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接近中午了，艷陽高照，李斗肚子有點餓。</br> 他對于老道說道：“老于，我這一早上接到的信息太多了，太耗費腦細胞了，咱們找個地方，邊吃邊聊行不行？”</br> 于老道說道：“可以啊，但是我沒帶錢。”</br> 李斗說道：“這也叫問題嗎？現在我認識了沈白石，以后還能缺了錢嗎？”</br> 于老道：“……”</br> 雖然道門幫人抓鬼也要錢，但是至少要裝一裝，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樣來。</br> 怎么李道友……這么直白呢？</br> 搞得人還真是有點不好意思。</br> 于老道干咳了一聲，對李斗說道：“這里有一個早點攤不錯，物美價廉，好吃又實惠。咱們去那里吧。”</br> 李斗說道：“可以是可以，不過現在已經快要中午了，你帶著我吃早點攤，還能吃的著東西嗎？人家收攤了吧？”</br> 于老道笑瞇瞇的說道：“吃的著，吃的著。你放心吧，正是這個點，早點攤賣剩下的飯可便宜了。”</br> 李斗：“……”</br> 焯！老子現在腰纏萬貫，去吃剩下的？</br> 不過現在餓的很了，也不講究這些了。</br> 五分鐘后，于老道把李斗帶到了一個早點攤上。</br> 這里賣豆腐腦和包子。</br> 李斗和于老道，一人要了一碗豆腐腦，一屜包子，一頓狼吞虎咽。</br> 吃完了之后，老板又每人送了一碗綠豆湯潤潤喉。</br> 李斗喝了一口，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后問道：“咱們剛才說到道冢了是吧？”</br> 說到這里，李斗又不放心的看了看攤主。</br> 于老道笑瞇瞇的說道：“你放心吧，他耳背聽不見。你沒發現嗎？剛才我跟他說話的時候聲音特別大。”</br> 李斗向于老道豎了豎大拇指，說道：“神了，于道友你不愧是老/江湖了，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br> 于老道捻須微笑不語。</br> 心想：其實我沒考慮這么多，單純是沖著便宜來的。</br> 李斗說道：“這道冢變成了道囚，里面的魂魄就真的成了囚犯？”</br> “那萬一有忠貞不屈，心系天下的好人，豈不是被冤枉在里面了嗎？”</br> 于老道嘆了口氣，說道：“那也沒辦法了。這叫蘿卜快了不洗泥，為了整個傀州城的安危，總要有所犧牲的。”</br> 說完之后，于老道就開始滋遛滋遛的喝綠豆湯。</br> 李斗想了一會，忽然心中一動，意識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br> 他問于老道：“老于，那要是現在的道士死了呢？”</br> “比如說你我，如果我們兩個死了，那會怎么樣？也會被關進道冢嗎？”</br> 于老道說道：“大概率不會。”</br> 李斗問道：“大概率不會？這是什么意思？”</br> 于老道說道：“我們死后，道門的人會幫我們辦喪事。”</br> “他們會問我們，想不想投胎轉世。”</br> “一般情況下，我們都說想，然后他們會幫我們安排一戶好人家。”</br> “這所謂的好人家，就是和道門有點關系的普通人家。”</br> “這樣我們重活一世，出生之后，他們就會把我們帶到道門，從小教我們修行。”</br> “有的人體質比較好，可以激發出一些前世的記憶來，不過大部分人都忘掉了。”</br> “畢竟身體是凡人的身體，嬰兒的大腦又不夠靈光，丟失記憶也是在所難免的事情。”</br> “這種轉世的道士，在道門當中有很多。他們可以說是道門的中流砥柱。”</br> “這樣的人，生生世世都是道門的人，是十分值得信賴的。”</br> 李斗嗯了一聲，說道：“那……如果說不想轉世呢？”</br> 于老道說道：“也確實有不想轉世的。”</br> “有的人對人世間比較失望，覺得弱肉強食，恃強凌弱，人類和動物沒有區別。千百年來，沒有變化。”</br> “窮人之所以窮，不是因為懶惰，而是因為掙錢的手段太干凈。”</br> “總之一句話，他們覺得就算再怎么努力，人間也不會有改變。”</br> “就算改變了，也不會變成他們理想中的樣子。”</br> “因此這些人就要求不再轉世投胎了。”</br> “累了，不和咱們這些凡人玩了。”</br> “對于這樣的人，道門的人也會尊重他們的想法。幫著他們散去魂魄。”</br> “這些人當中，有一部分人特別的偉大，他們會主動要求抹去意識，把魂魄煉化，變成精純的能量，給道門的道士修煉用。”</br> 李斗目瞪口呆：“這……這……”</br> 他猶豫良久，說道：“那……如果既不想投胎，又不想魂飛魄散呢？”</br> 于甘勾說道：“這樣的人，就比較危險了。對于道門來說，是一個不定時炸彈。”</br> “俗話說，屁/股決定腦袋。”</br> “當一個人是活人，是道士的時候，他會無比積極，降妖除魔。甚至會喊出口號來，說要殺盡天下間的孤魂野鬼，還活人一個太平盛世。”</br> “但是當他死了之后，他也變成孤魂野鬼的時候，他的觀念就變了。”</br> “他就會想，憑什么孤魂野鬼要被殺死呢？”</br> “白天屬于活人，晚上屬于鬼魂。這不是很正常嗎？”</br> “你們活人憑什么架起電線，憑什么拉起電燈，憑什么占領晚上，憑什么來抓我們呢？”</br> “活人死了以后會這么想，道士死了以后也會這么想。這時候，道士的鬼魂，很有可能會被鬼門引/誘，加入鬼門。”</br> “以往就有這樣的例子，有道士的鬼魂加入了鬼門。”</br> “不過我們道門及時的將他們給殺了，免得給道門造成更大的損失。”</br> “正因為有這樣的例子存在，因此現在道門立下來了規矩。”</br> “這規矩說，道士死了之后，不肯轉世，也不肯魂飛魄散的，一律關進道冢當中。”</br> 李斗皺了皺眉頭，說道：“那樣的話，恐怕會牽連無辜吧？”</br> “也許有的人雖然做了鬼，但是依然忠貞不屈。”</br> 于老道說道：“這就是我之前說的了。蘿卜快了不洗泥，為了傀州城的安定，總要有所犧牲的。”</br> 李斗嘆了口氣。</br> 他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綠豆湯，壓了壓心中的火氣。</br> 然后說道：“照你這么說，等我死了，也照此辦理？”</br> 于老道點了點頭。</br> 李斗勃然大怒：“踏馬的，豈有此理，老子死了之后，憑什么任由道門處置？”</br> “這個道門，我不想加入了。”</br> 于老道苦笑了一聲，說道：“就算退出道門……道門也會對我們的魂魄進行干預的。”</br> “李道友難道忘了嗎？道門一直在和陰司爭奪轉世權。”</br> “陰司的手越來越長了。但是道門對于修行人的轉世權，一直牢牢控制，寸步不讓啊。這是道門最后的底線了。”</br> “你要說，我沒有加入道門，道門憑什么處置我的魂魄？”</br> “可是大家也沒有加入陰司啊，為什么陰司要處置我們的魂魄？”</br> “世事就是這樣，當你不夠強大的時候，只能遵守別人的規則。”</br> 李斗罵罵咧咧的，一臉不高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