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身上的確有傷。</br> 在數十年前的一場大戰(zhàn)當中,鬼面身受重傷。</br> 后來,這傷表面上是養(yǎng)好了,其實一直落下了病根。</br> 平時的時候,鬼面可以用深厚的實力將病根壓制住,不會發(fā)作。</br> 但是現在,鬼娘子太強大了,她必須要以命相搏,所以舊傷就有發(fā)作的跡象了。</br> 鬼面心中微微一嘆:遇到陰差,還可以逃跑,可是今天在鬼門,退無可退啊。只能趁著還能打斗的時候,盡快解決掉鬼娘子。</br> 于是,鬼面開始招招強攻。</br> 鬼面開始著急了,鬼娘子卻不著急了。</br> 她知道,只要自己隨手招架,拖延下去,鬼面的傷就會逼得她不得不認輸。</br> 到那時候,就可以直面巫魁了。</br> 只要逼得巫魁也服軟,那自己就在鬼門徹底立威了……</br> 想到這里,鬼娘子抬眼看了看李斗,然后就吃了一驚。</br> 鬼娘子看見李斗正一臉無所謂的看著鬼面,好像完全不擔心似的。</br> 鬼娘子震驚了:“鬼面身上有傷,連我都能看得出來。他作為師父,絕對是知道了。”</br> “可是他怎么完全不擔心?打敗了鬼面,我就要對付他了,他難道有必勝的把握?”</br> “是了,巫魁是鬼面的師父,他的實力當然要高過鬼面。他有把握擊敗我。”</br> “可是……他的實力有這么高嗎?他都不屑于和鬼面一塊夾擊我?”</br> “難道傳言是真的?巫魁真的憑借著一己之力,打了陰差,讓馬面下跪?”</br> 一瞬間,鬼娘子心中百轉千回。</br>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透巫魁的實力了。</br> 她忽然想起自己師父臨終時候的教誨來:天外有天,鬼門要低調,要在暗中積攢實力,不要樹敵太多。</br> 鬼娘子心中踟躕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向李斗講和。</br> 與此同時,李斗在盯著鬼娘子和鬼面打斗。</br>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七進七出?鬼面已經被鬼娘子給擋住了,還怎么帶著為師七進七出?”</br> “難道,鬼面和為師一樣,逃跑的功夫比較厲害?正面硬剛的話就差了一點?”</br> 李斗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身邊的朱回春,忽然悄悄地向后退去。</br> 他打算趁著眾人觀戰(zhàn)的時候,偷偷離開這里。</br> 誰知道李斗即便是在觀戰(zhàn),眼睛也在時不時看著朱回春的方向。</br> 他看見朱回春溜走,頓時勃然大怒,一把將朱回春給拽回來了。</br> 然后,李斗的耳光像是不要錢一樣。</br>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br>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br> 周圍的厲鬼聽到了琵琶聲,聽到了馬蹄聲,聽到了鞭炮聲,聽到了驟雨聲。</br> 等聲音真正停歇的時候,朱回春的臉都被抽中了。</br> 因為李斗打的太藝術了,打的節(jié)奏感太好了。</br> 這一場耳光表演,竟然拉攏到了不少目光。</br> 他們的注意力從鬼面和鬼娘子的大戰(zhàn)中抽出來,忍不住瞟了幾眼李斗,以及被李斗毆打的朱回春。</br> 這樣一看不要緊,他們震驚的發(fā)現,這個一直不起眼的活人,竟然是道門紅袍道長的私生子。</br> 有些厲鬼心中驚訝,嘴里就干脆叫出聲來了。</br> 朱回春有些無語的想:“我爹不是說,這件事是個秘密嗎?怎么連這里的厲鬼都知道?”</br> “踏馬的,早知道天下人都知道了,還何必掩耳盜鈴的瞞著呢?直接把我?guī)Щ氐降篱T不好嗎?”</br> 而和鬼面打斗的鬼娘子,也第一次注意到了朱回春。</br> 她身子一震,頓時跳出戰(zhàn)圈。</br> 鬼面納悶的看著鬼娘子,幽幽的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br> 其實,鬼面已經快要撐不住了。再有十個呼吸,自己的舊傷就會復發(fā)。</br> 到那時候,一口鮮血噴出來,自己師徒四人就交代在這里了。</br> 可是萬萬沒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鬼娘子竟然停手了。</br> 鬼娘子沒有理會鬼面的詢問,而是看向李斗:“你們帶來的這個活人……是什么人?”</br> 李斗說道:“這人來頭可不小啊。他爹是道門的紅袍道長。”</br> 鬼娘子點了點頭,說道:“那你把他帶到這里來,有什么目的?是為了獻給我鬼門嗎?”</br> “想要用這種方式做禮物,請求加入鬼門?”</br> 李斗一腳把朱回春踹倒在地了,說道:“扯淡吧。你想得美。”</br> 鬼娘子呵呵笑了一聲,說道:“那我就有點不明白了。巫魁,你抓了紅袍道長的兒子,是什么意思?”</br> 李斗幽幽的說道:“很簡單,這家伙曾經利用一個女孩的年幼無知,把女孩給狠狠的騙了。”</br> “我聽說這女孩現在就在鬼門,因此想要把這人綁來,讓這人贖罪。”</br> 鬼娘子哦了一聲,淡淡的說道:“原來,你們師徒四人是來做好事的。”</br> “來鬼門做好事,虧你們想得出來。”</br> 周圍的厲鬼都發(fā)出一陣陣陰慘慘的笑聲,顯然是在嘲諷李斗。</br> 李斗淡淡的說道:“是不是做好事,姑且不論。我卻認為,鬼門想要發(fā)展下去,就必須要有自己的立身準則。”</br>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因果報應。這些都是最基本的。”</br> “如果連這些原則都不能遵守,那么鬼門早晚要變成一盤散沙。”</br> 鬼娘子驚訝的看著李斗。</br> 她心中思緒起伏,這人說的話,不正是師父臨終時候的遺言嗎?</br> 這些年來,鬼娘子一直想要把鬼門引上這條路。</br> 可是鬼門中的一些厲鬼,卻認為厲鬼就應該無拘無束,像是土匪一樣為非作歹。</br> 鬼娘子雖然收羅了一部分忠心耿耿的部下,可是依然覺得力不從心。</br> 只因為這些部下不太有頭腦。</br> 他們只是盲目的聽從鬼娘子,卻不能出謀劃策,理解鬼娘子的信念。</br> 現在這個巫魁。</br> 這個來鬼門搗亂的巫魁,卻精準的說中了鬼娘子的心中所想。</br> 鬼娘子怔怔的看著他,心想:萬萬想不到,在鬼門之外,我竟然有一個知音。</br> 這一瞬間,鬼娘子忽然不想殺死這師徒四人了。</br> 她想要保住這四個人。</br> 甚至想要拉攏這四個人。</br> 如果這四個人能加入鬼門的話……</br> 那自己在鬼門,就有了盟友,做起事情來,可以事半功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