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白夜后,安秋月便立刻動了身。
麒麟王府在她的統(tǒng)領(lǐng)之下效率奇高,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司膳已經(jīng)帶領(lǐng)那日當(dāng)值的丫鬟們來到了跟前。
“王妃,人都齊了?!?br/>
安秋月只是沉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始在她們之間走動,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有一個丫鬟頭也不敢抬。王妃來到跟前時就抖得更厲害了。
“抬起頭來?!彼云匠5恼Z氣命令道。
這丫鬟卻是渾身一顫,一寸一寸地?fù)P起了頭。
一圈下來,安秋月顯得有些為難。
酌兒也跟著她為難,輕聲問道:“王妃,五殿下說要找美得驚人的??蛇@哪里有?”
確實(shí)。府上的丫鬟模樣端正的倒是不少,但是能稱得上美得驚人的……
“你也覺得沒有嗎?”她嘆氣道。
那可就難辦了。
酌兒見不得她擰眉,忙道:“您別著急,人的眼光各異。許是五殿下看得上眼的,不是咱中意的呢?!?br/>
酌兒說得有道理。可是五殿下已經(jīng)走了,她該怎么找呢?
就在這時,院門口探進(jìn)來一個腦袋。
沒曾想院子里有那么多人,清酒找了好一會才鎖定到王妃。
誰知這一眼,正好對上安秋月亮晶晶的視線。
“清酒!你來得正好,快過來幫忙!”她激動地朝他招了招手。
王妃有令,他不得不從。只是……
安秋月掰過他的肩膀,面朝那些丫鬟們。
她神神秘秘地附耳道:“來,挑一個你覺得最漂亮的。”
???
王爺只派他來探探王妃喜不喜歡那桂花酥,可沒說要讓他來找漂亮姑娘???
“王、王妃這是要做什么?”清酒不知所措地問道。
安秋月不想多說,只甩了一句:“你找就是了!”
清酒再不情愿,也不敢頂撞王妃。否則王爺非得扒了他的皮。
他掃了一眼這些丫鬟,為難地?fù)蠐项^。猶豫了老半天,才勉強(qiáng)指出一個。
安秋月望了過去,正是剛剛那個嚇得不敢抬頭的丫鬟。
“行了清酒,你退下吧。”說完,她便走向那丫鬟,又細(xì)細(xì)地看了一番。
這小丫頭出落得確實(shí)比其他的精致些??墒窃趺匆菜悴簧厦赖皿@人吧?
她本以為清酒到底算個男人,眼光定是比她們要靠近五殿下一些。如此看來,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罷了。這是最符合條件的,五殿下要找的,應(yīng)當(dāng)就是她了。
而且她的確比其他丫鬟抖得厲害些,許是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安秋月眼底的寒光一閃。
那她可得好好審一審。
見王妃帶著人走遠(yuǎn),酌兒便遣散了其余的,叫她們回去做事了。
清酒本想問問酌兒桂花酥的事,卻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算了。他可不想惹酌兒不開心,還是自己藏在暗處觀察吧。
思至此,他轉(zhuǎn)向了院門。
誰知腿一抬,酌兒嗔怪的聲音就從背后傳來:“誰允許你走了?”
某人虎軀一震,偷偷彎了嘴角。
這丫頭可真別扭。想讓他多留一會就直說嘛!
“誰說我要走了?”清酒滿心歡喜地轉(zhuǎn)身,反問道。
“我看你就是急著追好看的姑娘去呢!”酌兒雙手抱胸,撇撇嘴嫌棄地說。
“什么好看的姑娘!”清酒急了,怕酌兒誤會,連忙解釋道,“那不過是矮子里拔將軍,我可沒覺得誰好看!”
酌兒嘟著嘴巴,氣勢漸漸弱了下來。
“你就是覺得那丫鬟好看……”她輕聲嘟囔。
清酒沉沉地嘆了口氣。這丫頭怎么就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我的眼光就那么差,非得看上一個丫鬟不成?”
清酒的眸子凝著希冀的光芒,希望她能懂得。可她眼中的光卻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黯了下去。
酌兒也是府上的丫鬟。只不過是權(quán)力比較大的貼身丫鬟而已。
壞了。清酒一拍腦門。他忘了酌兒也算丫鬟了。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他一抬頭,酌兒卻已經(jīng)走出幾步遠(yuǎn)了,“酌兒!你聽我說……”
他趕忙跑上前握住她顫抖的指尖。
酌兒輕輕地抽回手,有氣無力地說道:“王爺是派你來關(guān)心王妃的吧。你去回王爺,桂花酥她吃下了,有了些胃口,還命我準(zhǔn)備晚膳來著?!?br/>
“現(xiàn)在這個不重要!”
酌兒緩緩抬眸,那雙靈動的眼如今卻是一潭死水。
清酒擰眉,復(fù)雜的心緒攪得他理智全失。
“我從來沒把你看做丫鬟,所以才那么說的!”
“我不是丫鬟,又是什么呢?”
她的苦笑輕輕地拂過耳邊,他的心也跟著碎了一地。
“你和我是平等的啊!”
清酒緊緊地抓著她的肩膀,生怕她就此離去,再不回頭。
“我既是府上的小王爺,你便是府上的小王妃??!”
……
酌兒眼中的光重新凝聚起來。
她抿了抿唇,好像把什么話咽了回去,最后背過了身。
“誰、誰稀罕做你的小王妃!”她嫌棄地說著,語氣中卻盡是笑意。
這一說不要緊,清酒后知后覺,耳根唰地一下就紅了。
他的手一會上一會下,最終憋出了一句:“你你……你不愿意也已經(jīng)是了!”
酌兒擺弄著衣角,眉眼彎彎的。
“我知道了?!彼p輕地回道。
安秋月不說話,就坐在那,一邊品著茶,一邊看著那丫鬟發(fā)抖。
過去她也是這么對付不聽話的猛獸的。
人到底也是獸的一種。心理壓力越大,就越容易順從。
片刻,她才慢悠悠地開口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回王妃,奴婢……奴婢名叫鏡花?!?br/>
“哦——鏡花啊?!?br/>
拖長音也是施壓的一種。
不過,壓力過大也許會起到反作用。所以狠狠地打過巴掌以后,還要給顆糖吃。
“你別害怕。我不過是想問些話。”她笑了笑,安撫道,“你如實(shí)回答,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一聽這話,鏡花的眼底閃過一絲欣喜。
忽的,安秋月的臉色一變,剛剛還和善的眼神瞬間化成了利劍。
“但你若是有所隱瞞……”
沒等王妃說完,鏡花雙腿一軟,立馬跪在地上給王妃磕起頭來。
“王妃,奴婢不敢!奴婢全告訴您,請王妃饒鏡花一命吧!”
安秋月挑挑眉。
看來這丫頭果真是做了些什么。她還沒問呢,就要全招了?
“那日奴婢其實(shí)沒有當(dāng)值,而是出府送信去了。司膳懲罰過后奴婢就不敢了,只有幾次為了送信遲到過。”
“送信?送什么信?”
“回王妃,是幫玉妃送信。無垢少爺?shù)氖伦層皴诟蠙?quán)利盡失,奴婢見她可憐,就答應(yīng)幫她給京城的親戚送信……”
親戚?能稱得上是玉無垢親戚的,恐怕只有無垢了,還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就在她思索之時,鏡花跪倒她跟前,從袖口掏出一紙信箋呈上。
“王妃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這個。這是玉妃今早叫奴婢送的?!?br/>
安秋月半信半疑地接過信件,上面只有玉無瑕的署名。地址、收信人均沒有寫。
“她讓你把這信送到哪里去?”
“回王妃,玉妃只命我將信埋在酒樓后門外的一棵松柏下?!?br/>
若當(dāng)真是送給親戚,正常送去就好了。何必整這些花里胡哨的?
她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三下五除二地拆開了信箋。
上面事無巨細(xì)地列出了王府的守衛(wèi)分配和巡邏時間,特別是澤寧殿的作息。甚至連白術(shù)的一些生活習(xí)慣都寫在上面。
這哪里是寄給親戚的?
分明是透露情報的!
當(dāng)然,最令她氣憤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附在情報后的一段話——
“感謝您為云裳一事提供的幫助。如今刃月王失勢、云裳已死、你我共贏。至于如何除掉安秋月,還希望您能出謀劃策。只要您助我登上王妃之位,我便會遵守約定,讓您與王爺和好如初?!?br/>
好一個云裳已死,你我共贏……
茶杯狠狠地砸在案上,茶水撒了滿桌。水滴飛濺,落在鏡花的臉上,燙出幾個小小的紅點(diǎn)。
如今鐵證如山。她倒想看看,玉無瑕還能怎么脫罪!
思至此,安秋月從座椅上彈起,飛出了房間。
院內(nèi),清酒和酌兒正坐在石桌旁,氣氛曖昧地搭著話。
只見王妃風(fēng)一般地從身旁略過,匆匆留下一句話:“酌兒,讓鏡花在我身邊留幾日。”
“王妃,您這是要去哪?”酌兒連忙起身問道。
話音未落,王妃的身影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院門的另一頭。
清酒看了看王妃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酌兒擔(dān)憂的眼神。
他拍拍酌兒的肩,道:“我跟去看看?!?br/>
“玉妃,玉妃!”翡翠一時欣喜過了頭,直接推開了臥房的門,“您別睡了,快起來吧!”
玉無瑕暴躁地拉開床簾,怒罵道:“沒規(guī)矩的東西,連門都不敲的嗎?”
“玉妃息怒!奴婢、奴婢只是想快些把好消息告訴您!”
玉無瑕極不情愿地從床榻上坐起,伸手讓翡翠扶她到梳妝臺去。
“什么事讓你敢打擾我午睡?”
“回玉妃,”翡翠自然地為玉無瑕梳妝起來,“王爺帶著給您的禮物,正往這邊走呢。”
玉無瑕呆滯了一秒,轉(zhuǎn)頭確認(rèn)道:“你說王爺要來看我?”
“王爺派人帶了話,千真萬確。”
錯愕、困惑,然后漸漸變成驚喜、得意。
“那你還愣著干什么?”玉無瑕對著銅鏡,笑靨如花,“快給我梳理梳理!彩蝶,去把那身新衣裳給我拿來,快!”
頓時,盈香閣里沒了半個閑人。有一半都在化妝臺為玉無瑕忙前忙后,還有一半在清掃院子、擺上茶水點(diǎn)心。
“王爺送我的簪子呢?”
“玉妃,在這呢?!濒浯鋸囊粋€上鎖的抽屜里將簪子取了出來。
這簪子可是玉妃的寶貝,翡翠收得可好了,不僅裝進(jìn)了匣子里,上面還裹了層手帕,防止落灰。
玉無瑕一見那簪子,眉眼柔和下來,懷念地摩挲了許久。
“給我戴上吧?!?br/>
“是?!?br/>
說著,翡翠輕輕地將簪子別進(jìn)玉無瑕柔軟的秀發(fā)中。
六年了。她入府六年來,白術(shù)只送過這一支簪子作為成親的禮物,也從來沒有為了梅無垢以外的事情來過盈香閣。
今日,她終于要熬出頭了嗎?
盈香閣的院子與原來的澤寧殿無異,除了幾株乘涼的老樹外,就只有竹子,冷清得很。
這是因?yàn)橛駸o瑕知道王爺喜愛素凈,才特意將院子打理的如此枯燥。
白術(shù)其實(shí)早就到了。只不過他了解玉無瑕的性子,便沒叫人去稟告,坐在院內(nèi)安靜地等她來。
玉無瑕精心打扮后出了房門,才看見坐在院中的白術(shù)。
她心里咯噔一聲,連忙上前去行禮,道:“王爺。妾身管教不嚴(yán),王爺來了都沒下人通報一聲,所以來遲了。妾身這就去懲罰他們?!?br/>
白術(shù)抬手,沖著玉無瑕搖搖頭。
“是本王沒有讓人通報?!卑仔g(shù)招來翡翠,將清單交給她,吩咐道,“這是本王帶給無瑕的。”
翡翠和主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笑著接了過來。
“你們都退下吧。本王要和玉妃單獨(dú)說話。”
初秋的風(fēng)還帶著股溫?zé)幔t了她的臉頰,也暖了她的心窩。
院內(nèi)的竹子沙沙作響,心上人的眼中只有她。
“王爺要跟妾身說什么呢?”玉無瑕的眼神躲閃,一時間變回了六年前那個單純?nèi)彳浀男」媚铩?br/>
白術(shù)依然是那幅從容的模樣,看不出情緒的起伏。
“這段日子,讓你受委屈了。本王向你賠個不是?!?br/>
玉無瑕連忙搖頭,回道:“王爺這是哪里的話!能留在王府就是妾身最大的幸福,一點(diǎn)都不委屈,真的!”
白術(shù)的眼神在她的身上停留片刻。玉無瑕立馬心虛地躲避開來。
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且不說她的王妃之位被安秋月奪了去,虐待梅無垢的事情一出,連王府的下人都恨不得將她踩在腳下。
給她的飯菜愈發(fā)簡陋,對她的命令充耳不聞,連分給盈香閣的月錢也是一拖再拖。
若不是有幸得二殿下幫助,勸她暫避鋒芒,恐怕她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雖然你有錯在先,但明知下人僭越,還熟視無睹,是本王的過失。你入府六年,本王卻這樣待你,實(shí)在不該。無瑕,你可以原諒本王嗎?”
玉無瑕怔怔地望著白術(shù)深邃的瞳孔,只覺得鼻尖一酸,眼眶就紅了。
那些委屈都算得了什么呢?
若是能換來白術(shù)的真心相待,天大的委屈她都能當(dāng)蜜糖吃下去。
“王爺不必為了無瑕自降身份,說什么原不原諒的……”她眼中噙著淚,眉眼間盡是溫柔的笑意,“妾身既是入了王爺?shù)拈T,就一輩子都是王爺?shù)娜恕V磺笸鯛斈軌蛳胫摇⒄嫘拇?,妾身便知足了?!?br/>
“好。那今后,本王會想著你。”
白術(shù)說得云淡風(fēng)輕,卻在玉無瑕的心頭激起了千層巨浪。
她眼角凝著的淚終于不堪重負(fù),順著臉頰一滴滴滑落。她趕忙用手帕輕輕拭去,免得花了妝,被王爺嫌棄。
似乎是說完了該說的話,白術(shù)起了身。
玉無瑕以為他要走,整理了下儀容,打算親自送他走出院門。
誰知他停在了她的跟前,俯下身,草藥香撲面而來。
原來王爺身上竟有著這樣的香氣嗎……玉無瑕幸福地闔上了眼簾。
白術(shù)溫?zé)岬暮粑蛟谒亩?,隨即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王妃同云裳是一路人,也對本王不忠。所以本王會在秋收圍獵時,單獨(dú)扔下王妃,制造她死于非命的假象,本王就能將你立為王妃了。你再委屈些時日,不要招惹她,免得被她猜到些什么?!?br/>
恬靜的時光,舒心的體香,清靈的聲線。玉無瑕覺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場夢。
果然,命運(yùn)還是眷顧她的。
就在這曖昧的氛圍之中,清酒情緒復(fù)雜的聲音響起。
“王、王爺……”
白術(shù)這才和玉無瑕拉開距離,轉(zhuǎn)過了身。
清酒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了頭去。
他的身畔,還有安秋月錯愕的眼神。
安秋月踏著風(fēng)來,又踏著風(fēng)回。
那靜謐的秋色當(dāng)中,白術(shù)和玉無瑕親昵的畫面在她的腦海中來來回回,愣是甩不出去。
對啊。她怎么能忘了,玉無瑕才是和白術(shù)相處最久的。
六年的時間。就算白術(shù)是塊生鐵,也能被玉無瑕的陪伴感動了才是。
若是半分感情都沒有,怎么可能在梅無垢的事情曝光后,還能允許她在麒麟王府興風(fēng)作浪呢?
所以就算她掌握了證據(jù)又能如何?
只消白術(shù)一句話,云裳的死就能和玉無瑕半點(diǎn)關(guān)系都沒有。
那她又算什么?
既然玉無瑕是他的感情歸宿,當(dāng)初又為何把她娶進(jìn)家門?!
她越想越亂,埋著頭橫沖直撞,周圍的下人紛紛避之不及。
可偏就有個人正正地站在路中間。她自然地撞上了這個結(jié)實(shí)的胸膛。
“走這條路,你便又繞回盈香閣了?!卑仔g(shù)好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安秋月瞪了他一眼,沉默地走上了回自己院子的路。
白術(shù)一把抓住了她。
“你手上的,可是無瑕的信?給我吧。”
這一說不要緊,她難以置信地回了頭。
“你知道這是玉無瑕寫的信?”
“知道?!?br/>
安秋月咬咬牙,問道:“那你可知道上面寫了些什么?”
白術(shù)輕垂眼簾望著她,神色中是她看不懂的復(fù)雜。
“我知道?!?br/>
……
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線崩塌了。
她顫抖著放下了信,雙目猩紅。
“這么說,你知道云裳其實(shí)是玉無瑕害死的?”
白術(shù)不再開口,沉默地別開了視線。
安秋月笑了,笑得眼淚險些掉了出來。
其實(shí)白夜的那句珍惜眼前人,本來勸動了她。她后來想著,白術(shù)可能也是為了給云裳解脫,才特意沒有施救。
她不相信……她不相信白術(shù)會和玉無瑕聯(lián)合起來害死云裳。
他真的不打算跟她解釋一下嗎?
白術(shù)是個聰明人,或許他有自己的考慮,才故意如此。如果真是這樣,就告訴她啊!
安秋月期待的目光追逐了他很久。直到白術(shù)向她伸出了手——
“這封信幫不了云裳。給我吧。”
他不僅沒有解釋,還說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shí)。
確實(shí)幫不了。它只能說明玉無瑕參與了此事,卻不能證明云裳的清白。而且白術(shù)站在玉無瑕那邊,玉無瑕也不會得到懲罰。
那這封信于她而言就是一張白紙。
她知道一切。卻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
她不甘心地咬緊嘴唇,用力將信朝他甩了出去。然后背對著他邁開步子,再不回頭。
輕薄的紙張劃出一道血痕。在他的指尖,在他的心口。
她最后凝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失落,帶著憤怒。帶著他承受不起的恨意與悲傷。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說。
金風(fēng)不知從哪現(xiàn)了身,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信。
“王爺……”他心疼地擰眉,欲言又止。
白術(shù)輕嘆一聲,眼中的復(fù)雜一并整理干凈。
“你找個借口帶鏡花出府送信。不得有誤。”
“是,王爺。”
安秋月心里亂糟糟的,半夜竟還吐了兩次,就更是睡不下了。直到東方吐白,她才昏昏沉沉地陷入夢境。
夢中是滔天的洪水從頭頂傾瀉而下。尖叫、驚呼、哭喊……
身后的路在不停地塌陷。她為了逃命,跑得呼吸困難。
“王妃!王妃!”
酌兒?酌兒還在這?
她停下了腳步,回頭張望。
就在這時,腳下的一方土地開始劇烈晃動。
“王妃,王妃!”
酌兒!酌兒,你在哪?
忽的,世界都崩塌了。她只覺得洪水朝她洶涌襲來,直到窒息……
“王妃,快醒醒!”
一絲光亮透過眼皮,喚醒了她迷糊的神經(jīng)。
酌兒總算是把王妃晃醒了,扶她起來喝口水。
“酌兒……”安秋月的雙眼腫得險些睜不開,只能依靠輪廓判斷這是自己的貼身丫鬟。
“王妃,快起來吧。王爺已經(jīng)給您備好了馬車,咱趕緊回府吧。”酌兒一邊扶著安秋月下床更衣,一邊說道。
她冷冷一笑,道:“這么快就要把我趕出去了?”
“不是的,王妃?!弊脙哼B忙解釋道,“老爺和少爺昨日剛回國師府,可是今日王爺就得到消息說,老爺被打入天牢了!王爺想著您肯定要回去問問,所以才……”
話還沒說完,安秋月便拖著還沒穿好的外套,從屏風(fēng)后跑了出來。
“走,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