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斗和于甘勾被道士的魂魄押送著,到了一座相對完好的建筑跟前。</br> 這座建筑有很多地方,都露出來了重新修繕的痕跡。</br> 顯然,這是不久前才建造完畢的。</br> 道士們推著李斗和于甘勾向里面走。</br> 看樣子,章立早就住在這里了。</br> 李斗看了看這建筑,有些納悶的說道:“老于,你覺不覺得這里有點面熟啊。”</br> 于甘勾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這不就是道門的議事廳嗎?”</br> 李斗說道:“咱師父也真是有意思啊。放著天宮不住,非要住在道門的議事廳。”</br> 于甘勾說道:“李道友,你這近乎套的……”</br> 片刻之后,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大殿當中。</br> 隨后,那些道士都退出去了,并且把大門緊緊的關上了。</br> 李斗看見這大殿當中,同樣沒有供奉著神佛。</br> 在墻上有兩個大字,上面寫著地,下面寫著天。</br> 李斗看了一會,對于甘勾說道:“老于,我記得道門的兩個字,不是這樣寫的。”</br> 于甘勾嗯了一聲,說道:“道門當中,上面是天,下面是地。這里寫反了。”</br> 這時候,有個聲音淡淡的說道:“不是寫反了。是故意這樣寫的。這代表的意思,是天地倒懸。”</br> 李斗和于甘勾嚇了一跳,兩個人扭頭看過去,看見有一個中年人從屏風后面走出來了。</br> 于甘勾一見這中年人,頓時激動起來了。</br> 他張了張嘴,激動地幾乎發不出聲音來:“師父……”</br> 如此看來,這中年人就是章立早了。</br> 章立早走過來,卻沒有看于甘勾,而是拍了拍李斗的肩膀,說道:“好啊。很是不錯啊。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這么年輕,看樣子駐顏有術。”</br> 李斗撓了撓頭,說道:“那倒也不是,我今年剛剛二十出頭。”</br> 章立早哦了一聲,說道:“看來你上一世死去之后,選擇了投胎轉世?”</br> 李斗說道:“應該是吧。”</br> 章立早說道:“你既然還記得為師,那說明你找回來了上一世的記憶?很是難得啊。”</br> 李斗說道:“倒也沒有找回來多少,大多都是聽旁人說的。”</br> 李斗和章立早在那一問一答,旁邊的于甘勾徹底無語了。</br> 踏馬的這李道友……你添什么亂啊……</br> 于甘勾干咳了一聲,湊過去說道:“師父,我才是于甘勾。”</br> 章立早:“……”</br> 他愣了一會,盯著于甘勾看了幾眼,然后說道:“嗯……眉眼之中,你確實比較像。”</br> “我記得為師壽終的時候,你剛剛六歲,沒想到現在已經頭發花白了。”</br> 于甘勾嘆了口氣,說道:“師父,徒兒已經年過半百了。”</br> 章立早也感慨不已,說道:“人啊,生老病死,都是痛苦。”</br> 感慨了一番之后,他又看了李斗一眼,拉下臉來說道:“你是何人?為何要冒充我徒弟?”</br> 于甘勾剛要解釋,就聽見旁邊的李斗說道:“在下并非是有意冒充,實在是仰慕章老。”</br> “這次冒死進入道冢,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見識一下章老的風采。”</br> “如果章老能收我為徒,那我就是死而無憾了。”</br> 章立早哈哈大笑,說道:“有意思,有意思。想不到塵世之中,還有人記得我啊。”</br> 李斗正色道:“凡是正直良善之人,都記得章老。”</br> 章立早呵呵笑了一聲,不置可否。</br> 而于甘勾一臉敬佩的看著李斗,心想:李道友真是……原來不僅能囂張跋扈,拍馬屁的時候也能這么得心應手啊。</br> 而李斗心中卻想:這拍馬屁的功夫,都是跟三個徒弟學的啊,沒想到現在用上了。</br> 徒兒們,為師謝謝你們。</br> 章立早對于甘勾說道:“為師讓你準備的修煉心得,你可拿來了?”</br> 于甘勾說道:“帶來了,帶來了,請師父過目。”</br> 章立早接過來之后翻看了一會,連連點頭,說道:“很好,很好。”</br> “這些年為師修煉的時候,常常遇到一些難題,有了你這一本心得,互相印證,這修為應當能上一個臺階啊。”</br> 于甘勾問道:“師父這些年,依然在堅持修行嗎?”</br> 章立早淡淡的嗯了一聲,說道:“這是自然。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一旦……”</br> 章立早說到一半,忽然看到了于甘勾頭上的傷疤。</br> 他有些納悶的說道:“你受傷了?”</br> 于甘勾尷尬的笑了笑。</br> 章立早說道:“有人傷到你了?”</br> 于甘勾說道:“不知者不怪,他們不知道我是你的徒弟。”</br> 章立早一臉不快:“你沒有提及我的名字嗎?”</br> 于甘勾說道:“提了,但是他似乎不太相信……”</br> 章立早大拍桌子,喝了一聲:“混賬,連我的徒弟都敢傷,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br> “這等人不重罰,來日豈不是要造/反了?”</br> “說,是誰傷了你?”</br> 于甘勾:“……”</br> 他苦口婆心的解釋說:“師父,對方真的是無心的。”</br> 章立早瞇了瞇眼睛,冷冷的說道:“為師問你,是誰。”</br> 于甘勾打了個寒戰。</br> 李斗看見于甘勾的瞳仁之中,仿佛出現了一抹血紅。</br> 這太詭異了,他也有些害怕。</br> 眼看著章立早步步緊逼,似乎下一秒鐘就要掐住于甘勾的脖子了。</br> 他干咳了一聲說道:“是小刀劉。”</br> 章立早點了點頭,說道:“好,好。這個小刀劉,竟然敢欺負我章某人的弟子,真是膽大包天。”</br> 他沖外面大聲喝了一嗓子:“叫小刀劉過來。”</br> 遠遠地有道士在外面答應:“是。”</br> 隨后,章立早轉身回到屏風后面去了,竟是把李斗和于甘勾晾在這里了。</br> 于甘勾有些手足無措,他看著李斗,茫然的說道:“李道友,我師父怎么……”</br> 李斗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五十多年沒見了,你師父變了。這很正常。”</br> 于甘勾嘆了口氣,小聲說:“小刀劉當真不是故意的,而且剛才給我們道歉了。你又何必說出他的名字呢?”</br> 李斗無語的說道:“你以為不說他的名字,他就能躲過去這一劫了?”</br> “你以為你師父真的是為了你懲罰小刀劉?他是為了他自己,他得立威啊。”</br> “今天他徒弟被人欺負了,別管什么原因,肯定要立立威。”</br> “否則的話,下面的人失去了畏懼之心,就有別的想法了。”</br> 于甘勾目瞪口呆的說道:“這……這還是我師父嗎?”</br> 李斗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說道:“畢竟五十年了啊,很多事情都會變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