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斗心中雖然不爽,但是覺得這出戲還是要演下去。</br> 畢竟事關重大,畢竟關系到搖光肯不肯交出葫蘆,不能有差池啊。</br> 于是李斗耐著性子,向土地爺干咳了一聲,嬉皮笑臉的說道:“土地爺,看在我的面子上,咱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么樣?”</br> “這種道門的小角色,土地爺何必跟她一般見識呢?”</br> “就把她當成一個屁,放了算了。”</br> 搖光:“……”</br> 她感覺這只厲鬼在侮辱自己。</br> 可是……這厲鬼又分明是在幫自己。</br> 搖光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br> 而李斗笑嘻嘻的說道:“土地爺,你說行不行?”</br> 土地爺睜著怪眼看了看李斗,冷笑了一聲說道:“你是什么東西?你有踏馬的什么面子?”</br> “一個小鬼,也來這里裝人物了?”</br> 李斗:“……”</br> 焯!你踏馬的……鬼面,你太過分了啊!</br> 這時候,真正的鬼面被困在泥胎塑像當中,哭笑不得。</br> 她想要給師父發信號,讓師父趕快離開,卻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師父在那表演。</br> 在死亡面前反復橫跳啊。</br> 李斗心中火大,伸手就想要給土地爺來一個耳光。</br> 但是轉念一想:算了,算了,演的逼真一點也好。</br> 逼真一點,搖光才能相信。搖光相信了,才能乖乖交出葫蘆,如果有破綻,反而不好。</br> 罷了,我再忍一忍吧。</br> 于是李斗干咳了一聲,說道:“道士,也是活人。活人和鬼魂,畢竟同出一源。”</br> “咱們都是人間的生靈啊,何必互相為敵呢?”</br> “土地爺,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別和她一般見識了,怎么樣?”</br> 搖光有些感激的看著李斗。</br> 而土地爺只說了一個字:“滾。”</br> 隨后,土地爺揚起手來,作勢要打李斗。</br> 李斗氣的差點跳起來,他指著土地爺說道:“焯!你別逼我殺你啊。”</br> 土地爺:“嗯?”</br> 李斗又接著罵道:“本座已經夠給你面子了,你別不知道好歹。”</br> 土地爺哈哈大笑,他看著李斗,像是在看一個無能狂怒的小丑。</br> 土地爺冷冷的說道:“你好大的口氣啊,你是什么人啊,敢和我這樣說話。”</br> 李斗罵道:“踏馬的,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我是巫魁,我是郁隸的義弟,陰差我都敢打,馬面見了我都得下跪,判官和我稱兄道弟。”</br> “你踏馬一個土地廟看大門的,在這里裝什么大頭蒜?”</br> 李斗越說越生氣,伸手一個耳光向土地爺臉上甩過去了。</br> 土地爺迅速的向后退了一步,躲開了。</br> 他沒有還手。</br> 土地爺沉默了一會,幽幽的說道:“你是巫魁?幽迢入贅陰司的時候,我也在陰陽界,我和你義兄有一面之緣。”</br> 李斗一個耳光甩過去:“既然知道老子的身份,你還踏馬的敢什么囂張?老子是給判官辦事的,你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br> 土地爺又躲過去了。</br> 不過這一次,他有點心驚。</br> 在陰陽界的時候,他確實看見了郁隸,只是他不知道郁隸是李斗假扮的。</br> 當時除了郁隸,他還看見了鬼面麻煞幾個人。</br> 剛才土地爺來到這里的時候,順手就把鬼面幾個厲鬼控制起來了,根本沒有仔細看,只是覺得他們長得有點面熟罷了。</br> 現在想想,這幾只小鬼,不就是當日的三個奇葩徒弟嗎?</br> 這三個徒弟在這里,那么巫魁也在這里了?</br> 關于巫魁的種種傳言,土地爺也聽人說起過。</br> 據說這個巫魁囂張跋扈,曾經毆打過陰差,曾經逼著馬面下跪,曾經當眾駁回鬼門門主的話。</br> 有傳言說,他是陰司太子,最近又有人說,他是謫仙下凡。</br> 土地爺忽然有點慌。</br> 這樣的人物,是自己能惹得起的嗎?</br> 土地爺,根本不把人間的凡人、修士、厲鬼等等放在眼里。</br> 因為他靠山很大,他的靠山是陰間人。</br> 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畏懼陰間人。</br> 而巫魁,他的侄子已經入贅陰司了,算是陰間人的親戚了。</br> 土地是陰間的屬下,巫魁是陰間的親戚,這關系誰遠誰近,這不是一目了然嗎?</br> 而且,這個巫魁身上,明顯有判官的氣息。</br> 這說明,就在幾天之內,判官曾經和他接觸過。</br> 這么說……他真的是在為判官做事?</br> 如果自己出手干預了判官的事,那還有命在嗎?</br> 如果說,土地這時候還有一絲猶豫的話,那么李斗的囂張跋扈,就讓他連猶豫都沒有了。</br> 一個沒有底氣的人,能這么囂張嗎?</br> 只可惜土地爺不知道,李斗之所以這么有底氣,是因為他以為土地爺是鬼面。</br> 否則的話,李斗早就逃之夭夭了。</br> 就在土地爺琢磨這件事的時候,李斗開始拍著桌子大叫:“過來,過來,你踏馬的給我過來。”</br> 土地爺心情復雜的走過來了。</br> 而李斗掄圓了胳膊,啪的一聲,重重的打了土地爺一個耳光。</br> 這次土地爺沒敢躲。</br> 被封在泥胎塑像中的三個徒弟,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br> 鬼面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師父,果然是師父啊。”</br> 麻煞則在想:“這就是師父的王霸之氣嗎?根本沒有動手,單單是氣勢就把土地爺鎮住了,讓他不敢輕舉妄動。”</br> 而色狗心想:“師父太厲害了,又達成一項成就:打土地爺的耳光。”</br> “下一步,是不是該打判官的耳光了?”</br> “牛逼,太牛逼了。”</br> 對于李斗這一耳光,土地爺忍了。</br> 李斗瞪了瞪眼睛,說道:“還不滾,等什么呢?”</br> 土地爺愣了一下,然后向李斗拱了拱手,轉身出去了。</br> 而李斗看著搖光,微微一笑,說道:“小娘子……咳咳……踏馬的,我這口風越來越像色狗了。那什么,小姐姐,你沒事吧?”</br> 搖光已經徹底懵逼,不知道怎么回答了。</br> 李斗隨手把葫蘆拿過來了。</br> 搖光沒有反抗。</br> 面前的厲鬼連土地爺都敢打,自己就算反抗又有什么用?</br> 眼看著葫蘆已經被拿走了,搖光緊張的向李斗拱了拱手。</br> 她看李斗沒有阻攔自己的意思,立刻飛快的向外面跑去了。</br> “厲鬼把土地爺給打了,這個世界太瘋狂了。不行,我得趕快報告師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