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麗妖冶傀俄貌。
色若侵曉不自持。
檀奴之美非粉香嘗矜處不姝。
這句流傳于南啟朝大街小巷的輕鄙艷詞指的是誰再明顯不過,九門提督謝檀媚上欺下,在先帝在世時就恃寵弄權,后先帝去世后更是挾持幼帝權傾朝野、殘害忠良為世人唾棄,而除卻對方陰狠毒辣的手段,這個極具侮辱性的檀奴花名也流傳甚廣。
“咣當”一聲是鏤玉銅鏡被摔在地上的聲音,白悅清被鏡中那張陰柔女氣的臉隔應的不輕,這個世界他身為一個被閹割后的太監(jiān)自然無法像正常人一樣控制腎臟機能的生理器官。
所以…即便他每日焚香敷粉也總神經(jīng)質(zhì)的懷疑自己身有異味,重度潔癖到恨不得每日洗三次澡也無法消除這種生理上的折磨。
而極度自卑自傲下催生出的功利心也愈發(fā)貪婪膨脹,斂財弄權那都屬于基操,掌握皇宮軍隊權更是如臂指使,甚至想要登基稱帝也在一念之間。
可到底不過一介閹人…閹人而已。
【白悅清:嗚嗚嗚,小弟弟沒了,只能靠后面爽了,我好難過啊統(tǒng)統(tǒng)。】
【嘴里嚼著棒棒糖正忙著打游戲的系統(tǒng):是啊,你好可憐,殺!給我上啊…上!】
【白悅清:算球,沒就沒了吧,問題不大,只要能爽,管他前面后面。】
【系統(tǒng):又是懶得搭理宿主的一天。】
“九千歲息怒。”前來稟報的小太監(jiān)恭敬跪在地上,小心請示道:“后宮小皇帝哭鬧著不肯上朝,宣政殿那邊也鬧開了。”
“派內(nèi)監(jiān)軍去肅清宮闈,即然那位太妃娘娘當?shù)牟皇嫣鼓蔷蛽Q個人當。”八面鈿瓔纏絲椅上的芙蓉艷色是世間無人消受的毒花,白悅清眸色陰冷:“宣政殿那群腐儒御史若執(zhí)意要送死,那就派人在門外守著,如若哪個死的不干凈就幫他一把!”
小孩子不聽話那自然是大人的錯,至于大人不聽話?那還有活著的必要嗎?
“謹遵九千歲令。”小太監(jiān)俯身恭敬退去,一場血腥殺戮消無聲息的展開,迅速肅清出了一條通往宣政殿的血路。
當白悅清不疾不徐的來到宣政殿時,那身朱紅蒼蟒云袍比之地上殘血都要艷上三分,忽略殿外那幾顆死不瞑目的頭顱,再忽略殿里那根血柱,公卿百官已戰(zhàn)戰(zhàn)兢兢恭候多時
“督公大人千歲千歲千千歲。”
如此聲勢浩大的叩拜聲比之皇帝都不遜色,可謂將鮮花著錦烈火烹油之象燃到極致,白悅清一步步踏上金殿階梯,端的是一副狼子野心的篡位模樣。
就在殿內(nèi)百官屏氣凝神愈發(fā)崩緊了一根弦時,金殿上那已經(jīng)被嚇傻的幼小孩童也在旁側太監(jiān)的提點下慌忙下了龍椅;“恭…恭迎亞父。”
小皇帝如今只是一個會哭會鬧的七歲幼童,之前受誰教唆已說道不清,只怯弱帶著哭腔的嗓音害怕極了。
蛇般嫵媚狹長的眼型內(nèi)勾伏貼恭順,外挑則冷感兇戾十足,此刻蟒化龍之間的鴻溝在那被讓出來的金龍椅上顯得格外渺小,就算白悅清徹底謀朝篡位也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下回可莫讓為父等太久,否則后果皇兒你可擔待不起。”他終究還是側身坐在特制金蟒椅上,如果謝檀是個正常男人的話此刻定不會有半分猶豫,可到底不過一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閹人。
“兒臣…兒臣不敢了。”斑斑淚水落了滿臉,幼童當著金殿眾人的面哭的凄慘極了。
公卿百官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為頭頂小皇帝的當眾認錯而心生戚然,如今幼帝失怙,國家大權掌控在閹黨手中,此乃禍國殃民的頹象啊。
白悅清才不管他們心中如何做想,他能憑一屆閹人之身爬到如此高位自然非等閑之輩,只隨意翻了翻案上奏折:“諸卿有何事啟奏。”
如今能活下來的人自然不會干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蠢事,一名官員渾身打著哆嗦站出來上諫道:“薛姓子弟在郊外縱馬踐踏皇莊,導致百畝稻谷絕收。”
雖然如今皇家威嚴就是一個屁,但糧食何辜?
“將涉事之人交與刑司核查。”白悅清無可無不可道:“如若屬實,抄家充公。”
如此簡單粗暴的命令一傳下去,當即有人帶兵前去執(zhí)行命令,效率高到令人咋舌。
“北國狁戎使者前來聯(lián)誼,不日將抵達大啟國都,恐有探聽虛實之嫌。”又一名官員顫顫巍巍的出來上稟。
狁戎族向來是南啟的一塊心病,他們早已不甘貧瘠困乏的漠北,時刻覬覦南面鄰居富饒豐盈的物產(chǎn),尤其最近北國新王上位動作頻頻,而他們南啟卻……
白悅清指尖輕扣桌案帶了幾分思量,使者來朝,原本事關兩國之間關系的和緩,可奈何北國前段時間就擾亂南啟邊境導致雙方剛打了一場不大不小的戰(zhàn)役,如今對方竟然還敢來?
罷了,對方既敢來他自然敢接,畢竟想在太歲頭上動土絕無可能:“近期加強宵禁,嚴查入城關引及可疑人員現(xiàn)身,司儀署則負責驛館設施安全……”
縝密詳細的部署安排任誰也挑不出半分錯,如果忽略對方的閹人身份,再忽略那張媚人容顏,僅憑這份說一不二的氣勢也能讓人心甘情愿的拜服,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朝堂上僥幸存活下來擔憂百姓民生的純臣心中默默嘆息,平時只要不惹怒這位督公、不和對方唱反調(diào)、不瞎站隊、不腦殘當面罵人家閹狗……其實對方還是挺好說話的吧?
【白悅清:想太多,只不過我的就是我的,你們的還是我的,別人想動我的東西沒門。】
一介權閹代理皇帝之職,縱使白悅清料理的再如何完備,也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況且今日正是南啟一年一度的花誕節(jié),市集臨時接收到丑時內(nèi)必須收攤清人的宵禁制度,惹得民間怨聲載道。
熙來攘往的夜市花影繽紛,人們?nèi)宄扇旱木墼谝黄鹳p燈觀花,各色各樣的面具成了花誕節(jié)的一大特色:“聽說這次花誕節(jié)要提前兩三個時辰結束,本來晚間還有游湖花宴的,結果看樣子是沒戲了。”
“你說那閹狗是不是就見不得男人風月場上的那檔子事,宵禁管制如此嚴苛,他真以為自己是……”最后兩個字男人刻意壓低了嗓音。
旁邊也有人湊趣道:“嘖,誰不知道先帝就是死在那腐閹肚皮上的,畢竟比之女子都不遜色的絕色尤物,據(jù)說當初就連先帝都想下旨納他為妃。”
“噓!小聲點,你們不要命了?繼續(xù)逛燈會,逛燈會……”
突然戛然而止的話題徒留無盡遐思,洶涌人潮是最好的保護色,戴著狼面具的高大男人將內(nèi)息收斂,同時也放下在攤子上一動不動看了很久的泥塑:“看來那謝檀確實不得人心。”
旁側同樣健碩高大的侍從小聲開口:“主上,啟都管制嚴格,我們必須在宵禁前出去。”
“出去?”鄔焱勾了勾唇,狼面具下的幽暗眸子在繚亂燈火下顯得有幾分失真:“這膏腴之地的風俗美景尚未嘗遍,半途而返未免……”
尚未顯露的雄圖野心滯在喉口,在遠方錯落的槳聲燈影處…一女子綺羅秾艶壓群芳,回首一瞥間那由欲海鉤織而成的名韁利鎖將野心勃勃的兇獸誘入樊籠。
“我見到了我的閼氏……她真美。”胸口升騰而起的另一種陌生貪欲在叫囂,猶如鷹隼捕獵時的俯擊動作,鄔焱毫不猶豫的追逐著那美麗蛺蝶而去。
而此刻白悅清腰身側翻避過后方黑衣殺手襲過來的利刃,將之一刀割喉踢入江心,當感知到身后一束灼熱危險的凝注時他眉尖微皺,足尖遙若輕蓮般在湖面畫舫穿梭而過……
【白悅清:媽蛋,711工作制已經(jīng)夠累了,去刑司視察一下工作都能遇到刺殺,我這做人也太失敗了吧。】
面對天羅地網(wǎng)的劫殺以及身后那道強大氣機的鎖定,仇家遍天下的督公大人根本懶廢口舌去問幕后指使者究竟派了幾路人馬來追殺他,只抬手翻袖間殺招逼現(xiàn),水面開裂仿若漫天銀針散射四周……
無差別攻勢下周圍黑衣殺手悶哼一聲紛紛墜水,唯一狼面男人罡風兇烈將其水幕劈殺開來,兩方拚斗波及四方,水銀泄地渲染一世繁華。
隨著岸上人群傳來的精彩叫好聲,白悅清遙立于湖心一架高百尺的雕花木樁上,看著那同樣立于木樁上昂藏七尺的殺手首領,他心中一凜,二話不說帶著直擊命脈的狠色朝對方殺去。
鄔焱隱約感覺到對方似乎誤會了什么,可面對帶刺美人的殺招,身體每一根血管流淌的戰(zhàn)斗欲和征服欲爆裂出致命火花,他心知想要馴服對方必須寸步不讓!然后用蠻力將一截竹龍劈開,腿部故呈蹶子式朝美人脖頸踢去。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百招間皮與骨之間的撞擊盡顯強勢,只縈繞在鼻端的一縷暗香無聲惑人心神:“我的胭脂美人倒是個暴脾氣。”
閼氏的音譯詞是胭脂,寓意為新嫁婦臉上的顏料,鄔焱此意不言而喻,甚至對這場戰(zhàn)斗心向往之:“姑娘可知在我家鄉(xiāng)那邊有個習俗,男方一旦接受美人挑戰(zhàn)就相當于互許婚筵。“
姑娘?婚筵!?
鷹視狼步下的狠戾攻擊和男人話語中隱隱透露的調(diào)戲之意都讓白悅清面色難看,遂力點集于腳腕朝對方狠踹而去……要知道自己穿的可是男裝!
鄔焱展臂格擋,卻仍行有余力道:“姑娘花顏如玉,喉頭無突,骨架纖長,再加上這身柔媚入骨的香味,這種程度的女扮男裝顯然無法掩人耳目,在下可以教你更精妙的……
“滾!當真瞎了你的狗眼!”低啞嗓音絲毫不掩陰翳嗜血的殺意,要知道太監(jiān)被閹割后雄激素就會停止分泌,所以容貌二字也是白悅清最忌諱也最厭惡的一點,這人簡直找死!
當看到那唯有說話時才顯露出的精致喉結時鄔焱就呆住了,腦子還沒從那驚鴻一瞥的美人竟然是個男子的事實中反應過來,一道強橫掌風就被抓住破綻重擊于胸口……
大意失神下身體被狼狽斥彈于岸上,接著一柄柄寒光湛湛的長劍被架于脖頸,頃刻間鄔淵淪為任人宰割的階下囚。
“還請九千歲恕臣等救架來遲。”姍姍來遲的武衛(wèi)統(tǒng)領拿下犯人后恭敬行禮,絲毫不該怠慢半分。
九千歲?
“怎么可能?你是督公謝檀那個閹人?甚至靠美色專寵于先帝前差點晉升妃位的那個?”重傷骨裂的胸口傳來陣陣錐痛感,鄔焱不由生生嘔出一口血,竟不敢置信自己一眼相中的閼氏竟然是個冶容誨淫之徒。
【嘖,瞧瞧這一臉少男心破碎的可憐模樣。】
白悅清居高臨下的睨視著地上那雙滿是錯愕的眸子,他慢條斯理的接過一旁侍衛(wèi)呈上的利劍:“是又如何?世人評價本督主從未在意,畢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的狂徒總歸活不過明天!”
接著劍身徒然一利,殺人寒光直直朝地上鄔焱劈砍而去,如此一幕嚇的隱在暗處的健碩侍從肝膽俱裂,他急步擲出彎刀試圖阻止:“主上!”
可奈何白悅清早有防備,嘴角那絲幾不可微的笑意在極近距離下刺激著感官,縱使鄔焱深刻知道面前是一個他從骨子里看不起的閹宦孌寵也不由為之神搖意奪……
遠處刀戈錚鳴聲和狼面具裂成兩半的咔嚓聲幾乎同時響起,一道極細血線橫隔在鄔焱那張英挺立體的異族五官上,無聲提醒著面前蛇蝎美人的惡行。
而那名暴露身形的健碩侍從也很快被武衛(wèi)拿下,手掌生殺予奪大權的督公大人漫不經(jīng)心的收劍回鞘:“原來那負責引蛇出洞的幾名殺手誘出的不止有幕后指使者,還有兩名異族賊人,當真一箭雙雕成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