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安鄉大營內,契丹主耶律德光在耶律李胡、耶律屋質、耶律察割等人的護衛下,來到了中軍大帳內。</br> 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高行周、符彥卿幾人早早的等候在轅門外,然后小心翼翼的跟在耶律德光的身后,也來到了中軍大帳,等候耶律德光對自己的處置。</br> 耶律德光穩坐當中,耶律李胡、耶律屋質、耶律察割等人也也各自坐下,十幾名重甲契丹護衛高傲的站在一旁,看向楊光遠幾人的眼神都充滿了不屑和厭惡。</br> 此時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高行周、符彥卿幾人站在當中,顯得非常局促,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耶律德光說道:“朕速來聽說過諸位的名聲,諸位都是唐廷的悍將,此番交手,果然如此,名不虛傳!”</br> 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急忙叉手叩拜,高行周和符彥卿也叉手行禮,不過眼中都閃過了一絲不甘。</br> “如今諸位深明大義主動來投,朕心甚慰。今日朕與諸位在此聚首,那就是自家人了。”</br> 說完,耶律德光便命人拿來了幾頂皮帽,分賞給楊光遠等人。</br> 只見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當即將皮帽戴在頭上,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而高行周和符彥卿則是將皮帽拿在手中,叉手致謝之后卻并沒有戴上。</br> 此舉引來了耶律李胡和耶律察割的怒視,要不是顧及到耶律德光的態度,二人此時已經拔刀砍向了高行周、符彥卿二人。</br> 接著耶律德光與楊光遠等人談笑了一番,問道:“你們有何要求,今日大可提出來。”</br> 楊光遠叉手說道:“啟奏陛下,臣等營中有數千匹戰馬,軍中卻缺少草料,請陛下恩準,能否調集一些草料以應急?”</br> 耶律德光聞言大笑起來,說道:“你們諸位是非常可恨的惡漢,用不著我準備加鹽的乳酷來喂你們上萬匹的戰馬了!這等小事豈能難住諸位?"</br> 楊光遠等人聞言大為羞慚。</br> 緊接著,耶律德光提到了張敬達,對楊光遠等人說道:“張敬達此人忠誠勇敢,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不能為朕所用,此乃天大的遺憾!”</br> 說完,耶律德光對耶律屋質說道:“敵輦,你帶人將張敬達的尸首妥善安葬,并在大營之中進行祭典。”</br> 耶律屋質領命之后,耶律德光對楊光遠等人說道:"你們這些做人臣的,應該仿效張敬達啊!"</br> 此話一出,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三人不禁面紅耳赤,低著頭不知道如何應答。而高行周和符彥卿則是心中悲切,眼神之中也閃過一絲怒意。</br> “好了,今日就先到這里吧,諸位都是當世悍將,可是朕乃是契丹國主,并不是中原皇帝,你們還是暫歸石敬瑭統領吧。不過朕與麾下數萬鐵騎也不能白來一趟,這大營中的馬匹、輜重,就由朕自取了,諸位可不要介意。”</br> 說完,耶律德光便笑著離開了大帳,耶律李胡、耶律察割、耶律屋質三人也是滿臉冷笑的隨后離去了。</br> 此時大帳內非常的安靜,高行周走到楊光遠的身旁,死死的瞪著楊光遠,然后冷聲說道:“這就是你要的結果?”</br> 說完,高行周和符彥卿憤怒離去。</br> 再說耶律德光等人率部離開了后唐軍大營,只留下三千鐵騎駐守在大營之中,以便轉運大營中的馬匹、輜重,并且等待石敬瑭派兵過來交割。</br> 在返回大營的路上,耶律李胡說道:“陛下,將這數萬兵卒全都交給石敬瑭,是不是太便宜他了?此戰要不是我契丹勇士死戰,石敬瑭早就被唐軍滅掉了。如今打贏了,卻要將這么多的俘虜白白送給石敬瑭,這是何道理?”</br> 耶律察割也有些想不明白,只有耶律屋質若有所思,沒有說什么。</br> 耶律德光說道:“不管是楊光遠還是高行周,這幾個將領都是被迫投降的,而且都是有些本事的人。這樣的人拉到我契丹去,如何安排?待遇不公,他們便會懷恨在心,遲早要生出動~亂來。給他們很好的待遇,則會冷落了我契丹勇士的心,還會助長楊光遠等人的勢力,到時候也是一個隱患。如此,還不如將這些人留給石敬瑭,也算是給石敬瑭安排了一個大的隱患,將來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br> 耶律李胡搖了搖頭,說道:“這幾個將領自然可以不要,可那是數萬兵卒啊,咱們收攏過來整頓一下,就可以多出不少的兵力,實在是可惜了。”</br> “想要這些炮灰還不好說嗎?以后打谷草的時候多擄掠一些漢人百姓就好了,沒必要糾結這些潰兵。”</br> 耶律德光笑著說道:“這些潰兵已經被打殘了,沒有膽氣了,用之無益!”</br> 數日之后,契丹大軍將后唐軍中的五千多匹戰馬、五萬多副鎧甲兵仗,以及大量的輜重、錢財全部運走,后唐軍各部士兵頓時慌亂起來,一些士兵開始沖擊中軍大帳,要求楊光遠等將領說明情況,大軍到底何去何從。</br> 僅僅兩日之后,石敬瑭派劉知遠統軍趕到,率領一萬大軍接管了后唐軍大營。</br> 劉知遠當即召集了楊光遠、高行周、相里金、安審琦、符彥卿幾人,眾人在中軍大帳內相見,隨后劉知遠便向眾人出示了石敬瑭的手令。</br> “我劉知遠與諸位也都是老相識了,當初咱們在洛陽城朝拜先帝的時候,都一起喝過酒,多余的話我也就不多說了。”</br> 劉知遠看著警惕的眾人,笑著說道:“之前咱們各為其主,在戰場上打生打死也不會有什么芥蒂,都是刀頭舔血的漢子,諸位心中也不要有什么不該有的想法。可是從今以后,咱們便都是石帥麾下的大將了,等待石帥入主洛陽城之后,石帥肯定會對諸位大肆封賞,到時候諸位不失為一方的封疆大吏!”</br> 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紛紛叉手謝過,符彥卿遲疑了一下,也叉手行禮。只不過高行周眉頭緊鎖,直挺挺的站在一旁,沒有任何舉動。</br> 劉知遠見狀說道:“高將軍有話說?”</br> 高行周說道:“不知道現在石帥要如何處置我們這些降將?”</br> 劉知遠說道:“原來高將軍是在擔心這個。石帥有話在先,不會整編諸位麾下的兵馬,這大營中的七萬多兵卒,還是歸諸位統領,并且石帥會為大軍供應錢糧物資。只不過接下來進攻洛陽的時候,諸位還是要上陣參戰的,到時候可不要讓石帥失望才是!”</br> 楊光遠當即說道:“請劉將軍放心,我等定會竭盡全力,為石帥效忠!”</br> “如此最好!”</br> 劉知遠說道:“石帥已經將諸位的義舉公布天下了,自然是希望各地藩鎮都效法諸位的義舉,估計此時李從珂和洛陽城也已經知道了消息,也許到時候攻城的時候,諸位將軍可以憑借威名不戰而勝也不一定!”</br> 聽到這里,高行周和符彥卿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的臉色也不是很好,幾人沒想到石敬瑭竟然如此下作,直接斷了幾人的退路。</br> “好了,該說的話我也已經說完了,諸位就安心在大營中整頓兵馬好了,隨時等候石帥的命令即可。”</br> 說完,劉知遠便準備返回晉陽城,此時石敬瑭已經在謀劃進軍洛陽城的戰事,各項事情非常繁重,劉知遠急著回去處理各種軍務。</br> 就在這時,一名校尉神色悲戚的沖進了中軍大帳,眾人都是愣住了。</br> 只見那名校尉對著高行周叉手說道:“高將軍,馬軍都指揮使康思立得知大軍即將聽令于石敬瑭,在營帳中憤恨惋傷而死!”</br> 高行周聞言頓時怒不可遏,大叫一聲便揚長而去。符彥卿見狀也是搖頭嘆氣,直接離開了中軍大帳。</br> 楊光遠、相里金、安審琦神色尷尬,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br> 只有劉知遠有些感同身受,說道:“此人乃是中正之士,諸位還是要好生安葬才是!”</br> “喏!”</br> 登州城,天策府。</br> 李繼業與白濟汛和李魏正對著輿圖分析當下局勢。</br> 李魏說道:“根據軍情司和鎮撫司匯聚上來的情報,現在張敬達所部已經全軍覆沒,石敬瑭和耶律德光應該正在謀劃進軍洛陽城的行動,看來李從珂覆滅在即!”</br> 白濟汛補充道:“現在各地藩鎮對此都無動于衷,鐵了心要作壁上觀,主上說的真的對,這些藩鎮實質上已經都是割據勢力,那些節度使的心中根本沒有禮義廉恥和華夷之辯,指望這些人共同抵抗契丹人是非常不現實的。”</br> 之前在天策府中有不少人提出了主張,可以聯合各地藩鎮一起出兵,向北抵御契丹人的南下,或者是可以出兵扶持李從珂、打擊石敬瑭,以此來攪亂局勢,讓天策府從中取利。</br> 可是李繼業當即否定了這種方略,提出各地藩鎮乃是割據地方的軍閥,沒有人會為了家國大義出兵的,想要匡扶華夏只能靠天策府自己!</br> 此時李繼業說道:“現在李從珂雖然還是偽唐的皇帝,但是他已經窮途末路,完蛋了。而石敬瑭要想入主洛陽城,并且穩定局勢、得到各地藩鎮的擁護和承認,還需要不少的時間。契丹人此番南下也是為了扶持石敬瑭這個傀儡,并且獲取大量的人口和物資,并不是為了占據城池、土地,當然幽云十六州是肯定要拿走的。”</br> “所以,天下局勢還是會亂上一陣的,不管是石敬瑭、李從珂還是耶律德光,都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內徹底掌控天下,所以咱們天策府完全可以在這段混亂的時候再次出兵!”</br> 之前李繼業為了避免契丹將天策府當成首要強敵,準備低調行事,暫時停止了擴張的步伐,可是天下局勢變換很快,如今契丹大軍因為即將對洛陽展開的攻勢而被牽制住,根本無暇顧及天策府這邊,這正好給了李繼業出兵擴張的好機會!</br> 李魏和白濟汛都很贊同,二人一同叉手請示道:“請主上示下!”</br> 李繼業指著輿圖說道:“此番我天策府要抓住時機,一南一北同時出兵。軍政部要實實在在的忙碌一陣子了!”</br> 李魏笑著說道:“故我所愿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