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悅清再次睜眼時身邊已沒了溫度，一張懨懨病容看著四周充斥著異域風情的團花織毯和古拙雕飾，詭誕粗獷的背景下更襯著空中彌漫的腥苦藥味猶如苦噩地獄……
生物天然對光明的向往促使他緩慢而遲鈍的拖著病體一步步走了出去，當掀開王帳那一瞬間突兀撞入了一片遼闊草原中，耀陽輕風夾帶著牛羊留下的腥膻氣味入鼻，周圍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拘謹又陌生極了。
“奴夫人您醒了。”去置辦炭火的異域侍女驚喜開口，她連連高興的手舞足蹈道：“王上出去打獵了，他臨走前特意吩咐讓我等一定照看好您，如今得知您醒了一定很高興，畢竟王上這些日子待您可真好……”
長久未見天日的眼睛不免沁出了幾分淚意，白悅清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面前這唧唧哇哇的異族人是在稱呼自己，他倦怠掃興的想要打斷面前人的話，可遠方卻隱隱傳來馬蹄奔騰之聲……
“是王上回來了，他要是知道奴夫人今日一醒就專程在門口等他一定會很開心。”異域侍女笑的酒窩都出來了，顯然認為面前這個柔弱精致的南啟人沒道理不會對他們高大勇猛的王動心。
白悅清：“……”晦氣。
可脖頸上那枚不知什么被重新配戴好的淫物在無聲彰顯著存在感，他努力壓住想要立刻轉身回去的沖動，然后恭敬如家奴般侍立一旁等待主人歸來。
畢竟奴才總該要有奴才的樣子，而異族地盤眼線眾多，萬一被抓住把柄告一狀，那該死的野蠻人指不定又會像牛馬一樣當眾懲處他。
遠方烈馬卷著浪潮翻天之勢遠遠奔襲而來，駿馬嘶鳴，長鬃飛揚，為首一人仿若高高在上的君王般逆光而來，當那雙鷹隼般的眸子觸及王帳前恭敬等待自己的纖弱美人時不由一凝。
“哈哈哈……”在一聲勁烈開懷的大笑聲中鄔焱翻身下馬，他一個縱躍仿若悍陽升朝露般攬起美人腰身縱體旋轉，衣袂飛揚延頸秀項，這般遨以嬉戲的轉圈動作盡顯北國男兒興之所至下的豪爽喜悅。
“啊……”身體被徹底交付出去的失重感讓白悅清驚呼出聲，一頭如瀑青絲在風中舞旋出一截鐵鑄大掌下的柔白腰線，病昳眉眼間的驚慌使他十分排斥這種過于熱情的打招呼方式。
可光影交錯中高大男人率先低頭與其互觸眉心，極近距離下這個純情而熱烈的額禮無形給人營造出了一種般配錯覺：“病體未愈就特意在王帳前等本王歸來，奴夫人當真愈發會揣摩男人心思了。”
眉心交換的滾燙溫度讓白悅清只覺膩味，可他卻盡量放軟骨頭，仿若籠鳥棲止般將暈眩不止的腦袋停靠在男人堅硬胸膛上：“奴自當恭迎主君大人歸來。”
美人鳶肩微軟的依賴之態顯然讓鄔焱很是滿意自己的馴養成果，他解下身上氅衣披在懷中的羸弱身子上：“檀奴真乖，這次回來我還特意給你帶了禮物，來瞧瞧高興不高興。”
“謝主君大人賞賜，無論您賞什么奴都會很高興。”白悅清眉眼斂垂，奴顏淺笑中盡顯卑下恭順，畢竟太監出身的奴才天然就該懂得迎合主人喜好。
心頭莫名一刺，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悶感涌上心頭，鄔焱不由開口糾正道：“這不是賞你的！我北國馜爾花向來稀少珍貴，而且花汁醇美瓣葉香甜，你既吃不慣兮酪畜肉那些腥味極重的渾物，我才特意尋了馜爾花來送你。”
懸掛在馬背上那包裝精美的大號木盒被取下打開，其內一大簇芳香絢麗的花束盡顯北國男人鐵骨柔情下的浪漫，然后…一枚粉色厚實的花瓣就被揪下來投喂到了白悅清唇邊：“來吃吧，看看是否合你口味。”
【白悅清：嗚嗚嗚～這究竟是被人騙賣到哪個窮山溝溝里了，我竟已經淪落到吃花花的地步了嗎？想當初我可是個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小公舉啊。】
白悅清甚至還沒弄明白“賞”和“送”兩者之間的區別，他就被唇上的花瓣觸感給驚到了，你認真的！？這花瓣干凈嗎？它會不會有蟲子？它被你手碰了臟不臟啊讓人怎么吃？
可滿心荒唐和排斥情緒在觸及頭上那道不容違逆的視線時只能強作啞忍，白悅清勉強開口將那枚花瓣卷入唇齒：“謝謝主君大人的禮物，奴很喜歡。”
看著面前人明明不愿也強行將花瓣吞咽下去的模樣，鄔焱莫名覺得還是這樣子更順眼一點，他低笑著給人揉了揉腦袋：“就知道你一定會喜歡，我還特意抓了天池里的銀魚回來給你嘗鮮，路上還捕了一頭琥珀鹿，到時候取最軟最嫩的部位給你吃。”
“奴謝主君大人掛念。”面對這般鐵漢柔情似的細膩照料，這位新上任的奴夫人除了公式化的道謝感恩外再無一絲自我情緒起伏。
“那你高興嗎？”頭頂掌權者不依不饒的開口追問道。
白悅清神色恭謹的開始套用標準答案：“奴自是極為高興的。”
“跪下！”陰晴不定的駭人語調莫名讓人齒冷，白悅清下意識掃了眼四周人群，可沒待反應過來破空中一道馬鞭就被毫不留情的甩在了膝彎之上。
“啊……”身軀歪斜被人打翻在地，茵茵綠草承接著那顫抖蜷伏在地的落難鳳尾蝶，被人輕賤圍觀的當眾羞辱讓人難堪到無地自容，白悅清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對待了，可當下一道馬鞭直直劈砸在腰臀處時還是讓他無法自制的紅了眼眶。
當皓質肌膚被烙了五道青紫鞭痕時白悅清才勉強跪的端正，長久的深宮鉆營讓他恭順卑弱的開始自省過錯：“奴知錯了，還請主君大人責罰。”
“知錯了？那你可知自己錯哪兒了？”粗革馬靴被毫不留情踩壓在那瘦弱鳶肩之上，鄔焱俯身用粗糙鞭首將自家奴夫人的下頜抬起：“現在認真回答我，你還高興嗎！”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論主君大人如何對待奴，奴都是極為高興的。”伏帖眼尾處全是滴水不漏的恭順之態，白悅清堪稱溫馴的跪伏在地承接著肩膀處男人馬靴的碾壓。
“被嚇到了？”鄔焱倏而一笑，他收回自己侮辱味十足的動作，然后攬腰將地上那具碾壓成泥的殘軀抱扶而起：“本王只是想要確認一下檀奴是否真的高興而已，畢竟第一遍可能會騙人，但你既情真意切說第二遍自己高興，那定然是真的高興。”
這番解釋不由讓人遍體生寒，白悅清強顏歡笑，可唇齒打顫到卻連一句感恩戴德的話說都不出口……
鄔焱則笑容爽朗的伸手發出邀請：“既然奴夫人高興，那今日本王就帶你去領略一遭我北國風光，畢竟閹人配閹馬，檀奴覺得這匹馬是否配你？”
只隨手一指就將腐爛流膿的傷疤無情揭露在烈陽之下，伶仃脊背被草原陣風撕扯揉碎成一灘血沫，白悅清垂眸將手伸過去：“自是極配的，奴當任憑主君大人驅使。”
兩手交握，鄔焱一個用力抱著人旋身上馬，兩人共騎一馬的距離近到都能聽到雙方心跳聲，而此行既是領略北國風光，白悅清自然正襟危坐地看著遠方如碧綠寶石似的草原美景，不敢有一絲怠慢之處
馬蹄踏踏聲讓人不由想起了那一路磨合一路失敗的和親之路，那時連靜謐都是一種奢望的吵鬧場面讓人不由輕嘲出聲：“我還記得最初檀奴在南啟獵苑與我一道騎馬射箭的樣子，那時你恣睢無忌一生氣就喜歡罵人，如今到是乖乖巧巧的讓我有幾分不習慣。”
雖說著不習慣，可男人卻是笑著的，那雙仿若毒蛇鷹隼般的銅綠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獵物，似乎苛刻審視白悅清是否表里如一般的恭順：“檀奴覺得呢？”
猛獸瘆人的盯梢感讓人心臟升起一陣巨大惶悚，白悅清努力維持著自己的面部神態不敢輕舉妄動，他甚至不敢流出一絲懷念南啟的不規矩神情，只乖巧麻木的開口：“奴當時不懂事，到是讓主君大人多費心了。”
“當時不懂事，就是不知檀奴現在曉事明理了沒有。”隨著耳后一聲意味不明的低笑，身下馬兒徒然開始加速，在這種急速陡峭的奔躍中白悅清還未反應過來就被身后人強行擄下馬，一瞬間整面山坡的漂亮花毯在兩人身下綿延展開……
翠色欲流，風滿天野花競放，鞭痕未褪的淋淋傷口在身下原野坡地上渲染了一層朱紅血印，墊放在后腦勺處的那只大掌穩實且體貼的護住了白悅清的安危，可也無形將他局限在這副沒有框架的黛綠墨畫上任人描抹。
嗅著地上青草和泥土的芳香，白悅清一慣是有潔癖的，他之前死活都不肯在野外做，那時候鄔焱一路上也順著他，雖然每次洗澡都陽奉陰違小動作不斷，可到底沒真在野外越界。
可如今湛藍天光下一切陰暗齷齪都將無所遁形，那雙幽暗如林中獸的蠢動眸子想做什么不言而喻，可幕天席地乃人倫大忌，白悅清身體痙攣性的發抖不止，可他卻頹然將緊弓脊背摔落在地，主動放棄了掙扎……
眼角那暈著一曾薄薄濕痕的紅弧誘人起心動念，就在鄔焱以為會再次將身下人欺負哭時…那雙漂亮眸子里的水色又被其主人無聲咽了下去，其不哭不鬧的乖巧樣子分外惹人心疼。
“若是不愿意，你可以隨時喊停。”男人神色認真的開始詢問身下人的意見，可無論是爾虞我詐的宮墻內還是塞外北國白悅清都未曾得到一絲真正做主的機會，喊停的后果究竟由誰來承擔呢？頸處懸掛著的銅鈴在無聲警醒著什么。
到底那錚錚鐵骨的氣節不適合套用在一個閹人身上，而想要讓自己過的更好就必須識時務，用打破自己底線的自殘方式來換取強者一絲垂憐，即便身體里那一半腐爛變質的靈魂在凄厲哭嚎，白悅清也能笑著奉迎道：“奴自是愿意的。”
“真乖。”鄔焱滿意的烙下一吻，那一身柔韌如綢似的凝脂被徹底攤開在日光下把玩，花瓣青草滲出的蜜露在欲壑縱橫的大掌下黏連，尤其那殘缺零落處更別有一番施虐肆意的快.感。
“嗚唔…望主君大人憐惜。”此生受辱太多，那早已冰冷麻木的聰明人已經習慣了不擇手段的為自己撈好處，畢竟逢迎媚上才是生存之道。
蘭麝馥郁誘人膜拜，那春潮帶雨的絕艷容色在薄薄日光下被人撫摸吻啄著：“跟著本王定然不會辱沒了你，只要檀奴聽話，我可以將這世間一切都奉與你手。”
可明明就是你無情奪走了我的一切啊，像是處在噩夢中斷的邊界線所發出的破碎氣音，當金錢權勢淪為泡影，那慣愛逞口舌之爭的嘴巴也被人為變成了啞子后，灰敗冰冷的淚水混雜在被馬兒踐踏過的草葉上，他在這天光云影的幕布下竟生生小死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