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陌走出靖安王府,日頭已經偏西。對于清靈公主的事確實有點頭痛,但還不至于讓他手足無措。看看遠處紅彤彤的太陽把自己的房頂抹上了大片的霞紅,心就有些失落。他的御史府就在靖安王府斜對面,一道之隔,共1093步,每次丈量這個距離都是他最失落的時候,其實他不介意寄居在王府,反正王府又大,人口又不多。可燕重錦不讓,說男人就得早點獨立。沒辦法,他就買下王府旁邊這個府邸,據說是前朝一位御史的府邸,因忠言觸怒皇上被貶職,回府后竟然上吊自縊,每到三五月圓,就有人影幢幢,所以一直沒賣出去,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秋陌也不介意,買下來后,簡單整理一下,當然簡單整理只是他一人的愿望,燕重錦花了整整和房價相同的銀子,用了半年的時間修葺了一番,除了比靖安王府小點,景致上絲毫不差。又請了道士做法、和尚念經,整整弄了大半年,才弄完。
燕重錦驗收那天非拉著秋陌看,秋陌逛了一圈,不解地問:“姨祖母,您是打算跟我養老嗎?”又被燕重錦戳了下腦門。“你不娶妻生子嗎?將來有五七八個孩子,再納幾房小妾,這地方還不夠呢!”帶著燕重錦的美好愿望,他和初黎兩個人搬了過來,又添了個看門的老仆——燕伯,三個人住到現在,恨得燕重錦再也沒有來過他的府上。他依舊在王府蹭吃蹭喝,偶爾睡在老夫人的桑榆院。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初黎已經等在王府門前了,說是書童,兩人一起在桑榆院長大,與兄弟無異。初黎的身形比秋陌還要高些,見到秋陌,臉上浮現了一絲猶豫,秋陌淡然地掃了一眼,“冊子的事我已經跟老夫人交代了。”
“所以,被趕出來了?”初黎下意識地接了一句,得到了秋陌一個白眼。
“下月我們府上就要添人進口了,你準備一下。”秋陌不理初黎,直奔自己的府邸,夕陽將輕輕拂過秋陌修長的身形,投到地上一片癡心。
“您看上哪家姑娘了?”初黎高興地追上來。
“玉簪!”秋陌淡淡地說,將初黎關在了大門外。停在大門外,初黎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咧開嘴笑了起來,等了這么多年,終于娶到自己心愛的姑娘了,轉瞬又擔心起來,自己主人這個千年老大難什么時候也能有好消息呢?
今晚睡不著的可不止初黎一個,燕重錦翻了第一百個身,也沒睡著,那個臭小子白天信誓旦旦地說:“娶妻可以,誰都行,但您得過府幫我調教幾年,您不過府住,我就不娶!”
“臭小子,我能過府住嗎?那不是將你和青山都架火上烤嘛?這次我還不管了呢?讓你和清靈鬧騰去吧!”燕重錦狠狠地捶了下枕頭,又被枕頭下的東西硌了一下,伸手到枕頭底下摸了摸,一個硬硬的珠子被摸了出來,屋子里霎時攏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一個鴿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看來又是秋陌偷偷塞進來的。
燕重錦將光暈包到手中,屋中又被黑暗籠罩了,“對我這個老婆子費什么心,就這個本事全京城的小姑娘都能被你攏過來,怎么就不開竅呢?”
又將手偷偷開一條縫,夜明珠柔和的光芒從指縫中流出,給燕重錦的心都勾得溫潤起來。
看著秋陌三次舉起手想扣桑榆院的門,又落了下去,宋煜實在有些不忍心,“云歸,祖母擺明不想見你!我帶你去望湖樓吃吧!”
秋陌輕輕呼了口氣,轉過身來問:“為什么要出去吃?去你家嘗嘗嫂子的手藝不好嗎?”
“那不行!”宋煜一雙鳳眼立了起來,“你嫂子帶三個孩子,多忙?哪有功夫侍候你這位大爺?”
“那去我家,我給你做!”秋陌拽拽衣袖上銀灰色的云紋,轉眼望了望桑榆院的大門,轉過身來,心里還是有點惦記燕重錦。
“算了吧!你一個御史,連起碼的聚餐都不去,怎么知道滿朝大臣的動向?走走,去望湖樓!”宋煜拉著秋陌就走。
“我需要自己去了解嗎?”秋陌不滿地質問。
“好吧,我的大爺,你眼線遍天下,就去你家的望湖樓吃頓飯怎么就這么難?”
“沒辦法,你就沒給過錢!”秋陌淡淡地和宋煜抬杠,心里的不適悄悄地消散了一些。
“你住我家,吃我家的,也沒給過錢!”宋煜不滿地說。
“沒住你家,吃的是姨祖母的,沒吃你那份!”
“我祖母的,就是我的!”宋煜揮著拳頭,不滿地說。
看在他拳頭大的份上,秋陌沒有繼續說下去。
“走了?”燕重錦沒滋沒味地吃著精致的午餐。
玉簪遞給她一碗菌菇湯,“走了,您老又何苦呢?大人不陪你,自有他的去處,您老一人吃,又沒滋沒味的!趁著大人還沒娶妻,多陪陪您,等新娘子娶過門,還哪有時間來啊?”
燕重錦橫了玉簪一眼,“他也得有一個備用的,看看這些年我不逼他,他都自在成什么樣了?等他給我養老送終,還不知道誰給他養老送終呢?我年紀也大了,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我也看不到他老的那天,青山、冬哥兒他們能給我送終。玉簪啊!你一定得好好活著,將來看他到老了多凄涼!”
“老夫人,你今天怎么顛三倒四的?”玉簪不滿地說。
“哎呦!”玉簪的手上挨了老夫人一筷子,疼是一點也不疼,“嫌我老了是不是?”燕重錦氣哼哼地瞪著玉簪,那雙明亮依舊的眼里卻有笑意流轉。
“您年輕,你最漂亮,您要是和我一個年紀,大人那樣的一定會拜倒在你石榴裙下面,把你寵得如珠似寶!”玉簪哄著老夫人。
燕重錦反而有些失落,“我要是你這么大,死纏爛打也得把錦哥兒弄到手,多好的歸宿啊!京城這些女娃真是沒我們年輕那會兒拼!”
“老王爺就是您死纏爛打搶來的吧!”玉簪掩著口笑。
“去去去,是他死纏爛打我的!”燕重錦難得有些羞澀,“我詛咒錦哥兒那個臭小子,被他將來的媳婦折騰死……”燕重錦怨念叢生,還沒等詛咒完,院子里響起了腳步聲,一抬頭,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掩住了一室的春光!
“你怎么來了?”燕重錦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