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晏漁喜機械地瀏覽著五花八門的網(wǎng)頁,臉上始終捕捉不到任何信息,這是她慣來的表情,悲也默然,喜也默然。突然,她看到蘇意濃的□□頭像亮了一下又急速暗了下去,她撩開擋住眼角的劉海,直起了身子向對面一排排的電腦機掃去,果不其然,蘇意濃眼前的電腦正在等待進入游戲的頁面。自己上線也向來都是潛水,晏漁喜發(fā)了個衰的表情給她,然后就下了機,躡手躡腳地走到蘇意濃身后看她亢奮地在CS里大戰(zhàn),而蘇意濃卻渾不知情,時不時的咒罵遲鈍的游戲同伙幾句,一局快完才感覺到異樣,回頭看到是晏漁喜,瞥了一眼抱怨道,臭丫頭你想嚇死我啊。說話的同時,“嘭”聲從耳麥里沖擊著蘇意濃的耳膜,她趕忙瞪回電腦屏幕,剛剛回頭的那一剎那自己在游戲里已經(jīng)被人爆頭了。蘇意濃一臉衰到家的表情斜視了一眼晏漁喜,然后退出游戲,又看到晏漁喜給自己發(fā)來的那個表情,抱怨道,漁喜啊漁喜,你說你什么時候才能轉為我的福星啊。晏漁喜攤了攤雙手,表示無奈。
從煙味濃重的網(wǎng)吧出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初夏的晚風攜裹著絲絲的涼意,倆人不約而同的抽了抽鼻子,沁涼的風便順勢竄入了體內(nèi)。蘇意濃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扯過一旁低頭行路的晏漁喜,問道,漁喜,你爸媽還在鬧?晏漁喜拂了拂頭發(fā),說,是啊,他倒是同意離婚了,但他要求崔素璟凈身出戶,包括我。多年來晏漁喜極少用到“媽”這個字眼,即便是和最親近的小姐妹談到母親,她也是直呼其名。蘇意濃輕摟過嬌憐的晏漁喜,嘆了口氣,說道,真不明白這些大人,能有這么漂亮的一個女兒,還鬧什么啊,要是我爸媽還在世,他們肯定不會離開我的,漁喜,那你打算跟誰?晏漁喜微怔了一下,眼前的景致瞬間都模糊起來,她揉揉眼睛,說,你是知道的,崔素璟,向來和我不合。那你爸呢,他以前對你那么好。蘇意濃急切地問道。夜色愈來愈重,周遭的物體都披上了深藍色,整片的蒼穹讓人連訴說的欲念都盡失。長久的沉寂過后,蘇意濃只聽到晏漁喜說,他,不是我的親身父親。整個世界,頓時黑了。
中考在聒噪的知了聲中完結了,晏漁喜知道成績并不理想,但這些對于自己來說,似乎早已無關緊要。在那場鬧劇中,她已耗費了太多的氣力,那些熾熱的信念都在那個冗長的午后崩塌瓦解,剩留下的斷壁殘垣,是如何都建造不出烏托邦之境了。晏隱平和崔素璟也終于達成了協(xié)議,變賣房屋的所得款倆人七三分了,鑒于雙方的顏面問題,倆人都同意對外宣稱離婚原因僅是感情破裂,并未提及孩子身份之事,而晏漁喜則被寄養(yǎng)在大舅家,戶口也轉到了大舅門下。
正是晌午,天氣悶熱得連蒼蠅都無力飛動,懶懶地趴在紗窗上。晏漁喜探頭看到一眼窗外,天上壓著低沉沉的烏云,應該是要下雨了,她拭去額頭的汗滴,繼續(xù)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走廊傳來蹬蹬的高跟鞋聲響,大舅母尖利的嗓子隨即拉開來咳了咳,她倚在騰給晏漁喜房間的門框上,抬起手撐了撐剛去理發(fā)店做的花式盤頭,仰著下巴瞟了一眼正埋頭整理的晏漁喜,說道,這房間雖然你大舅說讓你先住著,但我可跟你說,我女兒就快實習完了,等她拿到大學畢業(yè)證她少不得在家住個兩三月的,她可是跟我說會給我?guī)€一表人才的女婿回來的,到時,你就搬那邊小雜屋住著,你也別怪我這做舅媽的不講情面,要說不講情面,恐怕,誰都比不了你媽吧?大舅母故意拖長的尾音,分明是在嗤笑自己,晏漁喜心緊了一下,心口像是一塊褶皺的抹布,怎么都舒展不開來。
轟隆的一聲炸雷,這場雨,終于是下了。窗外的傾盆大雨被突如其來的狂風推的四處飛射,一個個小小的泥潭立馬蓄滿了雨水。晏漁喜起身將窗戶扣上,將風雨的嘈雜聲阻隔在了窗外。
這個紛繁的夏天,在知了不厭其煩的絮叨聲中滑行著,高中的入學時日已擺上章程,蘇意濃從奶奶那要過學費,約了晏漁喜同往學校報到,鎮(zhèn)上像樣的中學就這么一家,孱弱的奶奶早便和自己聲明,要是沒考上要她交建校費這個高中才能上,那她絕對不會給的。盡管奶奶手上攥著的是父母當年慘遭車禍肇事者給的賠恤金,沒理由不用在自己身上,但年事已高的奶奶也指靠著用剩不多的錢來養(yǎng)老。蘇意濃虧得臨考前惡補了一通才得以錄取,奶奶這才極不情愿得把學費給了自己。更多時候,蘇意濃是個沒心沒肺的俏丫頭,自父母在自己六歲的那場橫禍中離去后,就跟著奶奶過活,奶奶不喜疼人,這個鬧騰的孫女她更是無心照料,好在蘇意濃生來開朗不是個嬌滴滴的人兒,再清苦的日子,她也是能讓自己拾掇得風生水起。她就是有這樣的本事,在暗處,亦是能讓自己熠熠發(fā)光,就像夏夜四處飛舞的螢火蟲,打著耀眼的小燈招搖著自己的美麗。而晏漁喜,卻更似那暗夜的星辰,不動聲色的,便入了他人的眼。
夏日草木芃芃的景致讓兩個清麗的女生心生歡喜,她們奔向眾多新生圍看的公告欄前,蘇意濃不顧他人神色,一邊嚷著“讓讓”一邊撥開了身旁的人,好不容易湊到最前邊,仔細地搜索著自己和好姐妹晏漁喜的名字,第一個班級就找著了晏漁喜的名字,而自己的卻是在另外一個班級中。蘇意濃嘆了口氣,黯然地退出了人群,朝對面的晏漁喜聳聳肩,說,咱倆看來還真不是一個等級的,連分班老師都不得而知了,喏,你在高一126班,我只能在你隔壁那個127,唉,同桌三年的你,我們只能隔壁傳音了。晏漁喜并未回應,愈加少言寡語的她只是拉過小姐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靜靜地看著眼前煽動的人群,神情,是始終的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