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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悼會的舉辦地點是在烈士陵園入口右側一處環境頗為優美的林中禮堂，雖然時值深秋，掉落的樹葉都已有了淡淡金光色，可也正是因為滿地的金黃，才被這個地方增加了更多美麗的景致。
    事實上，沒等到達目的地，自打駛上前往陵園的唯一大道開始，前后左右四個方向可以瞧見的警車數量明顯多了起來，當然，其間還夾雜了少許的普通車輛。趙明知道，那些車里面載著的應該都是遇害警員的家屬。
    ‘不知道孫斌的夫人會坐在哪輛車里呢？’貼著車窗，趙明失神的想起了槍戰前一夜凌晨在休息室里，孫斌說出的事實，孫斌的女兒其實并不是去了國外不回來，而是早在幾年前，大抵是系統剛開始上線的那段時間，因為一些復雜的不好提及的原因自殺死亡了。也就是說，這些年來，孫斌和他婦人，算是不得不強迫承受著喪女之痛，兩人相依為命活到了今天。‘可是現在，孫斌也不幸去世，他的夫人真的還能承受得住再一次的打擊嗎？’
    說實話，趙明心里清楚，他之所以堅持要來看看這場追悼會，最大的希望便是能夠同孫斌夫人說說話，表達自己恐怕絕對無法徹底說完的愧疚。即便有很大可能，他不會得到諒解，但是有的時候有些話，說出來其實更多是為了自己能夠稍微心安一點。
    前排副駕駛上坐著的是一名身著警服正裝的陌生男人，負責開車的小吳在趙明上車的時候介紹過，那人姓秦，至于具體姓名，趙明無需知道。
    總之簡單來說，小吳的安排只能夠做到在秦警官衣領上裝好微型攝像頭，然后趙明在車內通過電腦屏幕觀看實時視頻，便算上來參加過追悼會了。
    對此，趙明雖然心有不滿，可他也明白，就目前的情況來說，這樣的安排估計也是小吳他們能夠做到最好的程度了。
    畢竟，雖然趙明確實可以經過細致的偽裝，甚至化妝，將自己多多少少改變一些容貌打扮混進去，親自以自己的雙眼去觀看正常追悼會。但是那樣的做法，風險系數太高，要知道今天的禮堂里，到處都是警員，而且里面還有不少人是他曾經的同事。只要哪怕有一個懷疑他的身份，那他恐怕就絕對沒辦法活著跑出來了。
    秦警官話不多，車輛穩穩停在了林蔭小道旁，小吳簡要囑咐了幾句后，秦警官便無聲打開車門，朝著禮堂走去！
    “他會不會出賣我們？”趙明莫名的問了一句。
    熄了火的車子上，微微將座椅放平，剛剛躺上去的小吳，扭頭疑惑不解的看了趙明一眼，“我對那人也不熟，是老板安排的，應該可以信任！”
    應該？經歷過一連串糟糕的事情后，趙明對這個詞語實在沒辦法感到多少喜悅。
    可是事已至此，便也知道這樣了。趙明嘆了口氣，低頭將注意力集中在了小吳遞過來的平板電腦屏幕中的畫面上。
    最直觀的感受是，因為秦警官的走動，畫面在不停的搖晃，好在沒過上多久，他也就漸漸適應了這種搖晃的節奏，同時，畫面里的景象也就清晰了不少。
    “只有這一個角度可以看嗎？”追悼會還沒有開始，所以能夠看到聽到的，無外乎是警察們之間客套的寒暄交流，索然無味的很。
    “秦警官手里還有六顆微型攝像頭，如果有機會，他會找到好角度將它們裝上。”小吳說完，閉上了眼睛，假寐起來。
    車門已經被小吳徹底鎖死，所有車窗也全都嚴絲合縫的關閉著，再加上車窗之上覆蓋著的特殊材質黑色車膜。使得外面的人絕對沒有辦法瞧見車內的情況，趙明也因此可以略微安心一點。
    約莫半個小時后，追悼會按照既定的流程開展，所有參與人員紛紛落座，秦警官自然也不例外。所幸在坐下之前，秦警官已經找準機會將攜帶的六臺攝像頭全部都在恰當的位置安裝完畢。
    致使此刻趙明面前的平板電腦上已經顯現出了七幅畫面出來！因為秦警官落座的緣故，他衣領上的攝像頭所能捕捉到的也就只有前排的椅背而已。
    于是趙明挑選了角度最何時的一個鏡頭，切換過去，這才總算將整個禮堂盡可能的囊括了起來。
    追悼會開始前，像是理所當然的，古嘯宇上臺演講，義憤填膺的話語先是敘述了對遇難警員的哀悼之情，接著是做報告一般的快速分享了一遍抓捕行動的成果，簡單來說就是直接導致那些警員不幸去世的組織已經徹底被搗毀，目前只剩下包括趙明在內的幾名敵對分子，仍然四處逃竄，負隅頑抗。不過警局非常有信心，很快就會將趙明等人成功逮捕歸案。
    臺上，豪情壯志，好一副官架子的古嘯宇說完話，似是等待著場上人員的掌聲。不過隨即他才像是意識到今天的場合是追悼會，并不是讓下屬對他阿諛奉承的最佳時機，于是為了掩飾尷尬，古嘯宇又補了幾句場面話后便下了臺。
    接著一張張臉孔顯現出來，說出大差不差的話語。趙明認出那些人基本都是專案組里，也就是上頭派下來的各種領導們。
    極度討厭這種場景的趙明，為了沒有遺漏，只得強撐著耐心聽完他們說話。專案組成員全部說完話，已是將近半個小時后。趙明見到他們終于結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可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卻跟著站到了臺上，與此同時，一直冷寂的臺下，多少也有了一點激動的意味。
    “陳生？不是他說在住院？還沒有脫離危險嗎？”趙明詫異的自言自語道。
    相對于古嘯宇他們那種非常喜歡端官架子的領導來說，陳生就顯得親和了太多，而且或許是因為身子還沒有完全復原的關系，他也只是簡簡單單說了幾句，表達了對犧牲警員的感激與懷念之情。
    很快，畫面換了另外一副風格，一張張遇難警員放大的肖像畫被擺到了臺上，其中有些人，趙明認識，有些人，趙明并不認識。不過此時此刻，他已經將全部目光聚集在了孫斌那張滿是笑容，看起來很年輕，估計是好幾年前拍攝的肖像上。
    趙明著實沒有想到，一直以來古板嚴肅的孫斌，竟然會露出這樣親和，與他完全不搭的笑容來，配上那般笑容的那張熟悉的臉，卻是給了趙明一種恍惚的陌生之感。
    趙明甚至都產生了錯覺，自我欺騙式的認為，既然能夠擁有那樣的笑容，那么死去的說不定并不是孫斌，說不定孫斌也像張振才那樣，玩了一出詐死的戲碼。
    可惜，事實就是事實，對于趙明而言，像是久違的師傅，久違父親形象一樣的孫斌，確確實實是犧牲了，那張笑臉，只不過是他人生中一段短暫幸福凝聚出來的光影。趙明都能都想到得到那張照片是什么時候拍攝的，那時候，孫斌一家應該依然圓滿，一家三口，很幸福的聚在一起，享受著平凡卻不平淡的生活。
    怎奈，美好總是短暫的，就像趙明前面兩年平常的刑警生涯一般。
    不知不覺，淚水無聲滑過臉頰，也不擦拭的趙明，失神的伸手撫摸著屏幕上顯現出來的孫斌的肖像，表現的仿佛他是在撫摸真實的人一般。
    或許沒有人真的能夠清楚理解趙明此時此刻的內心世界。就像沒有人知道，趙明失去的并不只是可以引以為傲的刑警身份，更多的還是一名真誠的朋友，一名人生的導師，一名嚴父般的人物。
    這一刻的他，就像一名本以為只是簡單的胡鬧，根本無傷大雅，不會造成什么傷害的頑皮小孩，在大錯釀成后，萬分痛苦卻只能夠獨自一人承受內心如同刀攪般的折磨。
    小吳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一眼趙明，便沒有說任何話的又默默扭頭回去。
    也許像小吳這種跟在張國信身后，過著刀尖上舔血生活的男人，多少能夠明白男人淚水里蘊藏的苦痛。
    也正因為如此，一個男人哭泣的時候，小吳明智的沒有參與，任由其發泄。畢竟有些苦痛，只有發泄出來才會好上那么一點。
    追悼會還在繼續，作為與孫斌頗為親近的警員，一身黑色西裝，臉上失去了招牌式玩世不恭笑容，滿滿盡是凝重的李濤，緩步走上高臺，簡單訴說了幾句對于孫斌的敬佩，懷念與感激。
    不論是否知曉李濤的另外一重身份，趙明都覺得，這一刻李濤表露出來的感情是真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