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英曜沉默半天，果然這些糖分都不符合老藝術家的審美，他千里迢迢、辭掉華爾街工作也不是為了演這么些單薄的角色的，“不然我們來無臺詞表演一下，什么叫眼神拉絲吧？”
    “啊？”
    師英曜抓住她的手，輕輕一帶，就帶到了他大腿之間，梁明希掙了掙。
    “別動。”
    “干嘛？”梁明希害羞地拂了拂劉海兒。
    “排練一下。”
    “排練什么啦？”話雖這么說，她卻沒再使力，只是噘嘴看著他。
    他的手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四目相對，誰都沒有說話。
    梁明希這才意識到，他倆似乎從來沒有這樣直直地對視過，她更沒有這么坦蕩地觀察過他。
    他的眉眼生得真好看，劍眉星目，卻因為臥蠶，平添了些許溫柔。褐色的眼珠炯炯有神，好像一口深邃的井，不自覺地就會被那眼睛所吸引。整張臉三庭五眼，輪廓不至于嬌柔失了英氣，也不至于硬朗到讓人難以親近。總之，這是一張上天偏愛的臉，就連見慣了帥哥的梁明希，都找不到一絲缺憾。
    （當然，這也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梁明希的視線緩緩地落到他的唇上，心跳忽然快了兩拍，她慌忙移開視線。
    殊不知，這對視對師英曜來說，似乎更難熬。
    他放在她雙臂上的掌心，越來越熱，也越來越潮濕，他仰頭，靜靜看著那張朝思暮想的臉，一時間百感交集，五年了，他也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梁明希。”他艱難開口。
    “嗯？”
    “我們，”他忽然覺得口干舌燥，“在……”
    梁明希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往后退了退，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看了眼屏幕，“啊”了一聲，“是奶奶……哎呀，我忘記她要找我跳廣場舞了……”
    師英曜身子一垮，“一起吧”三個字還是沒能說出口，他穩了穩心神，說：“那接吧。”
    明希挨著師英曜坐下，將頭輕輕靠在他肩膀上，然后把鏡頭對準兩人，接了視頻。
    “奶奶好！”兩人齊聲道。
    “哎喲，艾利克斯也在呀，”奶奶笑出了一臉褶子，“前幾次打視頻，希希都說你不在，艾利克斯呀，奶奶好久沒見你了，想你啦。”日本口音濃重的英文，是他們梁家祖傳的。
    目光淡淡地掃過梁明希，師英曜知道是她故意為之，“奶奶，我也想你了，大阪現在很冷吧，您要多穿厚點，別凍到了，日本疫情是不是好轉了？您的口罩夠嗎？”
    “夠的夠的，你們照顧好自己，我打過加強針了，你們放心。”
    “奶奶，”梁明希好不容易插進來，“這會兒我跟曜在錄節目了，就不能陪你……”
    “可以的，”師英曜打斷她，“正好俞意和楊真真都在，四個人一起給奶奶跳，她肯定很開心。”
    “……你確定？”明希跳起來，哭喪著臉，已經可以想象pd絕望的表情了。
    “奶奶，你稍等下，我去跟節目組商量一下，然后再打給你啊，你一定要等我們一起跳哦。”師英曜說完掛斷了電話，留下梁明希一臉震驚，這位老藝術家不會被什么附身了吧，剛才那說話的口氣，那么溫柔有耐心，簡直不像他！
    “還有半小時，俞老師應該可以備完課，你們的話劇也沒問題，相信我，可以的。”師英曜站起來，去找pd溝通，梁明希迅速套了件墨綠色的長款羽絨服，也跟了出去。
    pd果然哭笑不得：“跳廣場舞？你是真拿咱們節目當《向生》啊，雖然這個點挺有意思的，也能成為賣點，但是跟咱們戀愛的主題不符啊……”
    “這樣好了，”明希靈機一動，“就把師老師為了讓我跟我奶奶一起跳舞而四處奔走的樣子展現出來，這不就是愛的表現嗎？”
    小白拽著她的羽絨服袖子，嘩嘩地響。
    “哦，我不是說師老師愛、喜歡我啦，我是說，他這種行為，正好能表現出節目要的效果，不是嗎……”她的聲音越來越弱，也越來越沒底氣。
    pd腦子轉了轉，同意了她的邏輯。
    “那……我跟師老師就演一段咯……攝像老師就位了嗎？”梁明希張口就來，開始她的表演。
    她一臉“惶恐”地來到師英曜跟前。
    “怎么了？”師英曜從手機屏幕上挪開視線，眉間寫著關切。
    梁明希垂頭，“剛才我奶奶跟我打視頻，我們倆每周六早上都一起跳廣場舞，但是因為今天在拍攝，我就跳不了了，雖然奶奶體諒了我，但是我能感受到她的失落……”
    師英曜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杯熱茶，遞給她，“老人都需要陪伴，這樣好了，我去跟節目組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大家一起陪你奶奶跳？”
    “真的嗎？”梁明希眼睛亮起來，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會不會太麻煩別人了？”
    鏡頭轉向pd的那一刻，pd慌忙戴上口罩，壓低帽檐，三人作勢在商量，只見pd連連點頭，三人又找到俞意和楊真真，畫面中所有人都配合地在點頭。
    鏡頭轉回給梁明希，她抿著嘴，低頭摳著手，能看出很感動。
    師英曜走過來，輕輕撞了撞她的肩膀，彎下身子抬頭看她的臉，“你怎么了？眼睛像小兔子一樣，紅紅的……”
    “我沒有……”
    “好了小兔子，我們去跳舞好不好？”
    “嗯。”
    兩人脈脈含情對視兩分鐘，畫面非靜止。
    pd在一旁簡直要拍手叫好，雖然全程都沒有肢體接觸，但……就是讓人瘋狂心動啊！兩位果然是90后演技天花板，終于上道了！剛才梁明希信誓旦旦之時，她還萬分擔憂，如今見識過兩位的業務能力后，瞬間覺得自己可以多活兩年了。
    -
    梁明希打通了視頻，先交代了兩句她跟師英曜的隱婚狀態，奶奶雖然不滿，但也怕耽誤了師英曜的前途，只得答應了。
    明希這才加入廣場舞大軍，將鏡頭給到師英曜，他沖鏡頭招手，“奶奶，我是師英曜，是梁明希的搭檔，很開心跟您一起跳舞！”
    手機接著傳給了俞意和楊真真，大家很熱情，哄得老人家十分開心，最后，明希把手機交給了小白，她在隊伍的最前方站著。梁明希和師英曜在第一排，楊真真和俞意在后面一排，奶奶則在視頻中領舞。
    明希跳得相當熟練，師英曜也跟著跳過幾次，還是有底子的，楊真真北舞出身，學得很快，只剩下俞意，37歲的大叔艱辛地跟著節奏。
    明希跳了兩節，實在于心不忍，就換到了第二排，一邊跳，一邊給俞意示范。
    “俞老師，辛苦啦。”明希吐吐舌頭，“沒想到戀綜的飛行嘉賓還要跳舞吧？”
    俞意顯然三心不能二用，回答的時候，動作就停了下來，“你奶奶身體真硬朗，她還在日本嗎？日本疫情挺嚴重的，你怎么沒把她接回國？”
    明希一窘，“我都在租房子，給她老人家接過來，住橋底下嗎？”
    “我郊區有一套房子空著，可以給你們住。”
    “不用啦……”
    然后就聽到她奶奶在視頻里喊，“白鶴亮翅！一二三走！平步青云！四五六走！金雞獨立，繼續加油！……”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操練。
    -
    跳舞結束后，梁明希真誠地向大家鞠躬致謝，“謝謝你們陪我奶奶跳舞，影帝影后跟她一起跳，她可開心啦！”
    楊真真壓了壓腿，“反正我跳得挺開心的，不過還挺逗的，恐怕這是我們四個在鏡頭上的廣場舞首秀吧？”
    俞意笑道：“得了，這下坐實老年人了。”
    梁明希擰開一瓶水，遞給他，“那我也是老年人。”
    這時，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楊真真確認地看了兩眼，才羞澀道：“我男朋友給大家點了咖啡，幾位老師都去喝一杯吧？”
    梁明希嘖嘖兩聲，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師英曜身上，瞧瞧人家，只是男朋友，都能做到這個地步。卻不知道，俞意的視線也輕輕地落在了她身上。
    “俞老師你還是喝拿鐵嗎？我去幫你拿。”明希一蹦一跳地去了，在劇里小茗兒是君王李創的小跟班，現實里，她也是俞意的跑腿。
    “喂，梁明希！”師英曜叫住她。
    梁明希回頭，撇嘴。
    “我喝美式。”
    “師老師你有手有腳，我拿不完三杯，你過來自己拿。”鏡頭外，梁明希毫不客氣。
    望著兩人遠處的背影，俞意打電話給經紀人，“哦哥，d社的照片買下來吧。”
    “這不是等于變相承認了嗎，再說了，d社的人一個個貪得無厭……”
    “買下來吧。”他心意已定。
    “那下一次再被拍到呢？不能次次都買吧，再說了，梁小姐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小透明了，有足夠多可以拿出來的作品了，團隊專業，觀眾緣也大大改善，你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吧？”
    “的確沒必要，但我想做。”
    經紀人一聲嘆息，“都三年了，你還沒有拿定主意嗎，如果真的喜歡她，就要邁出最后一步，你年輕的時候也演過不少偶像劇，難道不知道默默守護的，永遠都是男二嗎？”
    俞意看著梁明希端了兩杯咖啡，開心地走過來，他仿佛被感染，嘴角彎了彎，輕輕地說：“哥，你說我是不是太軟弱了，而且，年紀越大，好像越脆弱了。”
    他掛斷電話，明希正好走到跟前，遞了一杯拿鐵給他，順便敲詐：“俞老師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表示，要么今晚擼串你請了吧？”
    “那有什么問題。”他笑著，抿了一口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