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風波帶來的影響遠不至此,先是有人寫了匿名舉報信給校方,緊接著戚悅被喊去主任公室談話。
校方對于這次網上日漸發酵的事件,以及給淮大帶來的負面影響,決定給戚悅記過處理,以及大四最后一年的獎學金名額,原本屬于戚悅的,已經取消了。
戚悅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臉上火辣辣的,是因為羞恥。剛才在辦公室,主任言辭溫和,語氣卻是掩不住的失望:“戚悅,你在學校一直是佼佼者,授過你課的老師一直都對你贊譽有加,可是在這關鍵時候,你能出差錯呢?你剛才說你沒做,老師相信你。可是有時候,大眾不需要聽過程,他們只看結果。”
“馬上你們就要離開學校了,老師送你一句話,任何時候,不要被失敗打倒,被環境影響,做你自己。”
是啊,而且誰不喜歡趁機投石,他們不聽過程,只抓住你的過錯,然后放大,人人都想當審判者,釋放自己心中的那份惡。
不止是這樣,戚悅原本即將敲定好的實習公司,這個時候對方忽然變卦,說還要考慮考慮。
最糟糕的是,盛懷一直都不接她電話,她想找他解釋清楚,卻怎么也找不到人。
戚悅忽然想起那天傅津言說出“耐心有限”這句話,她整個人不寒而栗。
他做到了。
戚悅現在無論走到哪都被人指指點點,縫紉機上她的衣料被剪成碎片,讓她無法按時完成作業。課桌上的牛奶也被人換成餿的,她喝了一口后,立刻捂嘴跑去廁所吐,身后教室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大笑。
都是從前那些喜歡她的同學發出來的嘲笑聲。
給她遞水漱口的只有顏寧寧。
戚悅站在洗手間,擰開水龍頭,只是覺得惡心一邊又一邊地漱口。
她沒想到,都大學了,校園暴力,人與人之間的惡意還在。
戚悅沒有哭,反倒是一旁的顏寧寧在小聲地抽泣,眼淚吧嗒吧啦地掉下來。
“對不起,悅悅,是我害了你。”顏寧寧嗓音哽咽,“我都不敢求你原諒了。”
要不是她一直出什么餿主意,讓戚悅去那個賭場,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戚悅讓自己平復好心情后,關了水龍頭,伸手去擦她的眼淚。
“好了,寧寧,你一直在幫我,這件事就是個意外,我沒事。”戚悅安慰她,“再哭眼睛就腫了啊。”
安慰好顏寧寧后,戚悅一身疲憊地回了家。這件事舅媽還不知道,知道的話指不定得鬧成什么樣。
獎學金沒了,實習也擱置,戚悅后面的計劃也被打亂。她必須多做幾份兼職,多存點錢,為后面的生存都多做打算。
一個星期前,學姐給她介紹的宴會策劃,戚悅老早就應下了。
說是宴會策劃,實際就是一些名流新貴舉辦宴會,需要他們這些服裝設計學院的過來打雜,包括寫邀請卡,在宴會中隨時callon,幫助主人照顧客人,應變突發情況,比如禮服出錯,準備備選禮服,這都是她們要負責做的事。
雖然事情雜,但是報酬卻極高。
這時,學姐提前發消息給戚悅確認:“學妹,你沒問題吧?還是你休息下,我再找別人。”
學姐在一家時裝設計公司上班,對于母校的傳言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她怕戚悅受影響,沒有精力再去想兼職的事了。
戚悅手指頓了頓,考慮自己當下的問題,回道:“學姐,我沒問題。”
下午四點,戚悅稍微打扮了一下,看著鏡子里臉色蒼白的自己,特意打上了顯氣色的腮紅和涂上了玫瑰色口紅。
出門前,戚悅發了一條短信給盛懷:【你在哪,看到后回個信息,雖然分手了,但我欠你一份解釋。】
晚上八點,宴會在柏悅公館舉行,戚悅提前五點就到了那里準備宴會。
去了才知道,這場宴會的主人叫李明子。
李明子穿著黑色的吊帶短裙,露出白膩細瘦的肩膀,紅唇動人,看見一位美人到訪,立刻點頭。
“Ok,進來工作吧。”
戚悅進來之后,戴上耳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迅速地進入工作狀態。
時鐘晃動,鐘聲敲響,一場名流性質的宴會正式開始。
隨著入場的人越來越多,戚悅站在角落里隨時準備待命。
其實像這種工作,戚悅她們前期準備好,中場隨時候著,應對客人的不時之需,他們也不需要特別做些什么。
戚悅怎么也想不到,會在宴會上遇到從書京那幫人,還有學校的幾個男生。
但仔細一想也不奇怪,從書京本身就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父母都是經商,她家和盛懷家又是相識,都是同一個圈子的,出現在這里也不奇怪。
從書京穿著一條開叉長裙,眼尾亮閃閃的,看起來年輕又貌美,一入場便吸引了一部男士的注意。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間,戚悅像一尾魚般游走在人群中隨時注意著宴會中的突發情況。從書京正抱著手臂同別人聊天,忽地,她隨手攥住一個女的手腕,隨口說了句:“幫我拿杯血腥瑪麗,謝謝。”
見對方久久沒回應,從書京有些惱,氣極轉頭:“你啞——”后面幾個字她還沒說出口,在看清戚悅的臉后臉色忽變,一抹譏笑掛在嘴邊。
“這不是我們戚女神嗎?都同時搭上兩個男人了,還缺錢呢?”從書京諷刺意味明顯。
戚悅摘下耳機,笑了一下:“是啊,我缺錢,你缺男人。”
“你——”從書京被噎有些惱怒,轉念又一變,換了個態度:“既然如此,服務員,麻煩幫我拿酒。”
戚悅知道從書京是在有意為難她,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她正想開口拒絕。一道女聲插了進來。
“書京,你看是傅津言欸。”
“我靠,他好帥,我不行了,多看一秒我都腿軟。“
“都有京北有三大,傅家就占了個頭字,背后產業無數,資本雄厚,看傅家的大兒子,看起來清冷禁欲,不知道扒掉衣服是什么樣的?”
戚悅順勢看過去,傅津言竟然也來了。他穿了一件筆挺的銹灰色西裝,胸前口袋里露出一半COACH的復古方巾,顏色是玫瑰茜紅,紳士矜貴氣質盡顯。
他的眉骨線流暢,利落,干凈,嘴唇是冷透的白。
他是致命的,沉默的,卻又吸引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傅津言被人群簇擁著,有求于他的男人畏他,敬他,女人們則移不開眼神,除了著迷外還幻想著自己是不是那個站在他身邊的女人。
“書京,傅津言是不是在看你。”有女生推她。
“真的,他真的看過來了!”女生的呼吸都屏住了。
從書京被說得臉有些紅,剛才趾高氣昂的氣勢驟減:“哪有,你少胡說啦。”
“這里就你最漂亮,也就你才能入得了傅津言的眼,你看他從進來后有正眼瞧過誰嗎?”
站在一旁的戚悅與傅津言的眼神相撞,他的眼睛漆黑清冷,細一看,里面藏著欲望,占有。
戚悅心忽地顫了一下,她移開眼,聲音疾速道:“我去給你拿酒。”
幾乎是落荒而逃。
戚悅人走后,傅津言就把眼神收回去,同別人講了。旁人攛掇從書京:“剛才他就在看你沒錯,書京要不你主動上去打招呼,這么優質的男人可不能錯過啊。”
“是啊,剛才他可是一直看著你,這里面的人就只有你有戲。”旁人語氣艷羨道。
從書京被人捧得飄飄然,提著禮服的裙擺一臉自信的朝傅津言走去。傅津言舉著酒杯,臉色淡淡,見有女人走過來,眼風一抬。
“傅——”從書京嘴角帶著笑意,一句完整的話還沒說完,傅津言身旁的助理伸手攔住了她。
“不好意思,傅先生在忙。”
從書京連近身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傅津言拒絕在外。
戚悅匆匆拿了一杯酒給從書京后,就一個人溜到后花園里去了。天色呈現暗藍色,有星星閃過,戚悅順勢坐在秋千架上想事情。
她拿出手機一看,一條消息都沒有。她發給盛懷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沒有一條回復。
忽然,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你在想什么?“
戚悅猛然回頭,發現傅津言站在窗前,一扇大窗戶正對著后花園,視線一覽無遺。
他的手肘撐在窗臺前,姿態從容又閑適,彷佛在單純地跟她聊天。
“在想你這種惡人的命怎么還沒有被閻王爺收走。”
戚悅一看到他想到這幾天的遭遇,說出她二十多年中最惡毒的詛咒都覺得算輕了。
傅津言聽到她這句話愣了一下,然后唇角扯出一個細小的弧,緊接著他笑聲越來越大,指間夾著的煙灰抖落,有風吹來,他笑得連肩膀都在輕微地發顫,漆黑的眸子里漾著細碎的光。
隨即,他的手肘撐住窗戶,竟縱身一躍跳了下來,這一點都不是傅津言會做的事,可他偏偏做了。
傅津單手插兜,姿態閑適地走了過來,他坐在另一邊,離得很近,近得戚悅可以看見她他冷白皮膚下的黑漆漆的睫毛。
他的聲音又低又沉,像是邀請,很緩。
“那把命給你,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