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孤舟沒有說話，取來一張宣紙，輕輕將小印往上一扣，上面便赫然出現鐘無念三個篆體。
    字的旁邊刻著簡樸的五爪龍紋，印刻精致無比，只有宮廷的御用玉匠才能刻出如此精細的紋路。
    寧孤舟的瞳孔微縮，沉聲道：“歸潛國君鐘無念的私印？”
    棠妙心鼓掌：“秦王殿下好眼力，一眼就瞧出來了。”
    這方私印棠九歌給四年前給她時，她只當是他給她一塊信物。
    她到了歸潛之后，才知道那是他的私印，代表的是一國之君的身份。
    她拿著，那就表示她是正兒八經的儲君。
    寧孤舟看著她的目光復雜了幾分，眼里有幾分不可思議。
    棠妙心輕笑：“你是不是已經猜到我爹的真實身份？”
    她說到這里也不等寧孤舟回答，笑瞇瞇地道：“恭喜你，你猜對了，我爹棠九歌就是歸潛國君鐘無念。”
    “而我，就是歸潛國君唯一的子嗣，現在是歸潛的皇太女，歸潛未來的女君。”
    “有沒有很意外？有沒有很吃驚？”
    寧孤舟：“！！！！！！”
    這哪里是意外和吃驚，簡直就是九天霹靂！
    淡定冷靜如寧孤舟，此時也有一種五雷轟頂的感覺。
    他今天先是看到小甜豆而心神巨震，又來這么個消息。
    他覺得要不是自己心性堅定，怕是能被震得直接升天。
    他這些年來一直沒有任何關于棠妙心的消息，派去歸潛的探子也沒能探到棠九歌在歸潛到底擔任何職。
    他也曾猜過棠九歌就是鐘無念之事，卻又覺得不太可能，畢竟棠九歌曾是老萬戶侯的養子。
    就算棠九歌是老萬戶侯拐來的，他也不覺得老萬戶侯會有那么大的膽子，竟敢拐走歸潛的儲君！
    可如今他才知，這世間的事，竟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
    當年的老萬戶侯，真的是腦子被驢踢了似的膽大包天！
    他想起四年前棠九歌到大燕京城時身邊帶的潛龍衛。
    原本以為那是君主對臣子的愛護，如今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國之君的儀仗而已。
    他也終于明白，當年棠九歌為什么能調動歸潛邊境大軍，做出一系列的事情，壓得成明帝不敢動手。
    他的心情頓時復雜到極致，棠九歌若只是歸潛的大臣，他要再娶棠妙心只是有點難而已。
    現在他知道棠九歌是歸潛的國君之后，再娶棠妙心的難度等級已經上升成修羅級。
    已經快變成了不可能實現的事。
    他深吸一口氣問道：“這事我能當作不知道嗎？”
    棠妙心哈哈一笑：“當然不行啊！這可是你今天費了那么大的勁逼我說出來的。”
    “怎么樣？秦王爺，這感覺是不是很爽？”
    寧孤舟：“……”
    他覺得她可能會覺得很爽，他現在只覺得前途渺茫。
    寧孤舟一向行事周全，能力極強，天底下基本上沒有他搞不定的人和事。
    但是在這一刻，一向無堅不摧的秦王殿下就覺得自己蠢不可及。
    棠妙心單手背在身后，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正經又端莊的模樣來。
    她的那雙桃花眼里卻有幾分戲謔：“秦王殿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勾引歸潛未來的女君！”
    “你說我爹要是知道了，會不會打斷你的腿？”
    寧孤舟：“……”
    棠九歌會不會打他的腿他不知道，他現在覺得自己的腿有點抖！
    他在桌邊坐下，拿起茶壺想給自己倒杯茶，手卻抖得厲害，茶水從杯中灑了出來。
    棠妙心難得看到他這副樣子，開心得不行。
    她笑著在他身邊坐下，用肩輕撞了一下他的肩道：“秦王殿下，不是要勾引我嗎？”
    “不是要知道我所有的秘密，然后好知曉我的底細，以防止我逃走嗎？”
    “我現在可是把我家的地址都告訴你了，你要找到我家里去，我鐵定跑不了。”
    “來來來，繼續勾引我啊，看看我會不會上你的鉤。”
    寧孤舟：“……”
    他看著她的目光實在是一言難盡，他艱難地道：“你讓我緩緩。”
    一向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之外的秦王殿下，此時只覺得頭疼欲裂。
    媳婦就在眼前，卻成了歸潛未來的女君。
    他原本覺得他這些年來把秦州治理得還不錯，也算有些根基了。
    可是地廣卻人稀的秦州跟富庶強大的歸潛比起來，終究還是有些差距。
    直到此時，寧孤舟才終于明白當年的棠九歌為什么會那么強勢，為什么不太能看得上他了。
    現在想來，只怕從一開始棠九歌就沒看上他，覺得他配不上棠妙心。
    棠妙心看到他的樣子卻想笑，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道：“你也別太沮喪。”
    “現在的你做我的夫婿是有點不夠格，但是好在你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做我的男寵，只要有美貌就夠了，而你也確實夠美。”
    寧孤舟看了她一眼，內心第一千零一次后悔當初給她那封休書。
    棠妙心猜到了他的想法，十分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來。
    在這一刻，她頗有一種農奴翻身做主人的爽感。
    這邊夫妻兩人的身份因為一場坦白隱隱有一種互換角色的感覺，那邊屋里小甜豆和姬萌魚大眼瞪小眼。
    姬萌魚眼淚汪汪地道：“小甜豆，這些年我對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
    “你可不能因為寧孤舟回來了，就不理我！你得站在我這一邊！”
    他那天被寧孤舟暴打了一頓后，自覺理虧，沒膽子往棠妙心面前湊，身上的傷到現在還沒見好。
    此時他那張讓女子都嫉妒的臉還有些青紫，看著顏值大打折扣。
    更不要說他此時神神道道，看著實在是很難讓人生出親近感來。
    小甜豆有些嫌棄地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往他的臉上一推：“你也太丑了，別湊那么近，傷眼睛！”
    姬萌魚：“……”
    小甜豆雙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地問：“原來他叫寧孤舟啊，哪個寧，哪個孤，哪個舟？”
    這幾年，沒有人在棠妙心的面前提寧孤舟的名字，他之前也不知道寧孤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