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小兔崽子,你說你剛送走我,不去休息,來這里干什么?”燕重錦心里暗罵,算計了桑榆院所有人,沒算計到秋陌會來。自己這么一沒,靖安王府和秋陌也就沒什么關系了,怎么這個小兔崽子還像在自己家一樣呢?
“把東西放下!”秋陌沉聲呵斥。
燕重錦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到了床上,錦囊里的東西不能摔壞了,這次自己來就是做這件事來的,正好遇到他了,也不用再費腦筋把這個東西轉交給他。
燕重錦轉過身拿袖子遮住自己的臉,寬大的袖子正好遮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臉,透過袖子留下的一點縫隙,她偷偷看了看秋陌,果然清瘦了些,雙目顯得更加深邃,白色的外袍有些松垮的套在身上,竟然有了幾分仙風道骨,這幾天這個傻孩子沒吃飯嗎?燕重錦嘀咕著,卻沒忘記自己現在是清靈,這要是被人發現堂堂公主入室盜竊,這名聲她可擔不起,還弄不準這原身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萬一被賜一條白綾,自己的重生之路也短暫得讓人笑話了。
秋陌端詳著對面女子,看不見臉,可從衣飾發髻上來看,應該是未及笈的小丫頭,身上的衣裙雖然是素色的,但祥云暗紋在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泛光,這絕不是小丫頭能穿得起的衣服。身形雖未張開,但身量頗高,足可以到自己的下頜,又有莫名的熟悉感。再一聯想進門就聽說皇后微服來訪,莫非……
“見過公主!”秋陌試探地弓了下身。
燕重錦一見機會來了,刷地一下從秋陌身邊躥了出去。叫你聰明,叫你試探我,燕重錦在心里暗自得意。大門就在眼前,只要讓她出了門,她有一百種方法回到正義堂,然后她就抵死不承認,也讓秋陌知道什么叫姜是老的辣。
可門口為什么還沒到?燕重錦忽然悲哀地發現,自己的脖領子被一只大手緊緊地拽住了。
燕重錦也顧不得臉了,一手握住前面的領子,一手伸到后面想將秋陌的手掰開,可惜除了在秋陌手背上輕輕地畫出幾道白痕,連點血印都沒留下。
“你快松開,我要死了!”燕重錦秉承著堅決不回頭的精神,不斷地掙扎。
秋陌松開了薅著脖領子的手,燕重錦剛要趁機跑,整個脖子就被秋陌圈在了臂彎里。
該死這小子的勁怎么這么大!燕重錦再也不敢動了,因為她感覺整個后背都貼到了秋陌滾熱的身體上,隔著輕薄的夏衣,那種炙熱仿佛能把自己后背上的皮膚燙化一般。她老老實實地靠著秋陌的身體,沒說話。
秋陌忽然就怒了,眼前這個女子在幾天前說燕重錦的壞話,今天又來偷她的東西,現在靠到他身體,竟然這么無恥,連掙扎都沒有了,皇室怎么出了這么一個女人。他剛要出口諷刺,就聽燕重錦幽幽地說:“發熱,怎么不看大夫?”
秋陌愣住了,這些天一直發熱他知道,可這個時候他怎么能離開燕重錦,那么愛笑愛自由的人被囚禁在那么冰冷的棺木里,他覺得心痛。他不敢表現出異樣,畢竟那是養他這么大的姨祖母,可他真的想把她放到自己府上,每天能跟他叨咕幾句話就行,別讓他抓也抓不到,見也見不著。
燕重錦感覺到秋陌的遲疑,一下子從秋陌的禁錮中掙脫出來,她覺得秋陌應該知道自己是誰,但她不能主動承認,不給自己的路堵死,是她這些年一直奉行的準則。
燕重錦跑出房門,遲疑了一下,卻停住了腳步,聲音輕緩地說:“生病了,就及時治,省得讓關心你的人擔心!”然后就快步離開了,她怕自己一個不經意,就流露出對他的關心,既然自己已經死了,就不要和他牽扯過多了,她隱隱能覺出秋陌對自己的不同,還是別放縱他了。
秋陌看著少女的背影迎著燦爛的光芒飛奔而去,心里卻咀嚼著燕重錦臨走時的話,關心他的人不是不在了嗎?還會有人擔心嗎?高熱讓他有點混亂,仿佛燕重錦還沒有離開,張羅著要給自己找大夫。
“少爺,你怎么了?”初黎從院外跑了進來,見秋陌神色不對連忙將秋陌扶到床邊。
秋陌將疲憊的身體扔到了床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痛。初黎連忙把秋陌身下的盒子取了出來,遞給秋陌,“少爺,還是請個大夫吧!剛才門口的小姑娘說,再不找大夫,您就得跟老夫人一起去。”
“剛才那個小姑娘?”秋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說不出不對勁在哪里,自己的腦子太沉了,什么也分析不出來,明明剛才還好使的,現在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混亂的源頭,究竟怎么了?
初黎見秋陌沒說話,轉身跑了出去。秋陌揉了揉像有幾把鑿子在狠命捶打的后腦,低頭看了看手里的盒子,他記得清靈的胸口露出的紅色墜子,那是他給燕重錦打磨的發帶墜子。又不值錢,她拿它做什么。他新手翻了翻冊子,一本是燕重錦生前的手札,一本是她的賬冊,這些年她所有經手的買賣底冊,沒有這本冊子也沒多大障礙,但需要一處一處測查她的產業,實在太耗人工了。
最后,他拿起了錦囊,沉甸甸的,似乎是塊玉。打開一看,秋陌笑了,是一塊石頭,黝黑黝黑的石頭,看質地,并不是名貴的墨玉。接近于橢圓,應該是本來的形狀,上面刻著一個粗粗的禎字。不知道燕重錦怎么會收藏這么淳樸的東西,倒很像她的風格。
他將石頭放回錦囊,摟著錦囊踏踏實實地睡在了燕重錦的床上,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到靖安王府,自己睡不著時,就睡在這張床上,踏實、滿足,一會兒就沉沉地睡過去!或許還能夢到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