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李斗的眼睛漸漸能看到東西了。</br> 周圍的一切依然有點模糊,像是被上了一層紅色的濾鏡。</br> 但是至少能看見了。</br> 很快,紅色退去,李斗恢復了正常。</br> 那種劇痛消失了,他感覺于甘勾的主命燈,來到了他的頭頂上。</br> 李斗第一時間就去看手中的鏡子。m.</br> 他發現鏡子已經消失不見了,手里只有一個鏡框。</br> 身體周圍,到處都是碎玻璃,而李斗的手被割傷了五六處,正在向外面冒血。</br> 至于于甘勾,他站的遠遠的,躲在墻角,像是看戲一樣抱著胳膊……</br> 李斗有些不爽:“老于,你這是什么意思?看耍猴呢?”</br> 于甘勾幽幽的說道:“李兄你剛才像是瘋了一樣,瘋狂的摔打鏡子。”</br> “我叫了你好幾次,你都不搭理我。我還以為你承受不住我的本命燈火,已經走火入魔了。”</br> 李斗:“……”</br> 于甘勾干咳了一聲,說道:“不過剛才你漸漸停下來,我也猜到了,你是因為劇痛,感官失靈了?!?lt;/br> “李道友在那種劇痛之下,依然沒有忘了我們的約定,拼盡全力,想要把我從鏡子中放出來?!?lt;/br> “我這心中……感激不已啊?!?lt;/br> 李斗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別扯淡了,我這雞皮疙瘩都起來了?!?lt;/br> 于甘勾嘿嘿一笑。</br> 李斗注意到,于甘勾面色蒼白,而眼睛當中,又多了一層灰暗,更像是一個鬼魂了。</br> 而且他的身體冷嗖嗖的,多了很多陰冷的氣息。</br> 于甘勾笑了笑,說道:“失去了本命燈火,就猶如一個死人一樣了。”</br> “不過李道友不必擔心,我和本命燈火,始終在五步之內,回頭你把本命燈火還給我,我自然就恢復了?!?lt;/br> 李斗嗯了一聲:“那就好,那就好?!?lt;/br> 于甘勾又笑著說道:“李道友還困嗎?”</br> 李斗愣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說道:“不困了,現在精神百倍啊?!?lt;/br> “不僅很精神,而且暖洋洋的,也不能說暖洋洋,簡直是燥/熱?!?lt;/br> 于甘勾笑著說道:“那是因為你身上有六盞本命燈火,當然會覺得燥/熱了?!?lt;/br> “不過……李兄的體質真是奇怪啊。為什么陰氣旺盛的時候就會想要睡覺呢?”</br> 李斗干咳了一聲,岔開話題說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要不要去查看一下十君子的尸體?”</br> 于甘勾點了點頭:“走吧?!?lt;/br> 隨后,兩個人鬼鬼祟祟的走出來,摸黑向凌霄寶殿去了。</br> 白天的時候他們看的清清楚楚,凌霄寶殿的后殿被挖了一個大坑,而十君子的尸體,就是從大坑中挖出來的。</br> 下午的時候,李斗和于甘勾在道冢當中轉了一圈又一圈,早就把路線背的滾瓜爛熟了?,F在雖然黑乎乎的,光線昏暗,但是李斗和于甘勾走得很自信。</br> 李斗向周圍看了看,發現街上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br> 頭頂上倒是掛著一輪圓月,這月亮似乎很大很亮,發著清冷的光,照著整個道冢。</br> 一陣陰風吹來,李斗覺得身上涼快了一點。</br> 他對于甘勾說道:“真是奇怪了,道冢當中的道士們都是鬼魂。鬼魂……不是最喜歡晚上了嗎?怎么天黑之后,他們反倒不出來了?”</br> 于甘勾說道:“因為他們生前都是修行人,對陰陽二氣,有自己的使用方法?!?lt;/br> “鬼魂喜歡晚上,是因為晚上陰氣充足,他們更舒服一點?!?lt;/br> “而對于道士來說,他們雖然死了,但是依然能繼續修煉,陰陽二氣對他們的影響不大?!?lt;/br> “我猜他們依然保持著人間的作息,是不想承認自己已經死了。想著有朝一日,能再回到人間去?!?lt;/br> 李斗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看來,胡倀那種住在墳墓中的小鬼,才是這里的異類啊。”</br> “也怪不得別人欺負他,他和人家的理念都不一樣啊。”</br> “這家伙已經徹底躺平了,不想著怎么出去,只想著給人當小/弟,在這里湊合著過日子。”</br> 于甘勾也笑起來了。</br> 忽然,他一拍大腿,臉色一變說道:“壞了?!?lt;/br> 李斗嚇了一跳,緊張的問道:“怎么了?什么壞了?”</br> 于甘勾說道:“咱們忘記帶上胡倀了?!?lt;/br> 李斗納悶的說道:“帶上他干什么?他又能做什么?”</br> 于甘勾說道:“胡倀認識十君子啊。沒有他我們怎么找人?”</br> 李斗撓了撓頭,說道:“無妨,我認識郁正道。”</br> 于甘勾奇怪的看著李斗:“李道友……怎么會認識郁正道?郁正道死的時候,李道友還沒有出生吧?”</br> “你別告訴我,又是上輩子殘存的記憶?!?lt;/br> 李斗干咳了一聲,說道:“那倒也不是,我調查郁鎮邪的時候,見過郁正道的畫像?!?lt;/br> 于甘勾哦了一聲。</br> 其實,李斗認識郁正道,是因為帶著三個鬼徒弟,把馬細作抓來之后,逼著那小鬼幻化出來了十君子的相貌。</br> 馬細作不僅是打探消息的好手,在幻化別人方面,也有獨到之處。</br> 他那一張臉,千變萬化,模仿的惟妙惟肖,李斗早就爛熟于心了。</br> 時間不長,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凌霄寶殿外面。</br> 前殿和白天的時候一樣,破破爛爛,沒有人接近。</br> 但是當他們靠近后殿的時候,看見那通道正中央被人放了一塊大石頭,上面刻了一行字:擅入者死。</br> 李斗小聲說道:“看來,是因為白天的事,所以他們立了一塊石頭。”</br> 于甘勾點了點頭:“估計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來后殿。但是沒想到,白天的時候我們幾個冒失鬼闖進去了?!?lt;/br> 兩個人小聲討論了兩句,輕手輕腳的繼續向里面走。</br> 忽然,于甘勾站定了腳步,緊張的說道:“等等,這里有陣法,我們過不去了?!?lt;/br> 李斗:“?。俊?lt;/br> 于甘勾拿出羅盤看了看,忽然嘿嘿笑起來了。</br> 李斗問道:“怎么?”</br> 于甘勾說道:“這陣法是我師父親自布置的,很強大?!?lt;/br> 李斗說道:“那你笑什么?”</br> 于甘勾說道:“我小時候,師父教過我這個陣法。那時候我才六歲,根本聽不懂,也沒有學會,估計師父沒有在意?!?lt;/br> “可是他不知道,這些年我在道門不如意,每當失落的時候,就會懷念師父。”</br> “他教我的所有東西,我都會拿出來演練一遍,以作祭奠。這其中,就包括這個陣法?!?lt;/br> “五十多年的研究啊,這個陣法我早就會了。破解的滾瓜爛熟那種。”</br> 李斗一聽這話,也嘿嘿的笑起來了:“老于啊,這次跟你一塊來,真是來對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