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來雖然并不負責宮中守衛(wèi)，但他是司禮秉筆太監(jiān)，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自然有資格面君稟奏。當他帶著胡義到昭德殿時，憲宗正與萬貴妃、還有萬安在一起，三人說些什么王繼來不得而知，但殿中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想來憲宗此時心情應該不錯。</br></br>自從憲宗迷上丹方之后，心性大變，敏感異常，終年到頭臉色都是陰沉沉，除了與萬貴妃在一起，否則很難聽到他的笑聲。據(jù)貼身伺候的內(nèi)侍說，皇上心情好的時候千萬不能去打擾他，否則一定會被皇上治罪，而且除了那么幾個人，很少有人不被皇帝轟出來。</br></br>想到憲宗發(fā)怒時的樣子，王繼來躊躇起來：要不要這個時候進去稟報此事？在殿外猶豫片刻，想到這事的嚴重性，還是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帶著胡義進了殿。</br></br>“老奴王繼來（小的胡義）見過圣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br>憲宗被萬安剛才的笑話逗得正樂，見他們進來，有些不快的抬手道：“起來吧，你們見朕有何事？”</br></br>萬貴妃見胡義沒跟太子在一起，而是跟王繼來在一起，臉色還很凝重，不由關(guān)切問道：“胡義，你怎的不在太子身邊伺候的？”</br></br>胡義見萬貴妃看自己一臉的關(guān)切，心下一動，鼻子抽了一抽說道：“回娘娘話，小的險些再也見不到娘娘了！”</br></br>萬貴妃吃了一驚：“怎么了？”</br></br>胡義看了一眼王繼來：“小的不知如何說，還是請王公公向皇上和娘娘說明此事吧。”</br></br>憲宗也感到疑惑，聽胡義的話，好像發(fā)生了什么事，想到胡義是陪著太子的，難道皇兒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可就一根獨苗，不由緊張起來，忙朝王繼來道：</br></br>“王繼來，發(fā)生什么事了？”</br></br>王繼來抬頭看了看憲宗，定了片刻，沒有立即答話，憲宗見他這樣，還以為真是太子出事了，心下發(fā)急，催道：“你快說啊，發(fā)什么愣！”</br></br>王繼來猛的將頭一磕，號啕說道：“皇上，鄧公公被殺了！”</br></br>鄧和被殺！憲宗聽了一怔，隨即想到自己沒下令，何人敢殺司禮提督！怒道：“何人如此膽大，敢殺朕的內(nèi)臣！”</br></br>萬安心中也是一突，鄧和可是司禮提督太監(jiān)，雖然不及懷恩的掌印太監(jiān)權(quán)重，但也萬萬無人敢動手除去他，他實在想不到何人如此膽大，敢殺鄧和，難道是商輅？如果是他，哈哈，我的機會來了！</br></br>猛的上前道：“皇上，擅殺內(nèi)臣形同造反！”</br></br>憲宗聽他這么一說，立即敏感起來，不錯，未經(jīng)朕下令，就殺了朕的內(nèi)臣之首，這不是造反是什么！</br></br>“是誰，到底是誰！”</br></br>王繼來見憲宗和萬安誤會，忙道：“皇上，萬大人，殺鄧公公乃是白蓮教的妖人！”</br></br>憲宗一驚：“白蓮教！”</br></br>王繼來便將鄧和被殺，白蓮教潛入皇宮的事情一一說了，當然中間隱去了一些細節(jié)，諸如鄧和會武，高大全殺害皇子之事等。</br></br>饒是如此，憲宗聽了也是震驚異常，他怎么也想不到宮中竟然出了這么大的事情，鄧和死了是小事，他本就對他沒什么感情，讓他做司禮提督完全是看在他服侍過先帝的緣故。可是白蓮教的人潛入皇宮卻讓他感到憤怒異常，先是震驚，繼而后怕，最后怒極生笑，仰天“哈哈”大笑起來：</br></br>“天大的笑話，朕的內(nèi)閣忙著調(diào)兵遣將平定白蓮作亂，亂子沒平，倒讓他們鉆進了朕的家中！宋太祖說過“臥榻之側(cè)豈容他人酣睡”，朕倒好，臥榻之側(cè)竟然全是想要朕性命的反賊！他們潛進皇宮做什么？他們是想要朕的命啊！…”</br></br>憲宗情緒有些失控，“撲通”一聲竟將面前的御桌掀落在地，各式果子，點心撒了一地。</br></br>一旁的萬貴妃見憲宗這樣，嚇得是花容失色，忙上前扶住憲宗：“皇上，你消消氣，可別嚇著臣妾。”</br></br>憲宗猛的一甩袖袍，將萬貴妃推到一旁，轉(zhuǎn)身怒視王繼來：</br></br>“你們這幫內(nèi)臣都是做什么的！東廠呢，錦衣衛(wèi)呢！說什么帝之心腹，朕之股肱，竟然讓白蓮教潛到皇宮都不知道，他們將朕的銀子都花到哪里去了？他們是如何當?shù)牟睿绾无k的事！”</br></br>王繼來嚇得不住磕頭：“皇上息怒！皇上息怒！…”</br></br>見他這樣，胡義也只好跟著磕起頭來，他還是第一次見憲宗動這樣的怒火，上次聽到荊襄流民作亂都沒這么大的反應，看來皇帝也是怕死的。</br></br>萬安見這事跟商輅無關(guān)，不由感到無趣，他可不管什么白蓮教不白蓮教，只要自己活得滋潤就行。訕訕的往后退了兩步，猛然整個人顫了一下：東廠的尚銘不是跟商輅走得很近嗎！哈哈，天賜良機，真是天賜良機啊！</br></br>毫不遲疑的竄到憲宗面前，雙膝一跪：“皇上，廠衛(wèi)無能，致使陛下身陷險境，臣奏請罷免相關(guān)廠衛(wèi)首腦，以敬效尤！”</br></br>胡義聽了一驚，好家伙，你這一桿子下去，廠衛(wèi)的頭頭可是要倒霉了！</br></br>廠衛(wèi)是什么，胡義自然知道，這兩個字在后世可是用“遺臭千年”、“特務政治”來形容的。</br></br>廠，指東廠，衛(wèi)，指錦衣衛(wèi)，二者合稱廠衛(wèi)。東廠系永樂年間設立于北京東安門北；錦衣衛(wèi)原為內(nèi)廷御林軍，皇帝的衛(wèi)隊，洪武十五年成立。廠衛(wèi)是明代特務政治機構(gòu)，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東廠的頭目，多由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充任。錦衣衛(wèi)長官為指揮使，則以皇帝親信心腹擔任，下領(lǐng)有十七個所和南北鎮(zhèn)撫司。廠與衛(wèi)職權(quán)基本相同，但錦衣衛(wèi)為外官，奏請需用奏疏，不如東廠等太監(jiān)親近，故廠的勢力大于衛(wèi)。</br></br>錦衣衛(wèi)偵伺一切官員，廠則偵察官民和錦衣衛(wèi)，兩者都由皇帝直接領(lǐng)導，構(gòu)成一整套偵察特務機構(gòu)體系。廠衛(wèi)均可不經(jīng)司法機關(guān)，直接奉詔受理詞狀，逮捕吏民，故而有明一代直至后世，相關(guān)文字記載對“廠衛(wèi)”二字都是大加攻擊。</br></br>不過胡義卻不這么看，說白了廠衛(wèi)的設立有點類似于后世的三權(quán)分立，它設立的目的就是皇帝用來制衡越來越龐大的文官集團，充當自己的耳目，以便獲取自己所不知道的信息，以免被文官蒙蔽，被當成傀儡哄騙。廠衛(wèi)的設立是合理也是必須的，后世各國還不是有什么中央情報局、軍情六處、國家安全局等相關(guān)機構(gòu)嘛，這些難道就不是廠衛(wèi)了？</br></br>王繼來也是眉頭一跳，要是皇上采納了萬安的奏請，一場大獄勢所難免。</br></br>（荊襄流民，白蓮為主，故明庭又稱之為白蓮作亂，筆者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