耗費海量黃金、雕塑巨大金身仙佛，崩塌。

金碧輝煌、宏偉佛塔道觀，斷垣殘壁。

無數(shù)正在磕頭如倒蒜、燒香如奉先、沉/淪在諸天仙佛、成仙西去、往生極樂的人們，驟然清醒過來，愕然對視。

“我們在干嘛？”

“愚不可及也?！?/p>

“信仰尊奉仙佛這么多年，求仙問道，家事荒廢，原來我都是緣木求魚?！?/p>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走！”

各地香火，大降。

人們幡然醒悟，怒而掀翻了頭上仙佛大山，不再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壓抑自己的欲/望需求，使我不得開心顏，負擔反而大大減輕。

求仙不如求杜預(yù)。

求佛不如求自己。

東海上空，被列圣擋在大陸外的天師孫恩臉色大變。

隨著杜預(yù)這句鎮(zhèn)國詩，香火已經(jīng)不是腰斬，而是腳踝斬。

瞬間，直接斷絕。

各處海外仙山，諸多仙門，紛紛震動。

他們無一例外，都需要人間香火，才能繼續(xù)修仙。

“該死啊，這是什么人？我要將此人碎尸萬段。”孫恩咆哮著。

列圣淡淡，不語。

但顯然，杜預(yù)教化百姓、滅道滅佛，符合列圣的利益。

十國之民，能承受的總量就那么多。

太平道手伸的太長，沾染的因果太多，其中還摻雜了很多不該有的邪惡。

騰出的空間，便可承載列圣更多的需要。

可憐的人間，對諸天神佛大能而言，如同一場饕餮盛宴。

你少吃一口，我便可多吃一口。

“孫恩，你不能踏入十國一步。”

孫恩臉色數(shù)變，終于冷哼而去。

他還不能與文淵閣列圣翻臉，還不是時候。

但時候到了，他一定會讓列圣后悔。

“杜預(yù)！”

這個名字，已經(jīng)有幸列入天師孫恩的腦海，被他銘記于心。

玄劍道人被杜預(yù)這句鎮(zhèn)國詩，震動心神。

“大逆不道！”

“爾等乃是升斗小民，與眾仙人眼中，乃是螻蟻一般存在。”

“不遵從眾仙，不香火求神，區(qū)區(qū)人族，難道還想自立世間？”

“失去仙門庇護，爾等會被妖魔，輕易吞噬成渣，半點不剩?！?/p>

他歇斯底里咆哮著。

杜預(yù)趁著半句鎮(zhèn)國余威，沉聲道：“【夢游天姥吟留別】！”

這題目一聲，狠狠沖擊了玄劍道人。

他怒極反笑，仰天冷笑道：“原來，這只是你的夢游！”

“夢中之行，神游天外，全是憑空幻想？”

“哈哈，螻蟻夢游，敢與我仙門對抗，何其可笑？”

杜預(yù)淡淡道：“夢游之境，神游天外，卻能與神仙溝通，如何不比你這所謂海外仙門，敲骨吸髓，吮/吸民膏，甚至掠奪生魂來的高明啊？”

他手一指，直指玄劍道人的漆黑玉瓶。

杜預(yù)早已看出，這玄劍道人和馬神仙在利用玉瓶，收集魂魄。

“什么？你在胡說八道什么？”

玄劍道人一慌張，手中一件東西，失手掉落下來。

是那漆黑玉瓶。

玉瓶摔在地上，摔成碎片。

一道道、一股股、一縷縷黑氣，從玉瓶中騰空而起，升騰到半空中，漸漸消散···

“這是什么？”

一個眼尖的讀書人/大叫。

揚州人的注意力，統(tǒng)統(tǒng)被吸引到這摔碎的玉瓶上。

“可惡！”

玄劍道人見勢不妙，就要俯沖下去，撿回玉瓶。

但真相，已然難以掩蓋。

玉瓶中數(shù)十條冤魂，陡然升起。

一個個痛苦的面容，在陽光下展示、釋然、消散。

“這是···這幾天的死人??？”

有個少婦尖叫道：“我認識這個，他，他是半月前馬神仙算命后，跳河自殺的人?！?/p>

“還有這個張屠戶，也是馬神仙去家里算過命后，暴斃而亡的?！?/p>

“我認識這人，這是我族叔。他也是馬神仙看過相，沒兩天就死了?！?/p>

“都是太平道！他們在殺人?！?/p>

“不，他們在收集冤魂?！?/p>

揚州百姓，出離憤怒。

之前種種離奇、重重疑云，如今都真相大白，恍然大悟。

太平道，不光在招搖撞騙，聚斂錢財，更在偷偷收集死人的魂魄。

還是通過馬神仙制造的冤魂。

如此一來，所謂海外仙門，與邪惡的妖魔鬼怪何異？

“啊？太平道，是邪門歪道？”

“我的天，我老婆天天去上香，好可怕。”

“我再也不敢去了?！?/p>

“報官，快報官！”

這下好了，太平道的揚州香火，徹底斷絕。

人人恐懼看著玄劍道人，猶如茹毛嗜血的妖蠻惡魔。

玄劍道人氣得面容扭曲。

這瓶子確實是他給馬神仙的，以道術(shù)殺人、收集冤魂的命令，也是他下達的。

他最近修煉一些道術(shù)，需要新鮮自殺的冤魂。

但這又有何關(guān)系？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人間凡人那么多，每天死掉那么多，我堂堂太平道，暗中收集一些冤魂，用來修煉怎么了？

他咆哮道：“若無我太平道罩著，你揚州早已被妖魔入侵，妖蠻屠/殺、死傷遍地，進貢些許魂魄，死個把怨鬼，有何不可？一個個螻蟻，搞不清自己吃誰的飯，搞不清在這世界如何生存？著實愚昧！該死！”

揚州人鴉雀無聲，人人以痛恨目光，怒視玄劍道人。

他不說還好，說了徹底激起眾怒。

反向宣傳，最為致命。

連王異都不能忍。

上等門閥，也不能自認為“螻蟻”啊。

杜預(yù)目光冷冽，冷冽道：“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王異美眸一亮。

“杜預(yù)的腦子，到底怎么長的？這等千古絕句，竟然信手拈來，俯拾即是？”

揚州人人人激憤。

杜預(yù)的話，仿佛一顆火星落入了干草柴火之中，瞬間在千萬揚州人心中燃起了沖天大火。

新仇舊恨，一起爆發(fā)，新賬老賬，一起來算！

是啊。

你們這些佛門、道士，不事生產(chǎn)，不做勞動，所有修仙的供奉、香火，都是我們升斗小民的民脂民膏。我們小民確實無力，容易被你們虐/待，但上天，不可被欺騙！

他們齊聲怒吼。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民心，就是天心，民怨，就是天怒。

伴隨著揚州千萬人出離憤怒的詩詞吶喊，天空中，仿佛打開了一道天道閘門。

天姥山仙境，再開！

這次卻不是熱烈歡迎詩仙杜預(yù)帶凡人來仙界，而是···

天，誅！

仙班出列，仙人下凡，玉面冰寒，飛劍出袖。

一道飛劍，激/射向太平妖道玄劍道人。

玄劍道人/大叫一聲，催動全身修為，怒吼道：“杜預(yù)，你些許修為，休想殺我。我乃是太平道堂堂人仙。豈是你能···”

他言語未落，只聽一聲裂金聲撕拉響起。

一道金光萬丈，劍芒吞吐，眨眼間已然將玄劍道人刺了個對穿。

玄劍道人，低頭難以置信看著自己胸/口那道飛劍。

他要以飛劍殺人，卻被杜預(yù)以飛劍反殺。

這是何等諷刺？

“這··怎么可能？我，我是人仙，你這是秀才··我怎么輸給你？”

玄劍道人眼神漸漸黯淡。

他狠狠去抓杜預(yù)，似乎要扼殺這根本不入他法眼的眾生、“螻蟻”，但終究功敗垂成。

杜預(yù)淡淡道：“爾曹身與功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

“說到底，修仙者，也不過是人罷了?！?/p>

“你殺人取魂，觸犯天條，死有余辜?！?/p>

“你太平道，名為正派，形同妖魔，也勢必被你牽連，香火大大受損?！?/p>

“你··狂妄···”

玄劍道人還想多說，卻終究無力、當場隕落。

他猶如一條死狗，摔在了柳葉橋上，當場斃命。

人們歡呼起來。

“妖道死了！太平道的妖道死了！”

“杜案首，救了我們?！?/p>

“為了修煉，殺人取魂，罪有應(yīng)得，罪該萬死。”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

“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王異難以置信，仰望杜預(yù)。

她本以為已經(jīng)看透了杜

預(yù)，杜預(yù)卻總能給她新的驚喜和震撼。

“他竟然連人仙也殺了？”

“他連太平道也不放在眼里？”

“此事，若放在我家，頂多也就抬出王家名頭，讓對方不敢過分放肆罷了。”

“他，為什么如此敢作敢當？天地不畏？”

唯有杜預(yù)能看清楚，在他替天行道，殺死了殺人妖道玄劍道人后，那些消散的冤魂野鬼，不斷向他叩頭作揖，感激涕零。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p>

朱元璋這十六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比登天還難。

君不見朱元璋自己，以大明開國皇帝至尊，窮盡畢生之力，與吮/吸民脂民膏的碩鼠斗爭，最后還不是人亡政息？

大明的貪腐，又如何能止？

而杜預(yù)卻不畏強/暴，敢于硬碰硬，只求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他并沒有看到的是，從死去的玄劍妖道身上，無數(shù)肉眼無法看到、甚至仙人都無法看到的絲線，絲絲縷縷，纏繞著融入自己體內(nèi)。

這是命運的羈絆，這是冤魂的福報，這是保民的功德，這是莫大的因果。

杜預(yù)更沒有察覺，替天行道誅殺妖道后，文宮中的【文德】，大漲一尺。

這些福報、因果、功德，乃是仙佛之說，但在杜預(yù)即將開創(chuàng)的新儒家學說中，它的名字，就叫···

正氣！曰浩然！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杜預(yù)一路降妖、除魔、殺妖道、詩詞鎮(zhèn)國、為生民立命，莫不在涵養(yǎng)浩然正氣。

他的文德，已上升到八尺之高。

杜預(yù)突然發(fā)現(xiàn)，玄劍道人的尸體上，一個猶如人參果般拳頭大小的嬰孩，漂浮而起，慌慌張張要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