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摩丁的矮子圣武士正在扎帳篷,聽了格里菲因的話,忙放下手里的活兒跑過來問:“夜里有襲擊?法師你有多大把握?” “應該超過你的預期,”蕭焚一面整理卷軸——他要將一些一、二級的卷軸整理出來放到上面的口袋里,畢竟現在他是一個低級法師——然后頭也不抬地回答:“野外遭遇的區域規則,這個帖子你應該看過?” 矮人裂開嘴,點點頭。“恩。其實我也有這種預感,所以我才跑來問你,嘿嘿。”他又看了一眼法師,有一點驚訝地說:“你卷軸真多。” 法師微微一笑。 “那么你怎么認為呢,老大?”矮子又扯開嗓門喊道。 “開始沒想過,不過法師先生一提,我也想起來了。”戰士剛從林子另一邊回來,手里捧著一大把樹枝。他有些愧疚地說:“這真是抱歉,野外探險與地下城探險是一個不同的概念呀,我失職了。” “那倒不必這么說,隊長不一定就是決策人,也可能是隊伍的維持者。”矮人圣武士晃晃腦袋:“我看你不錯,至少比較可靠。” 這恭維的話叫戰士大為高興,也聽得蕭焚暗自點頭。 “野外遭遇的區域規則是什么?”半身人德魯伊在一邊問精靈小姐。 “我也不知道。”格里菲因小聲回答,然后捂住嘴一陣咳嗽。 “法師先生?” “是奧拉斯皇家論壇大師區的一個技術貼,”蕭焚回答:“它提出一個迦南之中的基礎計算,也就是野外怪物的刷新與遭遇幾率。這個幾率在城鎮周邊、鄉野、平原、沿海、森林、沼澤以及丘陵、山脈以及地底都有一個各自不同的基礎值,又按照周邊環境有一個加值或者減值,例如城市規模和輻射地區的大小,人口稠密程度與活動范圍的大小;或者森林、丘陵與沼澤的覆蓋面積、附近怪區的分級,地區背景,甚至是近期影響的一些事件、任務。” “一次徹底地清剿可以讓一片區域內的遭遇減少百分之五十,反之長時間無人探索的區域則增加百分之十;高等級怪區提供一個百分之五的增長值,與之臨近的區域則是百分之二;有怪物群落的地區,每多一個種類增加百分之三;有首領清剿任務的地區,增加百分之十,與之臨近的區域增加百分之五;發生過襲擊、任務事件、狩獵的區域,增加百分之十;有失蹤、遇襲、離奇事件傳聞的,增加百分之五。” “諸如此類,”法師補充道:“另外,白晝減少百分之十,黑夜則增加百分之二十。” 正太半身人想了一下,抽冷氣道:“那今天晚上,我們不是有接近一半的幾率遇襲?” “是超過一半,還有一些因素法師先生沒說出來。”戰士拍拍他的肩膀:“有時間,自己去論壇看帖吧。” 矮人很是佩服地點點頭,“這么熟,你也是常年在野外冒險吧,法師?” 蕭焚不作聲表示默認,然后他指了一下戰士手里的樹枝:“隊長大人,這些東西作熏肉成,篝火的話還是算了吧。” “恩,什么?”戰士看著自己懷抱地一捧濕漉漉的、帶著翠綠枝葉的樹枝,愣了愣。 …… 夜梟在一片鵝耳櫪的林子里長鳴,‘咕咕’的啼叫在夜空里、在山谷之中回蕩;山林的夜很沉很深,單調的梟鳴烘托出一種神秘的靜謐,讓人在這種環境之中安然入眠。就仿佛沉浸入于山野的夢中,被森林用茂密的枝葉相擁入懷,這夜,有一種母親般的安寧。 矮人坐在一塊冰冷的巖石上,戰錘斜放在身體一側。他的目光垂向下方,山澗之中星星點點的篝火的光芒穿透林子,仿佛黑夜之中的星辰一般。矮人一族在黑暗之中視力極好,讓他可以看到其他人所注意不到的景觀——一片紅匣樹在山坡斜地上構成的憧憧怪影,那些在夜色下無限扭曲、拉伸影子一直讓他毛骨悚然,仿佛隨時會跳起來撲向他似地…… 紅匣木林子往后是一道灌木帶,幾只灰鹿從那邊跳過去,發出簌簌的聲音。 矮人背后,兩塊巨大的巖石之間就是他們一行人的營地。戰士用樹枝、包裹與行李將巖石之間的口子堵上,這樣無論那一種襲擊,他們都可以擁有足夠多的反應時間。 戰士得到允許靠在半身人毛茸茸的動物伙伴身上,他將雙手枕在腦后,一動不動地盯著天上——實際上夜空中也沒有一顆繁星,黑沉沉的,好象是一塊染了墨汁的抹布一樣。明天或許是一個陰天,又或許還有一場暴雨。 在他這個位置,正好可以注意到另一側森林的響動,以及矮人在巖石上的背影。篝火在一邊燃燒著,樹枝在火中發出‘噼啪’的響聲,火苗象是舞動的精靈,橘黃色的柔光在黑夜之中撐起一個朦朧的夢境…… 蕭焚在帳篷里點上了一只蠟燭,暗淡的、跳動的光芒中,他將手中的厚書翻開一頁,仔細地閱讀著: “艾瑞絲,埃拉語(一種古迦南語)中意即‘厄運纏身的少女’;元素神之一,風暴與厄運的女兒,傳說之中厄運鋸齒之海的掌管者……” “她有四個侍從,名為奧多彌丁的火焰的追隨者,名為安多拉姆的雷霆的追隨者,名為格萊克絲的巖石的追隨者,名為瑟拉克西斯的潮汐的追隨者。” “……另有一種說法,來自于古代文獻:迦南的眾神為凡人定下三件禮物,愛、智慧與希望,艾瑞絲象征著愛——愛情、親情與友情,以及一切高貴的愛;從而使人與人之間產生聯系。艾瑞絲被形容成一位美麗的、看起來象凡人的少女,行走在大地之上,傳達著理解、關愛與互幫的含義,教人領會幸福,知道滿足。” “……在一些殘存的史詩之中,父神迦南稱她為女兒;她是由世界之樹最上層一根樹枝、樹枝上最尖端一片葉子來作成,傳言那片葉子在云層之中,孕育這世上一切風暴,因此艾瑞絲生來就與風暴如影隨形……” “但在奧拉斯南方、佛塔迪半島以及符文島一些區域,當地的海民認為艾瑞絲是海上的魔女。她的脾氣就象大海一樣陰晴不定,當她發怒時海上就掀起數十米高的波濤,她出現時往往帶來厄運,因此又被稱作厄運之女……” “許多人聲稱見過艾瑞絲,但是這些傳聞從未被我們(法師協會)證實過。在真正的歷史之中,從上上個紀元以來,神戰的時代之后,艾瑞絲這個一個名字就在歷史的長卷銷聲匿跡了。” 法師讀完一部分,偏著頭想了想,最后無奈地搖了搖腦袋:“我就是想查一下這個任務線而已,怎么又和四大元素領主扯上關系了……”他合上書,不禁又想到了那個火焰一樣的女子,烈佛妮,不知道在燃燼之塔一別之后她又在做些什么。 書中還隱約提到了希望的象征,這枚寶石據說在魔法皇帝互相征伐的時代還出現過一兩次,此后就一直銷聲匿跡了。 不過讓蕭焚意外的是,這本從法師協會借來的,據說唯一一本與古代神話相關的資料,居然對于那本智慧之書只字不提,好象壓根不存在這樣一個傳說一樣,這倒是叫他好奇不已。 他用指尖輕輕拍打書的封面,一面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之中,卻聽到外面爭執的聲音一點點傳來進。 “最后一塊了,不來了!”半身人德魯伊的聲音:“我認輸!” “喂,怎么可以中途變卦的!”格里菲因小姐生氣的聲音。 之后是一陣壓抑的咳嗽。 “最后一塊了啊,你都贏了那么多了……”正太半身人可憐巴巴地說。 “呼……說好輸光為止的啊!” “格里菲因小姐你——明明那么厲害,太狡猾了!”半身人生氣地說:“輸光了我沒有晚飯了呀!” “輸光了的話,我就把我的晚餐分你一份。” “我才不要吃烤焦的魚。” “死半身人,你對我的手藝有什么不滿嗎……不要太過分啊——喂!” 然后是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音。 “你……你……,你竟然朝面包上吐口水!”精靈少女一邊大口喘氣,一邊捂住嘴咳嗽。好半天才恢復過來,生氣地說:“你太過分了!” “這下格里菲因小姐就搶不到了,嘿嘿。”半身人得意地笑。 “可……可惡,半身人都不可相信!”氣得直發抖的聲音。 然后又是一陣互相譏諷,直到矮人憤怒地呵斥從上面傳下來,叫這兩個家伙才消停下去。 這邊聽了半天,蕭焚也聽出一個梗概:原來半身人德魯伊在準備干糧的時候,竟然從鎮上買了一些果醬面包藏在背包里,結果被精靈小姐發現了,于是這位精靈小姐馬上蠱惑白菜陪她一起玩格子棋,并拿了一袋鼓鼓地金子作為賭注。 于是我們可憐的、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半身人一時失足,沒禁住誘惑,乖乖地上了當;而一說死賭注,精靈少女馬上露出邪惡的本性,一舉將半身人德魯伊殺得丟盔卸甲。不過是一轉眼,小正太半個背包的果醬面包就飛到了別人手里。 一直到這里,就是之前爭執的起因。 蕭焚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沒想到一天以來留給他認真、負責、不太愛說話印象的格里菲因小姐,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又或許是這樣低級的怪物區域不能給他帶來什么危機感的原因,這樣感受著隊友之間地玩鬧,讓法師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放松感。 帳篷外—— 戰士一點不意外,事實上格里菲因小姐提議半身人一起玩格子棋的時候,他就在心里暗笑了。畢竟,這也是一個吃過苦頭的人呀——格子小姐看起來明明是一副安靜、弱氣的樣子,身體也不大好,給人的印象是一個很內向、不擅于交談的女孩子。 這樣的女孩子會惡作劇、使一些小詭計,那才叫人不相信,不過世界往往叫人感到奇妙不是嗎。 他將目光投向另一邊,那是一片陡峭的斜坡,森林在那個方向顯得黑黝黝一團,夜風吹起來的時候,每一棵樹的樹梢都晃動著,發出沙沙的聲音。聽起來象是一條盤伏在山脊上的黑色巨蛇,一片片豎起鱗片,向這兒的冒險者標示出這是一片乃是屬于它的領地—— 傾聽著這樣的聲音,有那么一瞬間,戰士好象看到一片片黑影活了過來,象一個個幽靈一樣在林子之間游弋著,緩慢而安靜。他揉揉眼睛,起先以為自己有些困了,但馬上他就一個激靈坐立起來。 背后的‘月光’也吸吸鼻子,好象有一些躁動,它將毛發豎立起來,這是一個遇到危險的前兆。 戰士一手取下盾牌與釘頭錘,再仔細看了看那片林子——一片安靜。起先他隱隱覺得有一些不對勁,過了一會才恍然過來連夜梟也停止了低鳴,四周靜悄悄的,好象夜色籠罩在一層詭異的寂靜之中。 安靜,并不總是代表一切正常,也有可能是暴風雨之前的寧靜。 他一面緊盯著那個方向,一面從行李中抽出三張軍用十字弓(精制重弩,1D10,重擊19-20/X2,命中修正+1,有效射程120尺),一一將它們絞緊弦、上好弩矢然后放到手邊。 又過了一會,戰士終于看到一個小小的、丑陋的腦袋從灌木從中探出頭來;因為缺乏光線,他說不上這個腦袋是一種什么膚色——灰白、灰綠或者類似的一種顏色,總之皮膚皺巴巴的,叫人看了就惡心。 他瞄了一下,然后扣動了扳機——不過這一箭射偏了,刷地一聲鉆入了樹冠里。 這一箭叫那個腦袋的主人嚇壞了,戰士看到它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林子里就響起一片嘈雜的尖叫聲;他馬上端起第二張十字弓,同時一面向后大聲提醒營地里的人趕快起來應戰——然后他射出第二箭。 一只高大的地精正從灌木從里沖出來,它尖叫著,一只手高高舉起插了釘子的木棒,一只手小心翼翼地頂著一面木盾擋在胸前。但下一個時間,就好象迎面撞上了一頭發怒的公牛,這可憐蟲慘叫一聲仰面就倒,木盾也裂成兩半…… “射得好。” 法師從后面走上來,也提著一張黑幽幽地輕十字弓;憑借這件神器帶來的優異黑暗視覺,他只看一眼就點清了林子里有多少敵人——二十四只以上的地精伏擊者,武器都是釘棒,手斧一類的,也有十幾張十字弓。 看起來這就好象是一群普通的地精,但讓蕭焚大皺眉頭的是,這些面目可憎的小家伙前進、后退井然有序,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樣子,根本不可能是一般的地精群落。 戰士向他點點頭示意,手里也沒停下,一把抄起第三張十字弓;一聲弦響,林子里又是一只地精應聲而倒。不過回應他的不是其他人的贊嘆,而是林子里飛出的一片矢雨。地精的十字弓手馬上還擊了一輪——戰士、蕭焚、半身人德魯伊、格里菲因沒一個是新手,一聽到破空之聲他們立刻就近縮回行李、帳篷背后,但這幾個人很快就又好笑又好氣地發現這個舉動完全是白費勁。 因為地精十字弓手地準頭很差勁,一些十字弓矢還沒飛到就掉到地上、還有一些幾乎全打在了兩邊的巖石上。 戰士倒很想嘲笑一下這些蹩足的對手,不過他沒有機會,因為七、八只地精已經尖叫著沖到了簡易工事面前。 “狗娘養的,來吧!”這個長得斯斯文文的年輕人唾了一口,拎起盾牌率先沖了出去,那一股子熱血勁頭可以叫將爭斗視為生命的獸人都自愧不如。 “我怎么覺得,這些見鬼的地精有點不對勁啊……”矮人圣武士從巖石上面滑下來,嘀咕了一句。說罷,也掄起錘子沖了出去:“奧摩丁在上啊,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地精!” 這兩個家伙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快到連蕭焚也來不及開口阻止。 “回——” 法師才剛開口,七、八個地精已經倒了一半。這兩個家伙簡直是暴力到一塊兒去了,連圣武士都修猛力攻擊、順勢斬,這叫他很是無語;不過現在可不是感嘆這個的事情,蕭焚一把扯回興奮不已、也準備沖出去湊熱鬧地半身人德魯伊,同時沖身邊的精靈小姐喊道:“蠻力術卷軸,格里菲因小姐!” “誒?”格里菲因正扯開一張防護箭矢卷軸,愣了愣。 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森林中傳出一陣低沉的咆哮,四條拖著舌頭的灰狼從黑暗之中一躍而出,這些兇惡的野獸此刻戴著一整套特制的鞍具,好叫它們背上的矮小騎士至于因為顛簸而掉下來。 那些騎士無一例外全是灰白色皮膚的地精,比起一般地精它們長相更加兇惡,全身上裹著一層厚厚地毛皮甲胄,枯瘦的手緊握著又細又長的長矛,而另一只手上提的東西叫每一個人看了都不寒而栗。 “我的神啊,捕網!”矮人圣武士馬上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臉都白了。 “啊——!”格里菲因小姐驚叫了一聲,但這個時候去找卷軸已經來不及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向戰場之中伸出一指:“油膩術!”隨著輕盈而富有節奏感的精靈語響起,仿佛林地之下憑空出現了一口油井,大片的油脂在她手指所點之處噴涌而出。 其中一位沖向矮人的地精騎士一時沒反應過來,驅趕著它的狼一下踩個正著,頓時尖叫一聲就翻倒了下去。而與此同時,蕭焚的一個蠻力術卷軸落到了戰士頭上。 “那是什么?”半身人德魯伊驚呆了。 “地精掠奪者,”法師一面從懷里摸出另一張卷軸,一面回答道:“一種已經消失了快一千年的戰斗序列……不過還好,不是完整版的。” 他回答得緩而慢。 好象只是一個眨眼,戰場上的局勢就逆轉過來。 戰士在第一時間想要抽身后退,但他快不過森林中的狼,風馳電掣一般,兩名地精掠奪者一前一后斷了他的退路。并且它們沒有停下,一直狂奔沖向這個人類,同時手一揚,兩張捕網就蓋上了去。 楊叫獸根本沒有時間反應,一下就被帶刺的網子裹住。他掙扎著想要從束帶上取下一把匕首來割開網子,但兩名地精掠奪者比他更快,一下子就叫座下的灰狼轉了向,拖著捕網就向森林方向扯過去。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腳下傳來,將戰士掀翻在地。不過他急中生智,在最后關頭一把扯住了林地之中隨出可見的一支橫伸出來的樹根,加上蠻力術的增效,一時之間竟然讓他與兩名狼騎士相持下來。 “月光!”半身人德魯伊大聲呼喚道,他龐大的動物伙伴立刻咆哮著向戰士沖過去。 同時,矮人圣武士也干掉了剩下一名地精掠奪者——這可憐的家伙被矮人扯著捕網從狼背上倒拽下來,然后一錘子砸爆了腦袋。但為此圣武士也抹了一把冷汗,暗自慶幸自己明智地選擇了矮人這個種族,‘屹立不倒’的種族天賦這一刻終于立功了。 森林中響起一陣憤怒的咆哮;地精掠奪者見無法將戰士拖走,立刻又折回來,騎在狼背上用長矛將戰士釘在地上—— 半身人德魯伊發出一聲驚叫,格里菲因小姐也不忍地別過頭去,然后是戰士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啊,該死!我要殺了你們這些混蛋……”這聲音逐漸虛弱了下去。 “他還沒死!”半身人指著身上多了兩根長矛的戰士大聲叫道:“快,月光!” 地精掠奪者也察覺到這一點,它們交頭接耳,想要拔出長矛再來一下。不過這個時候蕭焚已經拆開了第二張卷軸:“閃光塵!”一片閃爍著強光的銀色粉塵出現在戰場上,這些粉末紛紛揚揚、看起來很美,但卻是一種危險的東西,它產生的強烈折光會使生物的眼睛受損。 兩只地精掠奪者齊聲尖叫,捂著眼睛從狼背上滾倒下來。而森林中又是一陣惱怒地咆哮傳出,周圍一些沒有受影響的地精聽了這咆哮立刻圍上來,想要一舉擊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戰士。 但一道龐大的身影攔在它們面前,那是月光,這頭可怕的熊朝這些小個子呲開嘴,露出上下兩排雪白的尖牙,從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咆哮。 在這樣一只森林之王面前,即便是最勇敢的地精也要腿肚子發軟,更不要提什么向前一步了…… 乘著這個機會,矮人邁開短腿跑過去將幾乎已經和一具尸體一樣的戰士拖了回來。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來,一把將渾身是傷的楊叫獸推到半身人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快……快救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別吵!”半身人德魯伊緊張極了,滿頭大汗地在包包里翻了好半天才翻出一支治療魔杖。 …… 戰場上,失去了主人的三匹灰狼發出嗚嗚地低吟,四散從森林中逃開——而中了油膩術的那一只地精掠奪者,在嘗試了幾次站起來無果后,也很干脆地放棄了努力——這倒是符合地精的一貫性格。 不過這樣的見面并沒有叫蕭焚感到輕松,因為森林中又傳出一陣咆哮,那聽起來象是命令或者說怒斥,接下來,整整十多頭地精狼騎士從黑暗中一點點走了出來。 “怎么會這樣……咳咳,”格里菲因小姐臉色不大好,她一邊猛烈地咳嗽一面問道:“它們看起來有指揮!” 法師點點頭。 “是大地精。” 他簡單地回答道,然后又補充了一句。 “這地方麻煩大了。” …… 棘堡防御體系最外圍,布蘭卡鎮—— 在這條街上裝模作樣地走了好一陣,蒂妮察覺到后邊兒一直跟著的人終于忍不住了。女牧師就在這時猛地轉身,一下子抓住伸向自己錢袋的手。她豎起細細的眉毛,威嚴地緊抿嘴唇,漂亮的臉上寫滿了怒氣與不屑。 “你在做什么?” 她生氣地問道。 蒂妮是一位生命女神的牧師,過去她一直居住在真理之盾,是那附近一位小有名氣的玩家——這名氣來自于她的美貌與脾氣。不可否認,蒂妮是一個出了名的美人,但是敢于接近她的人卻不多,這又得宜于她的原則。 這是一個倔強的女孩,認定的事情就不會改變。對于厭惡的事物,她會不假掩飾地報以赤裸裸的厭惡目光:邪惡的、懶散的、沒有紀律性、自私與自大,她對此不屑一顧。她要求自己與他人的眼光近乎苛刻,這樣就導致她的朋友很少。 不少人都把她叫做‘刻板的老修女’,而實際上蒂妮才剛過十九歲生日而已。 戰爭爆發以后,她作為一名玩家響應真理之衛騎士的召喚來到前線,正式成為一名龍城軍團的隨軍牧師——而作為一個低階牧師,她的任務就是在大后方運送、救治傷員,事實上,這個任務一開始就因為這場戰爭恐怖的規模而變得超乎想象地繁重。 幾次會戰,幾乎每一次傷員數目都有大大地增加,由此為了減輕運輸傷員的負擔,蒂妮的牧師隊伍第一次從后方來到前方,來到這座幾乎變成廢墟一樣的城市中。 她從一開始就討厭上了這里,臟、亂,而且每個人的生活似乎都沒有什么節奏,周圍人們的眼中看不到什么生活的目標,大家都好象在混日子,這樣的環境簡直叫她受夠了。 實際上這個情況一直到這一刻才爆發出來,在她來到此地的兩個小時后——她意識到自己遇上了一個扒手。 “這可怕的治安,這些墮落的、該下地獄的人……” 她在腦子里想著,并打量著自己逮到的這名扒手,用一種輕蔑的、不屑的眼光。 但她很快愣住了—— …… 珂兒輕輕捂住嘴,她幾乎沒辦法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一切。 她記得在很早之前,那的確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她還沒開始陪著‘那個人’一起冒險哩,那個時候她還生活在精靈之都藍洛斯,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精靈游俠,有一個夜鶯的頭銜罷了。 因為一次任務的機會,她陪同精靈的使節團經過這兒;那時這里還是一個漂亮的、寬敞明亮的城鎮,街上人來人往,有玩家、也有NPC,有高頭大馬的騎士、穿著長袍法師,還有貴族、商販,街道兩邊也有許多作坊,有一家她很喜歡的木器工場,制作一些新奇的、她叫不出名字的木雕紀念品。 然而現在這里幾乎已經變成一座廢墟了,到處都是難民,他們從二十四鎮、茨堡、落月城甚至更南的地方來,拖家帶口,穿得破破爛爛。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在路上死去了——死在這條漫長的逃難之路上。有些人失去了父母,有些人失去了孩子,每個人都在這場戰爭之中或多或少失去了一位甚至更多的親人。 這些人,眼中看不到什么神采,因為已經對生活失去了希望,神色也是麻木中帶著一種長期形成的惶然之色;他們臉色灰敗、衣衫襤褸,頭發與指甲里充滿了污垢,四肢也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出不協調的浮腫……不過這些人對此并不在意,或許他們對任何事情都不太在意了。 他們曾經因為悲傷而哭泣,因為絕望而恐懼,他們祈禱、抱怨、咒罵,但一切都無濟于事,當一股強大的勢力摧毀了他們的生活,他們發現自己甚至無力抵抗;現在,他們再沒有力氣咒罵、祈禱、抱怨甚至是哭泣,只能聚集在一起,從相互之間獲取最后的一絲溫暖——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都只能象發干地尸體一樣躺在那里,眼神呆滯、什么都不干。 他們大多數人都帶著一種追憶的神情,因為明天對這些人來說就意味著痛苦,留給他們的也只有對于過去的懷念與回憶了。 他們現在聚集在這里,龍城領主拒絕他們進入北方,而絕望之手帶給他們的也只能是災難與死亡……他們只能在這里,靜靜地等待著那個最后一刻地到來。 云娜嘆了一口氣。 “走吧,”她對自己的妹妹說道:“我們馬上離開這里,晚上就能到棘堡,時間不多了……” 女游俠茫然地點了點頭。 …… 這是一只怎樣的手。 枯瘦得好象一截失去了生命的樹干,上面還沾滿了干涸的泥巴與不知是什么動物的糞便;有一點潔癖的蒂妮幾乎第一時間就要想丟掉它,但她忍住了,因為她看到那又青又紅、布滿血絲,浮腫得好象饅頭一樣的手掌。 手掌哆嗦著,離她的錢袋只有幾厘米。 她抬起頭去看這只手的主人——那應當是一個中年男人,在這個年紀,他本應該年富力強,用有一個美滿的家庭,努力工作養家糊口;而現在呢——蓬頭垢面,臉上幾乎已經看不清五官,但只有那一雙眼睛叫人記憶深刻,看一眼就永遠也不會忘記。作為一個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一個玩家,蒂妮永遠也不會明白一雙眼睛中怎么能包含那么多東西。 畏懼,驚悸,以及深深隱藏起來的痛苦,羞愧,自責與隱含的憤怒。黯淡無光的目光四處游移,仿佛是在畏縮、逃避,但深處又藏著一絲期待,那就象隱藏在黑夜之中的最后一絲希望。 正是這絲期待的眼神,叫一向倔強的蒂妮到了嘴邊的斥責怎么也無法說出半個字。 男子避開她的目光,最后臉上只剩下羞愧與悲傷。 這個時候,蒂妮感到一道道敵視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那些難民,她曾經以為他們根本不會為自己的命運去抗爭,根本不會用自己的雙手去改變這樣的時代;他們只會坐在那里,象木偶一樣等待生命終結,等待命運的最后審判——這樣消極的眼神與態度,曾經讓蒂妮不屑一顧。 但現在,她發現這些人可以為了一個陌生人,一個與自己有同樣遭遇的陌生人向自己投來敵視的目光。 那怕她并沒有做錯事—— 這一刻,蒂妮覺得自己應該堅持原則,但最后她還是退縮了,因為一些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原因;她將一些錢幣放到那個男人的手上,她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因為她不敢回頭,她怕自己會哭出來。 她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開,而身后那名男子卻哆嗦著捂住臉號啕大哭。 蒂妮抹了抹眼角,她知道這的確是一個NPC,但也許不僅僅是一個NPC…… …… 視線回到幼林森林之中—— “它們好象在驅趕我們前進……” “……喂,你們看到那面旗嗎?啊,就是上面有一只眼睛那一面,地精也會有部族圖騰么?” “……我從沒見過這么厲害的地精,雖然以前我都沒見過地精——它們一直都這么厲害么?” “啊,我看到那個大個子玩家的隊伍了,今天早上他在我們前面,現在他在后面……啊,他們被追上了……嘖嘖,真慘。” “我們要去那里?” 對于半身人喋喋不休的問題,終于我們的矮人圣騎士再也無法忍受了:“你給我閉嘴,不要以為只有你看到了!只是我們沒心情說而已!”他一面邁著小短腿盡量跟上隊伍,一面羨慕地看了一眼騎在月光上的德魯伊:“……你要是覺得閑,我們可以換一下。” “喔,我明白了。” 半身人馬上很乖巧地點點頭。 不過才過了一會,他忘掉了這個事情:“這個方向是去伯明湖么,我們會遇到那條黑龍么?對了……那個胖子工會的人上那里去了,從下午起就沒見過。” “你們怎么不說話,這樣會叫我很緊張的……我一緊張就會不自覺地說話呀。” “啊,前面有一個洞,我看到了!我認為我們可以躲進去!” 矮人在一邊磨了磨牙,想說點什么最后忍住了。 因為這個時候隊伍停了下來—— 蕭焚與格里菲因扶著戰士,也是累得不行,前者沒命地喘氣,后者一個勁地捂住嘴咳嗽;喘息了一下,我們的主人公這才有力氣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洞穴——這個洞穴隱藏在茂密草叢之中,若不是半身人德魯伊眼尖,還真沒辦法發現。 法師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這個洞穴的入口有一些人工雕砌的痕跡。他又支起木手杖,輕輕撥開洞頂與兩側的草叢,那背后立露出一排長滿了青苔的方磚與石柱…… 蕭焚與格里菲因互看了一眼。 “呼呼……這好象是一個小型地下城的入口,”戰士抬起眼皮掃了一眼,虛弱地說:“上面有寫什么東西嗎,一般都會有的……” 戰士一直說自己曾帶隊長期在地下城探險,如今這一點看來倒沒有吹噓;蕭焚往里走了一步,果然在石柱上方的一道橫條石上發現了東西:一排用扭曲的符文字母寫下的句子。具體是哪一種文字法師感到好象有一點熟悉,不過一時又記不起來。 他正想檢索一下知識,但不遠處又傳來一陣陣地精語的咆哮聲,追兵已經近了—— “這些該死的地精讓我感到很不對勁,我發誓我們以前遇到的和這個簡直是兩碼事……”矮人憤怒地詛咒道:“但愿設計這些地精的家伙下地獄。” 戰士點點頭,他將目光投向法師:“我也覺得不對勁……你看到那面旗幟了嗎,法師先生?” 蕭焚點頭,又搖頭。 “先進去再說,”他心里想著那排文字的含義,有一些心不在焉地回道:“格里菲因小姐你布置一下,用法術把我們的氣味消除掉。” “好的……咳咳。”精靈小姐一邊咳嗽一邊應道。 法師心里裝著事情,一面扶著戰士前進不自覺地就用上了隊長的語氣,不過好在情況緊急大家都沒注意到這一點,所以也就沒有人跳出來揭穿他這個冒牌的‘新手法師’。 洞穴一直略微傾斜向下,越往內人工雕琢的痕跡也就越多,到最后映入眾人眼簾地已經完全是一條用方形磚砌出的甬道。墻面上到處都是水浸的痕跡,有一些地方還有壁畫——一些簡單的線條畫,畫的就是一道道的線條——這樣說或許很別扭,但事實如此。 蕭焚用了一個舞光術叫光球飄在前面領路,這光線暗淡而壓抑,并且由于魔法的光源不太穩定,因此甬道內時明時暗,給人一種隨時都會遭到襲擊的感覺。半身人德魯伊臉色一直在變壞,一只手死勁地掐住矮人的腰帶不肯松開,叫后者抱怨連連。 “這里是高級怪區的地下城,該有什么樣子的怪物?”格里菲因小姐問了一句。 這句話沒人能回答,只是叫所有人臉色都再變差了一分。 “要不我們回……回去吧?”半身人小聲問。 “噓,那幫地精還跟在我們后面。”矮人對于聲音在巖石之中的傳遞,感知天生的靈敏。 于是每個人又一次陷入緘口不言的境地之中。 “你的熊呢?”過了一會,格里菲因小姐又問道。 突如其來的問題叫半身人哆嗦了一下,然后才意識到有人在問自己問題:“月光嗎……它在外面沒問題的,一會出去我還能召喚它。” “你還有果醬面包嗎?” “沒有了!”斬釘截鐵的回答。 “法師先生,我們就這樣一直往下么?”看到蕭焚一個勁地領著其他人往前走,被他扶著戰士終于忍不住了,開口問道——畢竟他太熟悉地下城了,地下城中的遭遇難度一般比所在的怪區高一到兩個等級——甚至更高,總之無論那一種,都不是現在的他們可以抗衡的。 “啊?”蕭焚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 “我說,我們一直這樣往地下去么?” “地下?”法師微微瞇起眼睛,心思完全不在這邊:“對了,地下!” 他突然反應過來,記憶好象一下子從腦海深處浮起,他忽然記了起來,他有在那里見過一模一樣的文字。 那是很久以前,在一片叫做‘森林之夢’的林地之中,燃燼法師之塔的地下—— (PS:我錯了呀...昨天房交會陪老媽去辦事,忙了一天,回來碼東西碼到睡著...好吧,差的有時間我會補的。不過不是現在,我現在寫1W2都有點累,等手熟了來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