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偷溜回去,宋簡本來已經做好了再次被關禁閉的準備。可沒想到,幾個嬤嬤居然就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既沒有通知宋江城,也沒有呵斥責罵宋簡。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由得心中暗暗戒備了起來。但若是連累了安義和桑高可不好,于是這幾日,她都刻意回避開御膳房,就是怕幾個嬤嬤摸清她的去向。
不過在熟悉皇宮地圖的時候,宋簡在回去的半路上居然碰見了安義。看著他提著食盒滿皇宮的跑,她突然覺得他有點像是古代皇宮版外賣小哥,瞧他那甩著食盒蹦蹦跳跳的樣子,八成是送完回去的路上。
她一時還沒想好要不要開口打個招呼,安義已經看見了她,頓時瞪大了眼睛,驚喜的迎了上來:“阿簡!”
現在再裝沒看見未免有些太遲了,宋簡笑道:“阿義。”
“咦!你叫我什么?”
“阿義。因為你叫我阿簡,我稱呼你全名,總感覺有些太生份?你不喜歡么?”
“啊,原來是這樣嗎?可以的可以的,那你就叫我阿義吧。”安義有些受寵若驚的說道:“阿簡,你在這里做什么啊?”
“我……我剛入宮,不是總是迷路嗎?我就想著有空到處走走,熟悉熟悉環境。”
“你就一個人,也沒人帶著沒人陪著,就這么亂走嗎?你膽子也太大了!萬一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又找不到人怎么辦?”看起來總是精力充沛,活力四射的安義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不贊同道:“皇宮很大的,有些地方不能隨便靠近,會被抓起來打一頓的!而且要是走到一些很偏僻的地方,會有危險。”
宋簡睜大了眼睛道:“皇宮里也會有危險嗎?”
“你聽我說,”安義左右瞧了瞧,湊近了宋簡,皺著眉頭低聲道:“在宮內值班巡邏的侍衛,大多都是世襲為官,如今宮里的陛下太小管不了他們,有些在宮內值班的侍衛,就會欺負宮女。那些宮女不敢告訴別人,好些都自己偷偷跳了井,上了吊……前不久,我們御膳房就有一個去送餐的侍女姐姐回來之后便一直哭一直哭……阿簡,以后你要是再想熟悉,你就找我,我陪你!”
宋簡愕然道:“……還有這樣的事!”
“對呀!你以后可不要再一個人到處亂跑了!”
“那阿義你呢?”
一想到安義若是最后真的會成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以他現在這樣天真純善的性格,怕是很難。成長過程中估計要遇到些什么事情幫助他完成性情大變的轉化,也就是俗稱的黑化該不會就是碰到了這種事情吧?
宋簡很厭惡這種情節,不由得擔憂道:“你不會有事吧?”
“嗨!”感受到了她的關心,安義笑了起來,有些高興,“我好歹是個男人,能有什么事!”
“男人也會受傷的呀!”見他對自己的性別有著錯誤的認知,宋簡頓時提高了聲音強調道:“男人也會遇到危險的!所以阿義你也要保護好自己才行!”
畢竟這劇情雖說暫時是無cp,但也好歹是純愛向的背景。男性角色從某方面來說,比女性角色更容易被盯上,因為故事是圍繞著男性角色所發生的,戲劇化的事情也就更容易降臨在他們身上。
“嗯”像是被宋簡的氣勢所震懾住了,安義呆了呆。他從未被人這樣重視和關心過,一邊覺得她真是小題大做,一邊又不由得覺得渾身上下暖洋洋的。他眨了眨眼睛,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笑了起來道:“好!我也保護好我自己!”
“那我們一起回去吧。”
“嗯嗯!”
結果沒走幾步,宋簡便忍不住道:“誒等等!阿義,你別走那么快,我會趕不上的。”
“我走的不快了!”安義卻覺得自己的腳步已經比平時放緩了許多,他困惑道:“阿簡你為什么趕不上啊?”
“我穿著裙子嘛,要是走快了的話,會踩到裙擺的。”宋簡提著裙擺,小跑著趕了上去,拉住了安義的衣袖道:“所以得慢一點兒才行。”
她拉著他的衣袖,這件事讓安義有些莫名的害羞,于是他順從的將腳步放的更慢了慢的他都覺得自己跟蝸牛沒什么兩樣了。
小小的少年紅著臉嘟嚷道:“你們女孩子的裙子好麻煩啊。”
但他皮膚略黑,漲紅的顏色并不能被人注意到。
宋簡什么也沒察覺道:“我也覺得。阿義,你有沒有多余的衣服呀,我下次出來,就裝成小太監好了。”
“我的衣服?裝成小太監?”聞言,安義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下意識的便拒絕道:“不行不行。”
“為什么呀?”
“我的衣服很舊的!”他之前并沒有特別注意宋簡的衣服他只要看見她的臉就會莫名的高興,然后注意力全在她的一顰一笑上。此刻看清她身上干凈整潔、得體嶄新的衣裙,便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的粗布藍衣十分的寒酸他的衣袖甚至還短了一截,很不合身的露出了一截手腕。
安義頓時有些局促的扯了扯衣袖,試圖掩飾,可是每一次扯完,手一松,衣袖就會重新縮回去,他只好將衣袖攥在手里,蓋住手腕,但這樣衣袖的布料繃得極緊,他就連彎肘都無法做到了。
之前安義走路的腳步非常輕快,動作也顯得十分靈活,但突然之間便像是被什么束縛住了一般,僵硬遲緩了起來。
而他的衣服被他撐直之后,腋下的布料上便暴露出了幾個透光的小小破洞,大約是漿洗過多,磨損而出的痕跡。
宋簡很快就注意到了這一點,因為察覺到了安義的不自在,她裝作不知,什么也沒說。
回去之后,宋簡便將“給兩個小孩子做件新衣服”這件事情列入了日程。
她倒是會做,可女帝不應該會,更何況,女帝私庫里的衣料,即便是最普通的材質,也不適合穿在兩個最低級的小太監身上。于是,宋簡干脆從衣料庫里找了幾匹看起來便十分珍貴的布料,試著做起了衣服理所當然的,從未學過女紅的女帝做一件報廢一件。
這樣“奢侈”的行為被嬤嬤們報了上去之后,招來了尉遲承成。
一見到他,宋簡的臉上便故作不知的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甜甜的叫道:“尉遲叔叔!”
“參見陛下。”
“啊,”小女孩這才想起禮儀制度,連忙道:“快請起。尉遲叔叔好久都沒有來見我了!”
尉遲承成的臉上帶著面具,看不清神色,也看不出對這句話有什么反應。他道:“聽說陛下最近對女紅似乎很有興趣?”
“我想給阿兄做件衣服!”宋簡興致勃勃道:“我還想給尉遲叔叔做件衣服!”
聽見后半句話,尉遲承成的神色柔和了些許,可他說出口的仍是反對的話語:“多謝陛下,只是,這于禮不合。”
小小的女孩疑惑道:“為什么于禮不合?”
“您如今已經過嗣到了先帝名下,是先帝嫡女,與琛王世子已經沒有關系了。他已經不再是您的阿兄,您貴為皇帝,親手為世子制作衣物,實為不妥。”
“……想給自己重視的人做些東西,為什么會不妥呢?”
望著她失望而無法理解的神色,尉遲承成道:“若是陛下對女紅感興趣,可以先用一些粗布練練手,只是制作的衣物,心意過重,還是不要輕易交與旁人,容易惹來非議。”
“給你也不可以嗎?”
“多謝陛下厚愛,臣心領了。”
見他的語氣堅定,原本笑容燦爛的女孩沉默的垂下了頭,過了半晌,忽然倔強道:“……如果我偏要呢?阿兄就是阿兄,他怎么會變得不是我阿兄呢?你一直照顧著我,為什么我不能給你做件衣服呢?”
“陛下……”
“你們總說于禮不合于禮不合,禮是這么不講道理,讓人痛苦的東西嗎?那它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
“這就是你所說的,性格柔懦?”聽說宋簡對著尉遲承成發了脾氣,宋江城放下了看得他越來越眼花的奏折,有些疲倦的揉了揉鼻梁,笑道:“這世上有幾個人,敢對你發脾氣?”
“……”
“她是篤定你絕對不會傷害她,所以很放心么?”
“……”
一直沒有聽見尉遲承成的回復,宋江城抬起眼來,看向了他道:“你做了什么,她這么信賴你?”
“什么也沒做。”
宋江城顯然不信,但他也知道,尉遲承成不想說的事情,不管別人怎么問,都不可能問得出來。他只好嗤笑了一聲道:“那個小丫頭有句話說對了,禮就是這么不講道理,讓人痛苦的東西。”
禮便是規矩,規矩便是倫常,倫常便是秩序。
這世間的倫常、秩序、禮,都容不下他對自己父親的女人念念不忘。
它們就是沒有道理可講。所造成的痛苦,也永遠沒有緩解的那一天。
宋江城早已習慣自己一個人慢慢咀嚼那心頭涌上的苦澀,表面上卻慢條斯理道:“讓她閉門學習禮記,通讀過后抄寫一遍,什么時候抄完,什么時候再解除禁足。”
聞言,尉遲承成忍不住低聲道:“……真要如此對她嗎?她還是個孩子。”
“孩子?你難道沒訓練過這么大的孩子么?你難道不知道這么大的孩子都能想些什么事情了么?”宋江城冷冷道:“別以為孩子就都是天真無邪,有些孩子的心思說不定比大人還要深。我知道我自己在小時候都有些什么念頭,所以我絕不小看任何一個小孩子。如果不在幼年時期就將他們徹底馴服,磨滅所有反抗的心思,等長大后,即便是小貓也會不知好歹的伸出爪子,想要撓你一下。”
“……”
“尉遲承成,若不是她的名字叫做宋簡,你會對她如此上心嗎?她現在已經不叫那個名字了,你最好也清醒一點。別忘了,要是夫人還在世,她若是看見你隨隨便便因為一個名字,就把什么阿貓阿狗都當做她,心里會怎么想?女帝又怎么樣?這世上有誰能配和她相提并論?你若是再隨隨便便把旁人當做是夫人,我不會對你出手,但宋菁,我不介意做一回跋扈將軍,把那帝位上的人再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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