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白了他的意思, 卻無法理解他的情緒。
他皺眉道:“都已經做了這么多年的工具,什么讓你忽然變成了人?夫人嗎?就憑這段段幾月的相處??”
“忽然嗎?并不忽然。”
青鳳抱著懷中的嬰兒,知曉夜不會傷害她, 她也不會有任何危險——他只需要為自己的性命擔憂, 但他又不怕死亡, 因而毫無負擔, 甚至神色輕松的根本不像是在被追捕, 而只是在閑談。
他只想在死前, 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夜——告訴這個, 和他以前一樣可悲的同伴。
他們甚至只是“同期”,都算不上是朋友。
但……青鳳衷心希望, 自己能夠對他有所觸動。
畢竟,他本該也是個人。
“一顆種子不會在一瞬間就成為一棵大樹——我在外面生活了那么多年, 感覺自己應該是一個人而不是工具的想法, 其實就已經發芽了。但我認為那是不對的……一直都在拼命忍耐。”
“我一直都很清楚, 背叛魔教有多可怕,背叛教主又有多可怕——所以那時候,我認為繼續成為一個工具,才是最聰明的做法。我以為我可以忍耐一輩子,畢竟, 我都已經忍耐了二十多年,沒有人看出不對, 我又還做的不錯。”
“但是……我遇見了夫人。”
夜沉聲道:“她對你做了什么?”
“她什么也沒對我做。”青鳳笑了笑,“她只是把我當做了一個人。然后, 她用行動告訴我,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 你要扭曲自己的心一直活著。”
說到這里,青鳳微微闔了闔眼眸,輕輕松了口氣:“所以我不害怕了。再可怕的事情,我也不害怕了——畢竟,我若是死了,夫人會在那邊等我。她若是知道我做了什么,一定會笑著對我說,‘做的很好!’”
也許,是因為青鳳的笑容,讓夜覺得,死亡對他而言,不是一種懲罰,而是一種獎勵。
也許,是因為青鳳那所謂的“從工具變成了人”的說法,讓夜產生了好奇。
也許,是因為夫人……
夜放水了。
青鳳帶著南宮月,自從他的手底下逃走了。
他第一次對南宮淳說了謊,他說青鳳以小姐作為人質,他為自己編造了一個借口,一個聽起來完美的理由。
盡管事后他仍然被暴怒的教主懲罰的幾乎快要死去,但不知為何,每每事后想起,夜都不曾覺得后悔。
也許……他也發芽了。在夫人不經意的溫柔觸碰,和那總是明亮柔軟的眼神中……
他也被催發了什么。
可是,青鳳已經完全變成了人,而他,這么多年,也依舊只是一個,發了些芽的工具。
他已經放過了青鳳一次,這一次,他不會再放水了。
……
自從世界發出過一次崩毀警告后,純愛部部長就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放心了。
他時不時就抽空去把宋簡的任務進度詳情調取出來,檢查她定期上交的工作反饋報告及下一步計劃詳情——
在最近審核越來越嚴格的情況下,這就像是網絡寫手在準備開文前,得準備好一份大綱先交給編輯審核,以免開文后發現有什么不合規的地方,必須鎖文修改,導致費時費力,還可能造成一定的經濟損失。
女配工作也是這樣。宋簡曾經有個同事,在選擇報復手段時虐殺了反派,然后被舉報血腥暴力導致整個世界都被封查。自那以后,公司就規定了工作人員必須定期上交下一步的行為方案。
宋簡剛做這一行的時候,工作人員在工作世界里的自由度還是很高的,然后越來越多的事情不能去做,越來越多的規矩需要遵守,越來越多的報告需要提供,越來越小心翼翼,唯恐一不小心就觸碰到了某條紅線。
很難說這樣的改變是好是壞,不過宋簡現在的工作方式,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懶得去摸索自由行動的邊界線到底在哪里。
既然做得越多就可能錯的越多,她干脆就盡量別動了。一開始要不是南宮淳的性格實在是太難叫人忍受,宋簡是打算一直待在他身邊,跟著劇情隨波逐流,除非必要,最低限度的減少自己需要作出改變的地方。
這樣報告也好寫,審核方面也安全。
但現在……
她要寫的情況說明報告可多了……
必須要從各個方面,詳細闡述緊急干預后的劇情線與原劇情線相比發生了多少改動,并需要提出下一步的解決方案。
南宮靖和聞人洛,還有東方隱,都很快察覺到了她的情緒一日比一日低落,時不時便會托著腮,凝望著某個地方,愁眉不展,然后輕輕嘆氣。
但問她怎么了,她卻又只是苦笑著搖頭,說沒事。
——難道她能告訴他們,她是報告寫得令人頭禿嗎??
聞人洛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因為他拒絕了東方隱的加入,才讓宋簡如此沮喪的了。
這讓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他希望宋簡心情可以變好,但還是很不情愿生活中再多出一個人。
南宮靖卻覺得,夫人大約是在擔憂月兒的下落,只好出診出的更加勤快一些,最終在桃鶯口中,套出那首歌,是她的一個道姑朋友教她的。
道姑??
想到南宮月沒有在青樓里,南宮靖也不免微微松了口氣——她畢竟是夫人的女兒,若是在青樓賣笑,會讓他覺得她玷污了夫人的名聲。
東方隱也恢復的極快,不過幾日,便已經能下地行走,試著練劍了。但他還是不跟宋簡說話,每次她嘆氣時,他都默默地注視著她,但若是她真的轉過頭來看向他,他又立馬移開視線,只是控制不住的漲紅一張努力面無表情的臉。
頭禿……頭禿啊……
宋簡又忍不住長嘆了一口氣。
……
看完宋簡準備將南宮淳的cp們內部消化解決的方案,純愛部部長終于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這次沒問題了。
絕對沒問題了。
古早言情文里,男人對純愛什么的,沒有絲毫概念,也絕沒有會彎掉的任何可能,哪怕一開始設定是彎的,最后也絕對會變直,和純愛文一開始不管多直最后也會變彎,恰好相反。
雖然眼下,南宮靖、聞人洛、東方隱似乎已經沒那么容易可以接觸到原女主南宮月了,但云渚——
這個讓宋簡最頭疼的角色,恰好是讓純愛部部長最滿意的。
原文劇情當然不可能是他和南宮淳發生關系,而是中了情藥之后,南宮月主動為他解毒。因為她在被南宮淳追捕的過程中,發現了僅憑自己、自己的暗衛、以及神醫,是無法成功脫身的。
她必須還需要一個背后勢力雄厚,且自身武功高強的人來幫助自己。
當然更重要的一個原因可能還是——云渚長得很好看。
而這位圣僧,之后也的確將南宮月的危難,當做了自己的危難一般,盡心盡力的保護著她。
“只要你找不到他,沒有辦法提前阻止他身中情藥或者與南宮月相見……你的任務就絕對會失敗。”
純愛部部長滿意的這么想完,又特地去查詢了一下云渚現在的位置,
……!?
等一下,應該正在“云游四方”的云渚,為什么也在京城???
純愛部部長連忙調取了這十六年來關于云渚的劇情軌跡,才發現時間線的陡然跳過,雖說大體上穩固了世界的破碎,可還是有小部分細節丟失了。
比如說,南宮月是穿越女的設定,按理來說,從小她便是以成人的視角來觀察這個世界,但因為時間線的動蕩,她變得像是一個真正的孩子,已經淡忘了十六年前的記憶,宛若一張白紙,被青鳳養育,重新長大了一次。
云渚身上,顯然也有部分設定缺失了。
他本該早早地離開寺廟外出云游,但可能是受時間線動蕩的影響,還因為世界線收束的原理,很早便與端王宇文星的劇情線產生了關聯,被困在了京城——
宇文星厭惡云雁觀,因為他的母親幾乎天天都會去云雁觀,一呆就是一天,又流水一般的往觀中送錢,張口閉口便是“阿雁說……”“阿雁說的話都很有道理。”“阿雁真是個有智慧的人啊。”“阿雁好有才華!”,宇文星雖然看不上那點錢財,但他厭惡別人“妖言惑眾”,因而一直覺得,云雁觀是個哄騙富貴人家的夫人們掏取錢財的騙人之地。
可是他說服不了母親,就把主意打到了天下第一寺的和尚身上。
和尚和道士,都是修行之人,信一個來歷不明的女道姑,當然還不如信正規有名的大寺廟。
他便去天下第一寺中,問如今寺內誰的經講的最好,然后盯上了云渚,要求他去云雁觀把他的母親帶回來。
這當然非常無理。但宇文星脾氣一上來,便下令:“你要么把我母親從云雁觀那鬼地方帶出來,要么你就一輩子也別想踏出寺廟一步!”
不僅如此,還日日在云渚講經之時,帶著大批家丁闖入大殿搗亂。
天下第一寺沒有辦法,只好將云渚送入皇宮,為太后誦經禮佛,宇文星被皇帝一通訓斥,這才勉為其難的偃旗息鼓。
如今算來,云渚今年二十歲,在皇宮里,已經待了五年了。
由于是在后宮深居簡出,外頭很少有他的消息,知情者都是守口如瓶,所以大多數人也都以為,當年風華冠京師的佛子,似乎是早已離開京城,云游四方去了。
他居然在皇宮……!
純愛部部長簡直倒吸一口冷氣。
別看現實生活中,皇宮聽起來好像有多戒備森嚴,但在小說里,它隨時可以根據劇情需要,一會兒嚴如鐵桶,一會兒松如漏篩。
他一下子就想出了起碼三四條宋簡能實行的方案,不由得有些心煩意亂。
不行……
得想個辦法,可以讓云渚離宋簡越遠越好。
但這個念頭只是一瞬即逝,另一個更好的念頭靈光一閃,出現在了純愛部部長的腦海中——
要么……讓宋簡的任務提前失敗?
除了讓宋簡無法接觸到云渚這個辦法外,還有一個辦法——只要讓他在遇見宋簡之前,先遇見南宮月,不就可以了嗎?
在沒有工作人員的干涉下,原女主和原后宮男主之一發生感情,簡直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南宮月現在在京郊的云雁觀,云渚五年沒有邁出過大內一步,他們要如何相見……?
而且,若是沒有情藥輔助,以云渚的性格,怕是一輩子也不會觸碰男女之情。
純愛部部長猶豫了一下,動用了內部權限,使用了一個氪金道具——
這個道具可以直接提升人物的好感度。
畢竟有些消費者可能作為女主,實在比不過工作人員扮演的女配套路多,這種時候,微微一氪,便能逆天改命,游戲體驗瞬間大好。
他用在了太后身上,目標指向為:云渚。
一個是深宮寂寞,權勢滔天,絕不可能壓抑忍耐,又并不算老邁的女人,一個是俊秀出塵,年輕英俊的男人……
當一方有所求,一方又必不可能在正常情況下有所回應的時候,就只能使用一些非正常的——比如下藥之類的手段了。
但云渚內力深厚,控制力極強,絕對能夠逃離皇宮,到那時,他再稍微引導一下他的前進路線,引他前往云雁觀……
妥了!
純愛部部長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