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孤舟問：“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嗎？”
    棠妙心沒有回答，只道：“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她說完又折回了棠九歌的寢宮，寧孤舟見她表情不太對，當即便跟了過去。
    棠妙心突然折回來，讓守在門口的宮人愣了一下。
    他們想要出聲，她瞪大眼睛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宮人們便大氣都不敢出。
    朝中大臣們對棠妙心的了解不算多，他們這些宮人們，卻是都見識過棠妙心的手段的。
    所以都十分配合。
    棠妙心輕手輕腳地走了進去，她聽見劉興旺輕聲道：“國主，這樣騙殿下會不會不太好？”
    棠九歌的聲音傳來：“朕只是讓她多一分責任感，哪里是騙她？”
    劉興旺笑著道：“國主說的是。”
    棠妙心聽到這話心里的火騰騰騰地往外冒。
    她卻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爹，我好擔心你！所以我決定多陪陪你！”
    她說完大步走了進來，棠九歌：“……”
    他太了解她了，她這個時候回來，絕對不是來陪他的！
    只是不知道她在外面偷聽了多久。
    棠九歌伸手按了按眉心，做出一副十分虛弱的樣子道：“你有這樣的孝心，我很感動。”
    “你有孕在身，不要亂跑。”
    棠妙心微笑：“我是大夫，我對自己的身體有全盤的把控，所以爹不用擔心。”
    她說完一屁股坐在棠九歌的身邊道：“我方才聽到爹說爹身體不好，心煩意亂。”
    “所以把脈的時候把得不是太準，所以想著給爹重新把一下脈。”
    棠九歌看向她，她回以極為關切的眼神。
    父女兩人對彼此了解都極深，此時眼睛一對上，便用眼神殺了一個回合。
    棠九歌輕咳一聲道：“你是鬼醫，我對你的醫術十分信任，你不會出錯，不用再把脈了。”
    棠妙心溫聲道：“爹這么相信我，我真的很開心。”
    “只是父母對子女的信任，有時候過于盲目，還是再把一次為妙。”
    棠九歌斜斜地看了她一眼，正欲出聲喝斥，棠妙心“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道：“娘親啊，你看到了沒有？爹這么不配合我的醫治！”
    “萬一他以后有個三長兩短，又或者我找到你的時候他就沒有了，到時候讓我們母女二人怎么活？”
    棠九歌：“……”
    他罵到嘴角的話愣是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這死丫頭太會拿捏他的軟肋了。
    他額前的青筋跳了跳道：“你閉嘴！”
    棠妙心的聲音更大了幾分：“娘親，你千辛萬苦為我謀一條活路，就是這樣讓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爹病死嗎？”
    棠九歌看著她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棠妙心吸了吸鼻子道：“爹說什么？我聽不懂。”
    棠九歌呵呵了兩聲，棠妙心問：“爹，我現在能給你再把一次脈嗎？”
    棠九歌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伸了過去。
    棠妙心卻沒直接為他把脈，而是拉著他的手，一把捋起他的袖子。
    袖子一捋開，她就看見棠九歌的胳膊內側，用細布包著幾顆磨得圓溜溜的石子。
    棠妙心一臉吃驚地道：“爹，你手上這是怎么了？該不會長了什么了不得的瘤子吧？”
    棠九歌：“……”
    劉興旺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痛。
    普天之下，只有皇太女殿下，才能把他們英明神武的國主大人，折騰得哭笑不得。
    寧孤舟跟著棠妙心到了殿外，卻沒有跟進來。
    他的耳力極佳，在外面就聽到棠九歌和劉興旺的對話，然后就聽到棠妙心假惺惺的哭聲。
    寧孤舟平時笑的次數極少，這會站在殿外聽到這對父女的對話，卻非常想笑。
    這對父女，真的是絕了。
    大殿里，棠妙心已經一把將棠九歌綁在胳膊上的細紗布揭了下來。
    剎那間，那些石子“叮叮當當”的就全摔在地上。
    棠九歌抬頭望天。
    劉興旺假裝自己不存在。
    寧孤舟在殿外憋笑。
    棠妙心的聲音一驚一乍：“咦，居然是石子！爹身上好好的怎么會長石子？”
    棠九歌深吸一口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棠妙心微微一笑：“我來給爹把把脈。”
    棠九歌黑著臉沒有說話。
    劉興旺默默地往后退了三步，讓自己的存在感更低一些。
    寧孤舟的唇角彎起。
    棠妙心開心地道：“爹的脈象雖然比不上二十出頭的強壯小伙子，卻也不錯。”
    “原來讓爹生病的是這些萬惡的石子啊！爹，你剛才真沒夸錯我。”
    “我是鬼醫，這世上就沒有我治不了的病，你看，我這治病的速度夠快吧！”
    “我這么優秀，爹要如何賞我？”
    棠九歌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將手拉了過來，對劉興旺道：“把這些石子清理一下。”
    劉興旺應了一聲：“是。”
    他做事極麻利，很快就將那幾顆圓圓的石子全部清理干凈，再趁機退了出去。
    棠妙心微笑道：“我聽說過有一種十分奇怪的病。”
    “病人在影響脈象的部位覆上石子，然后通過擠壓改變人體的脈象。”
    “所以只需要將那些石子去除，身體就能不藥而愈。”
    “這種病癥的名字叫裝病，是所有醫者從醫以來最討厭遇到的病癥。”
    棠九歌：“……”
    他看了棠妙心一眼：“你夠了。”
    棠妙心接著道：“裝病這種病十分嚴重，一不留神，會傷害至親的親情。”
    “是我從醫以來，遇到的最難診治，同時也是對人害怕最大的病癥。”
    “爹，咱不怕生病，哪怕你得的是裝病，也不要諱疾忌醫，一定要好好醫治。”
    棠九歌冷聲道：“你當我愿意如此？我還不是怕你跑到秦州去，就把我拋到九霄云外？”
    “我只是想讓你記得一件事，我年紀大了，不可能一直執掌歸潛。”
    “你是歸潛的皇太女，你要記得屬于你自己的責任。”
    棠妙心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棠九歌道：“那爹也得記得另一件事。”
    “我如今有孕在身，孕婦最忌多思多想，你這樣讓我擔憂你，我怎么養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