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曉。
公輸盈站在馬車邊,摸著馬兒的鬃毛,說道:“你們兩人過去后,切忌胡亂生事,切忌……”
“哎呀,行了行了。”方棠揉揉太陽穴,“師傅說的棠兒都記下來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公輸盈無奈搖搖頭。楚鶴離一旁打趣道:“明明才天亮,你就準備天黑了。”
方棠吐吐舌頭,上了馬車。公輸盈盯著楚鶴離,道:“我送你們過去,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楚鶴離點點頭。公輸盈繼續道:“你要照顧好棠兒,若是谷主沒有辦法,你就回來吧。”她頓了頓,“我天下劍門還是可以護你一世。”
楚鶴離笑了,又搖頭,“師叔,我從未告訴過你。”他看著東北方,堅定道,“我不能一輩子都困在天下劍門。這次完了,無論我傷好沒好,我都要去咸陽。”有些東西,你不去探尋,它會自己來找你,所以還是得自己去發現。
“為什么一定要去咸陽?”公輸盈困惑道。楚鶴離收回目光,嘆了口氣,沒有回答,走上了馬車。
公輸盈想了想,便翻身上馬,帶著兩人前往青巖醫坊。
“青巖醫坊位于青巖谷,與天下劍門幾乎同時期創立,醫毒雙絕名譽天下。”路程還長,公輸盈打馬走在馬車邊,向著掀開簾子的兩人說道。
“既然是醫坊,干嘛還用毒?”方棠皺眉問道。
公輸盈拿著手中的馬鞭輕輕敲在方棠頭上,“你要是只有醫術,未有保命之術,在江湖中如何立足。”公輸盈目光看向遠方,“何況青巖醫坊醫術天下一絕,人人都想來就醫,你要是不答應,又不會武功,豈不會被打死?”
方棠沉默,放下簾子。公輸盈沒有停下,繼續說道:“這一任谷主叫孫十常,今年已經七十五,諸國想請他都請不到。孫十常平生只收了三個弟子,除了大弟子留守青巖,其余的都出去云游了。”
楚鶴離掀開簾子,望著公輸盈,問道:“那這大弟子是什么樣的人?”
公輸盈見還有楚鶴離有興致,話也變得輕快,答道:“這大弟子名叫崔璟,是晉陽崔氏的子弟,五姓七家都排的上名號。”公輸盈說道這有些嘆息,“可惜是個庶子。”楚鶴離沒有說話。名門望族,庶子幾乎就意味著和家主的位置無緣了。
“不過這崔璟的醫術確實厲害,江湖上有一句話,叫‘活死人,肉白骨’,說的就是他。”公輸盈贊賞道。
“聽說青巖馬上就是講學大會了,你們說不定還能有點奇遇。”公輸盈調笑道。
“講學大會?”方棠來了興致,趴在車窗上,眼睛放光的看著公輸盈。
“喲,有興趣?”公輸盈見方棠這番模樣,不禁笑道,“講學大會每三年一次,不分三教,皆可來講學。為期十天,前九天各家講學,最后一天是諸家辯難。青巖谷是天下風雅之地,這講學活動就是他們開設的。”方棠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聽說這一次來的,皆是世家大儒。”公輸盈看著兩人說道。
“那師傅,我們能聽完講學再走嗎?”方棠提問道。
公輸盈笑了笑,沒有說話。方棠見她沒有回答,以為沒答應,再問道。公輸盈盯著方棠漲紅的臉,笑道:“你覺得你們兩個一到青巖就可以回劍門了?你楚大哥的傷,你身上的病,都不治啦?”
方棠哦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兩人此行的目的。馬車徐徐前進,三人都無話可說。
青巖谷,郁郁蔥蔥,草木繁盛,花開滿地,周圍草長鶯飛,竟不像是個臘月的模樣。
兩邊是高聳的山峰,青巖谷入口處立著一塊石碑,上面寫著四個行書大字“濟世救人”,旁邊用一行小楷寫了一個靖國元年。秦嶺之中便是如此奇怪,太白山終年積雪,青巖谷終年溫暖。
入口處站著一個淡紫色衣服的少年,長相不算出眾,頭發兩邊扎著辮子,胸前畫著一朵花瓣極多的花。每當走過來一個人時,少年都會抱拳示意,嘴上說著“歡迎”,少年便是青巖醫坊的迎客弟子。
這迎客弟子突然見前方走來一個一襲黑衣,點綴紅斑的少年,立馬迎了過去。“公子好,敢問公子是何門何派?”講學大會雖然任何人都可以進去,但要登記姓名來歷。
少年面容姣好,不是女子勝似女子,瑞鳳眼,柳葉眉,鼻子小巧,嘴唇輕薄,紅而似血。少年繡口紋著云紋,手中折扇展開,遮住下半邊臉,故作咳嗽一聲,然后道:“此間莊,程讓。”
迎客弟子愣了愣,然后笑道:“程師兄請,程師兄請。進去后有引路弟子帶師兄去暫住處。”
少年點了點頭,恩了一聲,然后指了指身后兩人,一個是綠衣姑娘,應該是少年的奴婢,一人是白衣青衣少年,臉上少許雀斑,年齡尚幼,不知是守衛還是親戚。“這兩人是跟著我來的,可以進來吧。”
“可以可以,師兄請。”迎客弟子笑著點了點頭,彎身做請狀。少年這才慢悠悠走進青巖。
迎客弟子直起身,又看見一輛馬車徐徐駛來,停在自己的面前。馬車邊站著一個女人,將馬交給一旁的弟子,看著迎客弟子道:“天下劍門公輸盈前來拜見孫谷主。”話說完,楚鶴離扶著方棠從車上走下來。
“恩?”楚鶴離看著遠處黑色的身影,覺得有些熟悉。
方棠看著楚鶴離疑惑的樣子,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不遠處,問道:“楚大哥,看什么呢?”
楚鶴離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
迎客弟子聽到公輸盈自報家門,抱拳道:“見過師叔。”各門各派間,對于輩分大于自己的都稱為師叔,若有自己的名號,便直接叫名號,如玄齡真人,白真人等等。
公輸盈點了點頭,“你們谷主應該說了我來的事情吧。”
迎客弟子點了點頭,將三人往谷中引。一只腳踏入谷中的程讓,聽到身后的聲音,遮住半邊臉笑了笑。程讓這模樣,不得不像一個紈绔子弟。
“我本來玩的好好地,把我叫回來干嘛啊。”程讓身后的青衣少年咂咂嘴。
“好好待著。”程讓聞言轉身,用折扇打了打青衣少年的頭,說道,“一天就知道到處亂跑。”青年少年很是聽程讓的話,住了嘴,臉上不耐煩的表情也消失了,成了個面癱。
“從現在開始,你就叫程一,你就叫程二。”程讓仿佛想到什么好玩的,指著兩人說道,看著兩人身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馬轉過身,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知道了嗎?”
“啊?”綠衣少女先不滿意,道,“小……公子,能不能改一改?”
青衣少年也是撇嘴,“你這取名字的能力可真是低。”
“沒得商量,挺好的。”程讓興致來了,笑道,“一一,二二,走!”身后兩人,無奈,但都不能反駁他,只得接受。
“公子,敢問公子何門何派?”人一撥一撥的進入青巖,迎客弟子不厭其煩的在入口接待來往的人。
“此間莊,謝了。”迎客弟子前站著一個紫衣少年,刀眉,垂眼,不算出眾的面容。
“恩?”迎客弟子以為自己聽錯了,再次確認道,“公子來自此間莊?”這可奇了怪了,剛剛那公子也說來自此間莊。按理來說,同門派來講學大會不應該一起來嗎?迎客弟子也沒有講出來,只是自己心里疑惑,或許別人兩個人不和呢?看這謝公子的模樣,窮窮酸酸的,背后還背了個黑匣子。說起黑匣子,剛剛公輸師叔帶來的少年也背了一個紅木匣子。這屆講學怎么這么多怪人。
“是,怎么了。”謝了歪著頭看著迎客弟子。
迎客弟子搖了搖頭,笑道:“是師弟沒聽清,沒什么。謝師兄走進去就有引路弟子了,請吧。”
謝了點了點頭,側身從迎客弟子身邊走過去,還不忘回頭看一看這迎客弟子。奇奇怪怪,謝了心中想到。
楚鶴離三人走進給自己分配的小院子,四處看了看。公輸盈讓兩人先下去收拾一下,然后去找孫十常。三人準備好,正要出門,門外已經走進來一個少年。
“公輸師叔好。”來人面若冠玉,丹鳳眼,柳葉眉,一身紫衣,但衣上的紋飾要比迎客弟子多得多。
公輸盈見少年腰間別的一塊四爪龍玉佩,心知少年的身份,笑道:“崔公子?”
崔璟搖了搖頭,“師叔還是叫崔璟的好。”他看了看公輸盈身后的楚鶴離和方棠,笑問道,“這兩位就是楚師弟和方師妹吧。”楚鶴離和方棠分別向他問好。
“師叔,師傅已經在望月臺等著你們了。”崔璟看著三人說道,“著我帶你們過去。”
公輸盈點點頭,他本來就準備帶兩人去找孫十常。“我還有事要去成京,就不和你們去見孫谷主了。”公輸盈停下來,歉意道。
“成京?”方棠疑惑,“師傅你從來沒說過啊。”
“只是不想讓你們擔心,我得立馬就走。”公輸盈笑著摸了摸方棠的頭,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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