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立早像是一個蠱惑人心的演說家一樣,用極為誘/惑的聲音向郁正道說道:“郁兄,你愿意做我們的神嗎?”</br> 這番話,連旁聽的李斗都已經有點熱血沸騰了。</br> 然而,郁正道只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我不能。”</br> 章立早說道:“為什么不能?”</br> 他慷慨激昂的說道:“你是不是還在忠于道門?是不是還在擔心人間?”</br> “你回想一下,道門真的配得上你的忠誠嗎?”</br> “你活著的時候,他們想要得到那把刀,因此對你呵護備至,給了你最高的禮遇。”</br> “當發現無法從你這里得到什么東西的時候,立刻將你束之高閣。”</br> “人間的百姓呢?當你的先祖郁鎮邪提著寶刀大殺四方的時候,人人家中都供奉著他的畫像。”</br> “等道門誣陷你的先祖,說他入了魔道,開始傷害普通人。那些百姓立刻視他為邪神。”</br> “郁兄,你是不是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了?”</br> “陰間人,未必有多好,可是道門是顯而易見的壞。”</br> “咱們是借力打力,出去之后,打出屬于自己的一片天來,何必受別人的要挾呢?”</br> 章立早說完之后,就盯著郁正道。</br> 然而,郁正道還是搖了搖頭,說道:“不行。”</br> 章立早:“……”</br> 他有些不爽的說道:“郁兄,你有點太不給我面子了。”</br> 郁正道苦笑了一聲,對章立早說道:“我不能這么做。你如果心中不快的話,繼續把我關在泥土當中吧。”</br> 章立早淡淡的說道:“我確實有意繼續關著你,讓你好好反思一下。但是陰間的朋友已經等不了了。”</br> “郁兄,你今天最好答應我。否則的話,這事情就沒有那么簡單了。”</br> 而郁正道一臉疑惑地看著章立早,說道:“什么意思?陰間的朋友?你能溝通陰間?”</br> 章立早微微一笑,說道:“你想知道嗎?我可以讓你開開眼。”</br> 說這話的同時,章立早的眼睛當中,涌出來了一團黑色的煙氣。</br> 這煙氣瞬間罩在了他的臉上,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模糊了。</br> 李斗驚駭的看著章立早,他看見章立早面目扭曲,如同邪魔一般。</br> 而章立早口中喃喃自語,說的并不是人間的語言。</br> 伴隨著章立早的咒語,頭頂上巨/大的閻羅雕像忽然動了。</br> 一陣塵土飛揚下來。</br> 幾個人抬頭一看,驚駭的發現,閻羅睜開了眼睛。</br> 閻羅的目光緩緩轉動,最后落在了郁正道身上。</br> 章立早微微一笑,口中發出來了幾個模糊不清的音節。</br> 閻羅像是收到了信號一樣,微微張了張嘴,吐出來一團黑氣,包裹住了郁正道。</br> 郁正道驚恐的掙扎,但是這些黑氣卻爭先恐后的鉆進了郁正道的七竅當中。</br> 郁正道的身體頓時停滯下來了。</br> 然后,他整個人都呆滯了,緩緩地向巨/大的閻羅雕像走過去。</br> 章立早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郁兄啊,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br> “本來你只要老老實實的把這件事辦了,什么事情都沒有,結果現在……弄得被人控制了心神,這是何苦呢?”</br> 章立早搖了搖頭,然后閉上眼睛,嘴里面繼續念著咒語。</br> 這時候,他的額頭上沁出來了細細的汗珠,似乎念這些咒語十分消耗精神。</br> 說話間,郁正道已經攀爬到了閻羅的胸/口上。</br> 而在閻羅雕像的心口處,出現了一個灰色的洞口。</br> 這大概就是通往陰間的道路了。</br> 而章立早的身體都開始顫/抖了,似乎這個洞口是由他來維持著的。</br> 眼看著他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看樣子洞口也存在不了多久。</br> 郁正道已經走到洞口跟前,馬上就要走進去了,于甘勾忽然站了起來,大喝了一聲:“前輩,不要進去。”</br> 郁正道被這一聲一驚,頓時打了個寒戰,站在那里不動了。</br> 于甘勾在亂石中跳來跳去,想要追上郁正道,將他拉下來。</br> 但是章立早一伸手,抓住了于甘勾的胳膊,他猛地向下一摜,將于甘勾拉扯/下來,丟在地上,用腳踩住了。</br> 然后章立早繼續大聲的念著咒語。</br> 李斗知道,一旦讓郁正道走進去,那一切都不可挽回了。道冢會在頃刻之間毀掉,而人間也會有一場大難。</br> 他咬了咬牙,沖到郁正道身邊,拉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的把他的半個身子從洞口中拽了出來。</br> 那黑乎乎的洞口中,冒出來了大團大團的陰氣,吹得李斗瑟瑟發抖。</br> 他向里面張望了一眼,沒有看到什么東西,卻聽到了令人恐怖的低吼聲,像是某種野獸的咆哮。</br> 那……</br> 就是陰司的聲音嗎?</br> 還沒等李斗想明白,洞口忽然消失不見了。</br> 他回頭看了看,發現章立早滿頭大汗的坐在地上,似乎元氣大傷。</br> 李斗一手抓著郁正道,一手抓著于甘勾,喝了一聲:“快走。”</br> 他帶著兩個人想要離開,誰知道剛剛跑了一步,周圍就猛地陷入到了一片黑暗中。</br> 章立早把燈吹滅了。</br> 李斗懵了。</br> 這地方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這怎么出去啊?</br>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肯定就慌了,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跑。</br> 但是李斗不是一般人。</br> 他就近坐了下來,拉著兩個人一動不動。</br> 章立早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肯定在尋找這三個人的氣息。</br> 但是李斗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順便幫著郁正道也捂住了。</br> 良久之后,遠處傳來了章立早的聲音:“你們很聰明啊。”</br> “好啊,那你們就呆在這里吧,這里就是你們的牢籠。我不殺你們,讓你們在這里自生自滅。”</br> 隨后,一陣腳步聲越來越遠,這里重新回歸寂靜。</br> 忽然,旁邊的于甘勾說道:“安全了?”</br> 李斗連忙低聲說道:“別……”</br> 但是已經晚了,就在于甘勾開口的那一瞬間,一陣陰風吹過。</br> 李斗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章立早給抓住了。</br> 緊接著,燈籠又亮起來了。</br> 李斗看見章立早就站在面前,自己這邊的三個人,身上都被貼了符咒,動彈不得了。</br> 焯!</br> 怎么也想不到,活人身會死在自己人手里啊。</br> 最沒想到的是,居然會死在于甘勾師父的手里。</br> 這什么世道,忠奸不分了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