粗活重活都攬了下來……”
</br>
</br>冉顏打斷她的話,“既然如此,為何你的左鄰右舍都不認(rèn)識他?”
</br>
</br>“他……他怕被家里責(zé)罰,只偷偷過來。”羅鈴一言道出無盡心酸。從前劉汶雖是劉氏庶出,卻因才華過人而被氏族重視,與她的身份自然是天差地別,后來他陡遭變故,她以為可以結(jié)為夫妻,可他已陷入絕望。
</br>
</br>“你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嗎?”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
</br>
</br>羅鈴搖頭,淚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在她面前綻開一朵朵小花。
</br>
</br>外面也不知何時落了雨,仿佛要映襯羅鈴現(xiàn)在的心情,屋子里漸漸暗下來,看不清人影,只有羅鈴壓抑的哭泣聲。
</br>
</br>“來人,放了她。”良久,蕭頌出聲打破沉默。
</br>
</br>冉顏有些驚訝的看向他,蕭頌并不像是一個感性的人,不可能聽了一段艱難的故事就同情心泛濫。但轉(zhuǎn)而一想,她便明白了。羅鈴如此的情真意切,絲毫沒有破綻,若是她一口咬定不知道劉汶身上發(fā)生了什么,她便沒有殺人動機。
</br>
</br>蕭頌站在窗口,看著衙役帶著羅鈴出去的背影,輕聲道,“白義,跟著她。”
</br>
</br>廊上一個聲音道,“是。”
</br>
</br>冉顏道,“你覺得她是兇手?”
</br>
</br>“不知道,沒有水落石出前,任何一個牽扯進去的人都有可能是兇手。我只是覺得她今日剛才的情緒明顯比在縣衙激動。”蕭頌回頭道。
</br>
</br>冉顏沉吟了一下,道,“是不是你太嚇人了?她在我這里比較容易放松?”
</br>
</br>“你?”蕭頌看著她嚴(yán)肅的表情,發(fā)現(xiàn)根本不是在說笑,不禁道,“你怎么好意思五十步笑百步,方才桑隨遠還被你嚇的魂飛魄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