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于他這一本封存十年的情書, 她這一天的表白并不算多。
祝時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滿腔情感,最明顯的,也只是在他第二天起床時, 迷迷糊糊睜著眼醒來, 抱著他不撒手。
“待會上班要遲到了。”他細碎的笑隨著氣息散落在額頭,手卻沒松開她, 又重新合衣半躺在床上,隔著被子把她攬在懷里。
他手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哄小寶寶入睡。
祝時雨卻慢慢清醒過來,倚在他身前, 困頓地把臉搭在他肩膀。
“孟司意”她剛睡醒反應有點慢, 手里無意識攥緊他衣服布料,聲音含混。
“你要早點回來不要加班。”
“好。”
他后面還說了什么,可是祝時雨又陷入睡意中,昏昏沉沉再度閉目睡去, 聽不清了。
以往下班,都是孟司意自己開車,有時候還會順便去超市買了菜,然后回家做飯。
今天從醫院出來時,卻破天荒的, 在門口看到一臺熟悉車輛,窗戶玻璃被搖下來, 后頭露出祝時雨的臉。
“孟醫生,上車。”她沖他揚了下臉,笑得明亮。
孟司意詫異兩秒, 走過去拉開車門,系好安全帶, 才出聲問:“你怎么過來了?”
“來接你下班呀。”她笑意盈盈的,嘴角甜度超標。
孟司意仿佛又感受到了昨天那股突如其來的甜蜜,身體無奈往后靠,看著她:“是每天都有這么好的待遇還是今天?”
“可能就今天吧。”祝時雨想了想,誠實道。下一秒,兩人不約而同笑出來。
“行吧。去買菜。”他在副駕駛座調整了個舒適姿勢,下達指令,祝時雨乖乖遵從,手里一打方向盤。
“今晚吃什么?”
“要不今天吃頓好的?”
“比如呢?”貧窮屬實限制了她的想象力,祝時雨如實問。
“嗯”孟司意深思許久,給出答案,“火鍋?還是烤肉?不然西餐也行。”
“”
“我們真是樸實無華的夫妻倆。”祝時雨感慨,抽空朝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最后他們還是選擇了火鍋,只不過逛超市的時候,孟司意買了很多海鮮回去,比如大龍蝦小鮑魚之類,祝時雨還是第一次吃這么豪華的鍋,一時間,對孟司意又重新恢復了崇拜。
“孟醫生,我再也不在心里偷偷吐槽你了。”終于勉為其難放下筷子,祝時雨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坦誠自己的錯誤。
“嗯?你偷偷罵我什么了?”孟司意不敢相信,停下收拾東西的手,揚起眉看過去。
“我不該說你樸實無華。”她老老實實改口:“你明明就是精于享樂。”
“”
天氣漸入冬,風里有了寒冷的味道,冬天似乎是最適合吃火鍋的。
兩人各種鍋底換著來,隔三差五便自己在家里打火鍋,熱氣騰騰,吃得滿身汗。
屬于兩個人的一日三餐,每一個平凡的瞬間,都變得閃閃發光起來。
溫北市的十二月,陰雨連綿,少見放晴,仿佛又回到了她和孟司意相遇的那時候。
祝時雨特意挑了個晴朗日子,回家一趟,去拿周珍祝安遠今年新給他們做的棉被。
老一輩總是嫌棄市面上的被芯不夠暖和,每年都會用今年的新棉花做新被子,同時也給祝時雨他們特意做了一床,讓她有空過來拿。
冬天的陽光明亮不刺眼,穿過干枯樹杈,有種蕭瑟的美。
小區底下有不少人晾曬被子,趁著這個難得的晴天,曬掉一年的霉氣。
祝時雨上樓時,客廳沒人,她換好鞋子喊了兩聲,祝安遠才聽到從廚房趕忙出來。
“你媽媽她到頂樓曬棉被去了,我在準備今天中午飯。”他說著,望向她征詢道,“待會留下來吃完飯再走吧,有你喜歡的糖醋里脊。”
“哦好。”祝時雨點頭,視線打量著周圍,許久未回來,屋內擺設沒有太大變動,唯有物件似乎又清理過,空蕩整潔幾分。
“爸,我去我房間看看。”她揚聲朝里道,祝安遠忙著盛鍋里焯水的排骨,回身應,“哎,你去吧,門沒鎖。”
祝時雨的房間一直為她保留著,哪怕已經結婚這么久,并沒有回來過幾次。
里面一切沒有變化,還是她上次離開的樣子,床鋪整潔,被子疊成了小方塊,陽光靜靜從窗戶照進來。
她閑來無事,目光從書架上搜尋過,看到了自己很多年前的舊物件。
書本、泛黃的日記、當年的復習資料也都沒有丟,一摞摞堆在角落。
舊時的畫面一幕幕涌上來,祝時雨腦中鬼使神差的,突然想起了孟司意日記上提到的那封信。
那封信他寫得是她的地址,但是她卻根本沒有收到。
“不用了。”她吸了吸鼻子,“這邊空氣不好,我一個人就可以了。”
信口沒有開過封,祝時雨拿在手上好一會,才試圖去拆開。
順便補上遲來的春節快樂。
“我沒印象了,但是以前如果有不確定的信件,我好像都是放在一個箱子里。”
家里沒有特意空出來的雜物間,有些無法歸納的東西就塞在另一邊的小陽臺,這里朝北,又因為太久沒收拾打理,紙殼子有些潮濕,到處都積滿灰塵。
【今晚幾點回來?我去接你。】
2月25日”
祝時雨當初那個視頻的出圈,讓很多身邊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淵源,周珍也不例外。雖然她從來沒有和祝時雨聊過這件事情,但此時此刻,她敏感察覺了,這封信,或許和孟司意有關。
見她露出迷茫,陷入回憶中,祝時雨忍不住提醒。
祝時雨伸手在身前揮了揮,聽到周珍說:“都在這里了,要我幫你一起找一下嗎?”
孟司意
上面顯示出孟司意的名字。
祝時雨一件件拿起來查看,翻得眼花繚亂,不一會,腳旁就堆放了一摞剔除出來的信件。
“剛過完年沒多久。”
即便如此,也像是有人專門去寫信的地方買的,很規范的那種白底紅線,老式信紙。
祝時雨暫時停下手中的進度,揉了揉小腿,起身走過去。
剛好外面傳來說話聲,似乎是周珍回來了,她心間一動,連忙放下面前東西站起。
她眼神一頓,從厚厚的廣告資料下,找出了那封黃色的信。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收到你的回信。
里頭只有一張薄薄信紙。
或許,那時候走到她身邊的,就不是陸戈。
開頭是熟悉的字,勾筆漂亮大氣,已經隱隱褪色。
她久久蹲在那,直到晚風裹挾著落日余暉的氣息吹來,她如夢初醒,握緊了手中這封信,緩慢起身。
不知道過了多久,腳蹲得隱約發麻,客廳響起碗筷擺放的聲音,祝安遠叫她過去吃飯。
她把自己房間仔仔細細翻了一遍,高中時的東西被翻了個底朝天,確定一無所獲后,祝時雨蹲在地上抬起頭,仔細回憶哪里還有錯漏的地方。
“祝時雨同學:
她肯定會出于同學之間的關懷,給他回一封信。
祝時雨不敢再去深思這一切的可能性,她捂住胸口,眼眶酸脹,一陣陣不可名狀的抽痛從呼吸處傳來。
或許他們就會因此保持聯系下來,或許,三年后的大學,會在同一個城市。
“高一下學期。”
因為一些緣故,我必須要轉學離開,認識你的這段時間很開心,這是我的聯系方式,如果方便的話,請你記一下。
“媽。”她頓了頓,視線看到周珍,平復了下心情,才用如常的口吻問:“高一的時候,你有收到過什么我的信嗎?”
你好,我是孟司意。
不知你是否一切都好,離開學校那天,聽同學說你生病了,希望你身體健康。
時間太久遠,一封信件在輾轉過程中意外太多,難以去取證,那天他們聊過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今天回到這里,祝時雨突然就記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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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箱子開始見底時,外面夕陽已經變成了蜂蜜色,鋪在腳旁暖意融融,祝時雨眼睛看得酸澀,手邊成堆的紙張凌亂放在那,她在最后的幾封信件中找尋著,已經不抱有任何希望。
大概是她的認真反常,讓周珍察覺到什么,她很快反應了過來,變得重視。
上面沒有署名,收件人那里卻規規整整填著她的名字,右上角貼著一張四方郵票。
用過中飯,日頭有開始偏西的跡象,破舊的小陽臺上灑落了幾分陽光,她搬了張小板凳,重新坐下來,耐心地一封封翻找著。
全英文的莫名信函、不知道哪個銀行寄過來的回執、整本的宣傳文件她一樣樣翻過,神情逐漸麻木,祝時雨正要直起身休息一下,試圖按按發酸的脖頸,手指不經意觸碰到底下一個柔軟邊緣。
箱子里信件很多,多年累計下來,數量可觀,亂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寄件人收件人不明的、拆開難以辨別的、還有內容奇怪不知道是用做什么用途的
給你寫這封信或許有點唐突,新學校一切都好,只是不太適應,很想有個熟悉的朋友說說話。上次你在筆記本里給我留的那個電話號碼,打過去是別人接聽的,我想你或許不太方便,所以選擇了這樣的一種方式。
整封信很薄,夾在在一堆廣告文件中毫不起眼,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忽略。
放在旁邊的手機叮的一聲響,涌入一條新消息。
周珍帶著祝時雨走過去,兩人踩在地上,在瓷磚上留下一個淺顯的腳印,她翻出那個箱子,空氣中漂浮起塵埃。
簡單、日常的一封信,沒有任何特殊的內容,如果當時的祝時雨收到了,應該也只會當成一個突然轉學離開、不適應新環境的同學的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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