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道又要了一碗綠豆湯,對李斗說道:“再喝一碗,壓壓火氣,壓壓火氣。”</br> 李斗嘆了口氣,問于老道說道:“你有什么打算?你死了之后怎么選?”</br> 于老道說道:“選擇投胎轉(zhuǎn)世吧。”</br> “也不知道我轉(zhuǎn)世之后,能不能分配到一個好身體。”</br> “如果身體夠聰明的話,是可以想起來前世的一點(diǎn)東西的。”</br> “不過……實(shí)在想不起來也就算了。至少魂魄還留住了。”</br> 李斗說道:“記憶全都丟了,留住魂魄有什么用呢?”</br> 于老道微微一笑,說道:“傳說中,修煉到一定層次之后,是可以找回記憶的。”</br> “我們現(xiàn)在是窺道境。我是四重,李道友是五重。”</br> “窺道境之上是凝丹境。凝丹境之上是金丹境。”</br> “到了金丹境之后,前世的記憶,就歷歷在目了,那不就等于把前世都找回來了嗎?”</br> 李斗哦了一聲,說道:“怪不得這么多道士同意轉(zhuǎn)世,原來是想著達(dá)到金丹境,然后找回記憶。”</br> 于老道微微一笑,說道:“沒錯,正是這個原因。”</br> “一世修不成,就修兩世,兩世修不成,就修三世。一直積累下去,也許有一天就修成了。”</br> “到那時候,幾世的積累都儲藏在魂魄中,對道的理解,對修煉的感悟,瞬間爆發(fā)。會很快沖破金丹境,達(dá)到更高的層次。”</br> 李斗笑了笑,說道:“但愿到時候記憶不要太多,搞得人錯亂了。”</br> 于老道笑了笑。</br> 他說道:“反正,道門的轉(zhuǎn)世,肯定比陰司的轉(zhuǎn)世好。”</br> “陰司可從來沒有許諾過我們,有一天可以找回記憶。”</br> 李斗喝完了綠豆湯,感覺混了個水飽。</br> 他嘆了口氣,說道:“你說……要是一直不死行不行?”</br> “道士不是講究個延年益壽嗎?”</br> 于老道說道:“就是第三條路了。”</br> 他神神秘秘的說道:“道門中的諸位長老,就已經(jīng)活了數(shù)百年了。”</br> “他們每天除了處理極少的事務(wù)之外,剩下的時間都在修煉。力求在這一世修成金丹境。”</br> “他們眼看就能成功了,所以都不肯放松,不想再重活一世,從頭再來了。”</br> “雖然重生之后,根基會更穩(wěn)固,修煉起來會更快。可是……誰愿意在將要成功的時候放棄一切呢?”</br> “萬一來生有什么困境呢?而且越是強(qiáng)大的人,越不愿意放棄現(xiàn)在的實(shí)力。弱小時候的感覺,太痛苦了。”</br> 李斗呵呵的說道:“他們當(dāng)然舍不得重生了。一旦重生,他們就得從頭再來,再次做道門的小徒弟。”</br> “他們還能當(dāng)長老,這么威風(fēng),呼風(fēng)喚雨嗎?”</br> 于老道笑了笑,說道:“也有道理吧。總之,只要到了金丹境,天大地大,據(jù)說可以增壽數(shù)百年。有了這樣的壽命,什么事情做不成?”</br> 李斗嗯了一聲。</br> 兩個人討論了一會身后事,話題終于回到了正題上面。</br> 李斗對于甘勾說道:“那個道冢……你之前說進(jìn)去之后,九死一生。具體是怎么個九死一生法?”</br> “道冢中的人,都已經(jīng)被關(guān)的發(fā)瘋了嗎?我們進(jìn)去之后就會被殺?”</br> 于甘勾說道:“那倒不是。其實(shí)道冢之中是什么情形,沒有人知道。”</br> “因?yàn)榈磊?蛇M(jìn)不可出。”</br> 李斗大吃了一驚:“不能出來?”</br> 于甘勾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守道冢的,是兩頭石獅子。”</br> “石獅子看起來是石頭雕刻的,其實(shí)體內(nèi)有歷代道門高手的封印。”</br> “你要進(jìn)入道冢,石獅子管不著。”</br> “但是你要想出來,呵呵,那就對不起了。完全沒有可能。”</br> “可以說,這兩頭石獅子,就算鬼門門主來了,也無法越過去。”</br> 李斗哦了一聲,說道:“我算是聽明白了,鬧了半天,這道冢就是一個人間版的地獄啊。”</br> “老于,這道冢可進(jìn)不可出,那你還讓我進(jìn)去找十君子?”</br> “還說什么九死一生。這哪是九死一生啊,這踏馬的不是十死無生嗎?”</br> 于老道擺了擺手,說道:“咱們修道之人,講究萬事留一線,不會設(shè)置絕對的死地。”</br> “所以在道冢之中,有一面石鼓。”</br> “如果你進(jìn)入道冢,有莫大的冤情,可以敲響石鼓。”</br> “這石鼓,據(jù)說是在道冢剛剛存在的時候,道祖設(shè)立的。”</br> “如果你確實(shí)有冤,確實(shí)應(yīng)該被放出來。那么你就能離開了。”</br> “如果你沒有冤情,是在故意搗亂。那對不起,抹去你的神智,煉化你的魂魄。”</br> “至于由誰來決定你有沒有冤屈……我也不知道了。有傳言說,石鼓當(dāng)中,存在著道祖的一絲神智。”</br> “道祖的神智會對你進(jìn)行考核,看看你的冤情夠不夠格出去。”</br> “這個誰也不知道。得親身經(jīng)歷一番才能弄清楚。”</br> 李斗:“……”</br> 于老道干笑了一聲,說道:“所以,這不是有一絲生還的機(jī)會嗎?九死一生。”</br> 李斗嘆了口氣,說道:“你這一絲生還的機(jī)會……可真的是不高啊。”</br> “從有道冢到現(xiàn)在,有誰通過石鼓出來了?”</br> 于老道說道:“一個都沒有。”</br> “凡是不肯死,凡是被關(guān)進(jìn)道冢的魂魄,誰不是鐵骨錚錚的好漢?他們是不肯敲響石鼓的。”</br> “敲響石鼓,意味著向道門求饒。這些魂魄不肯干。”</br> “當(dāng)他們被關(guān)進(jìn)道冢的時候,他們對道門,對道祖,就只剩下怨恨了。”</br> 李斗猶豫起來了。</br>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于老道說道:“好了,該給錢了。人家要收攤了。”</br> 李斗哦了一聲,拿出手機(jī)要掃碼付錢。</br> 老板說道:“我不會用這個。有現(xiàn)金嗎?”</br> 李斗:“……”</br> 什么年代了,誰有現(xiàn)金啊?</br> 于老道說道:“我有,我有。”</br> 他一邊付錢,一邊對李斗說道:“明白為什么要帶你來這里了吧?”</br> “我就知道,到時候給錢的未必是你,所以找個便宜的。”</br> 李斗對于老道說道:“厲害啊,老于。”</br> “萬萬沒想到,你長著一張憨厚臉,倒是心思縝密,把一切都算進(jìn)去了。”</br> “今天讓你請我吃了一頓,我還真有點(diǎn)不好意思。”</br> 于老道說道:“不用不好意思。剛才是十五塊錢。”</br> “老板沒有收錢碼,但是我有啊,你直接給我就行了。”</br> 李斗:“……”</br> 焯!這也太小氣了吧?</br> 于老道可憐巴巴的看著李斗,說道:“李道友啊,你不知道,于家村的道觀年久失修,西廂房常年漏雨。”</br> “一旦到了夏天,我就怕下雨陰天的,每次下了雨,都要上房和吳思去扯雨布遮住房頂。”</br> “你說說我多大歲數(shù)了?腳下濕滑,一不留神就得提前轉(zhuǎn)世了。”</br> “有時候雨下大了,我也擔(dān)心的要命,坐在屋子里一個勁的念經(jīng),求祖師爺保佑,千萬別把房子沖塌了。”</br> “否則的話,我和吳思就再也沒有棲身之處了。”</br> “為啥我們師徒兩個,始終要有一個人在道觀?那不是為了看守著功德箱嗎?生怕錯過了一點(diǎn)香火錢。”</br> “有了香火錢,就可以修房頂了。”</br> 李斗擺了擺手,說道:“得得得,我怕了你了。我給你二十行不行?多出來的五塊就算是積累功德了。”</br> 于老道千恩萬謝。</br> 在李斗轉(zhuǎn)賬的時候,于老道眼睛一瞥,看見了李斗的余額,他夸張的說道:“我的老天爺,這是多少個零啊?”</br> “李道友,原來你這么有錢啊。那你能不能捐個三五萬的?讓我明天就修房頂啊?”</br> 李斗:“……”</br> 你在這打土豪分田地來了是嗎?</br> 門都沒有,誰也別想道德綁架我。</br> 今天給你修了房頂,明天你想雕梁畫棟了。</br> 于老道:“……”</br> 他看見李斗態(tài)度堅(jiān)決,只能干咳了一聲,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李道友啊,你在道觀也住了一段時間了。這個房租……”</br> 李斗:“……”</br> 焯!</br> 果然不能露富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