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者所謂的忠誠,要求絕對的沉默和服從,夜君從不認同。
他和夜剎這種盲目只知聽令的愚忠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命令會有偏差,目的可能背馳,他總要比發令者多考慮一步,又絕對不能讓發令者發現。
比如現今自家主人這個情況,什么山盟海誓的承諾都不足以取信于他,不如給他權威可信的切實契約;又比如主人現在近乎半殘,他要的不是對方畢恭畢敬地將萬事料理妥當、拉開這種成與敗的落差,反而可能需要對方也吃點癟平衡一下,最好比自己更慘。
夜君沒什么遲疑地,準備再去夜行打一次稱號。
當然還有順帶提醒一下主人“少了我你才知道什么叫慘兮兮還不對我好點”的惡劣意圖,這只包含了極其特別非常少量的私心——夜君摸著良心對天擔保。
夜行參與評稱的武者,幾乎都是尚未畢業的新人。畢竟影衛這種藏得越深越好的暗中底牌,沒人希望暴露于眾。夜君駕輕就熟報名走完流程,卻在擂臺下意外地遇到了熟人。
春天氣溫回暖仍舊裹得嚴嚴實實的君璇衡,剛被夜譚從馬車上抱下來,就跟著夜行管事上了閣樓。夜譚遠遠看到自己,并沒有做任何表示,反而君璇衡無意間發現,拼命向他招手。
夜君受邀,便從善如流地上去與他同坐一桌,問道:“你們為何在此,夜剎應該不是來打稱號的吧?”
“當然不是,這種背鍋稱號,阿譚早點甩脫才好。”君璇衡擺擺手,指了指身后那只上躥下跳興奮不已的猴子,“是夜宵說小時候看到阿譚拿稱號的那次比賽,就無比向往‘夜剎’,非要來打稱號,就帶他來玩了。”
夜譚將自家主人擺放好姿勢,替他解了披風,自覺地落座在他身側,君璇衡立刻順其自然地靠著他躺了上去。夜宵抱著一個大包鋪在桌上,取出果盤點心瞬間擺滿桌子,難掩激動之情。
夜行這種陰郁的地方,旁人都是能避則避。平時的客人,至多喝杯清茶足以,像他們這樣備足零食糕點仿佛來春游踏青的,實在少見。
夜君默默旁觀,深覺這一家子都畫風清奇。
夜君并未料到他在臺上真的會與夜宵對峙。
夜宵的功夫他清楚,在夜行算是中上,卻絕對到不了頂尖。剛才在隔間中一見,發覺他精進了一些,但也不算太大的變化。
可等夜宵一上了擂臺,他卻驟然發現夜宵修為速度力道全都翻了好幾倍,幾乎完全與自己匹敵,甚至猶在自己之上。
夜君與他拆了數百來招,一邊疑惑,一邊避開要害把自己胸口往他刃尖上小心翼翼地送過去,輕輕沒入幾寸,忙避開了。
下一刻夜宵就看見夜君橫飛了出去,滿地打滾,像是被打飛了。
夜宵茫然地想:我還沒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
夜宵跳下臺,興奮地揮舞轉圈道:“哇塞我好強!老板你看到沒有!我上了臺感覺自己突然變得好強!感覺自己能打十個夜闌了!”
君璇衡敷衍道:“是是是對對對,你強你強。”
夜宵上臺對戰難免遇險,怕夜闌插手鬧事,臨走前在地上畫了個圈把夜闌塞進去,說好不許他出去,回來便見夜闌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瞧著他,一副十分想出圈的焦躁模樣。
夜宵又頹廢地低頭嘆息道:“可我下了臺感覺自己又弱回去了,好神秘哦。”
君璇衡道:“你先快把夜闌那個圈擦了吧,看著可憐死了。夜闌這么聽你的話,你怎么老是欺負他。”
夜宵凄然一笑:“老板,你是不知道他晚上真的是……唉,冤枉。”
與此同時,坐在對面隔間的君無望冷漠地關上了修改器的界面,并對夜逢君遞來的桂花糕表達了嫌棄。???.??Qúbu.net
君璇衡記掛夜君被夜宵所傷,差了夜譚去接他療傷。稱號判定暫時還未下來,夜君便乖乖跟著回來了。夜譚常備著各種最金貴的良藥,夜君卻一一拒絕了。
他準備演一出苦肉計打動少爺,揣著這么好的金丹妙藥回去就百口莫辯了。
夜君回了隔間,不禁仔仔細細打量了夜宵,又感覺他修為平平,全看不出臺上的實力斐然,暗暗心驚:竟也有連我都看不穿的人!
一時間對夜宵肅然起敬。
不多時判定下來,夜宵竟然真的評了“夜剎”,自己也再次冠稱“夜君”。
他拿到結果便著急要走,畢竟留二少爺一個人放在深山,連他也覺得憂患。君璇衡臨行前問了他如今的居址,又塞給他幾包松子仁和瓜子仁:“阿譚最近發現的一家店,特別好吃,給你嘗嘗。”
夜君照單全收,心想,這東西確實太適合看戲的時候吃了。
夜君早早回了三生澗,確認二少爺沒出意外,尚能存活,自此就過上了躲在樹上渾水摸魚偷偷旁觀的日子。
二少爺沒有住進寬敞舒適的大木屋,反而回了他住過的第一間小茅草屋,夜君不可說不意外。
夜君的劇本里,二少爺應該現在對背信棄義溜之大吉的自己恨得牙癢,這間破房子燒了也不例外。可二少爺不僅沒有遷怒,反而暗搓搓地住了進去。
夜君看著二少爺一瘸一拐地在院子里種蔥,嘎嘣嘎嘣地嗑著瓜子心想:少爺比我預期的還要更可愛些。
夜君在樹杈頭偷偷摸摸蹲了半個月,算算時間差不多了,拔出隨身的小匕首,對著胸口精確算好位置捅了許多刀。他下手一點也不輕,戲得演足,不下血本怎么行。
補完刀,又蹲了幾天,期間大半時間都在淋冷雨,十足一個大寫的慘字。
等二少爺從屋頂滑下來被自己所救,他所看到的,自然是一個氣血不足嚴重虛弱的夜君了。
傷是演的,但心意卻是真的。夜君對二少爺所言,句句發自肺腑,絕無欺瞞。他勉強撐到說清楚,終于支撐不住昏迷了過去。
夜君再次醒來的時候,仍是昏迷之前的地方。山間細雨綿綿,二少爺撐著紙傘坐在臺階上,而他枕在少爺膝上。傘只能遮住一半身子,下半身泡在泥濘與雨水中,涼徹心扉。
鐘離子息嘗試過把夜君扶進屋中,可一個成年人的體重,他現在是一寸也挪動不了,只能眼睜睜放任重傷的夜君泡在雨中,唯一能做的,只是幫他遮去一小部分風雨,實在微不足道。
鐘離子息看他醒了,急切問道:“夜君,還能動嗎?我搬不動你……你試試有沒有力氣。”
夜君試了試,四肢如灌鉛般沉重,無法挪動身體分毫,只得搖搖頭道:“暫時不行。雨這么大,少爺您先進去吧。”
鐘離子息不由沉了眉,他們兩個如今誰發了燒,都必死無疑,是一刻都不能耽誤在冷雨中了。
他俯身跪在夜君身上,說道:“你抱緊我。”
夜君聞言摟住他肩膀,環抱住他。
他的腳是廢了,但所幸膝蓋還在。他已經不能走動,但至少還能爬。鐘離子息跪在地上拖著夜君往上膝行,每一階都上得極為吃力,總得嘗試數次才能爬上一層。可縱然艱難遲緩,他卻毫無退意。
拖到屋檐下的時候,夜君忙道:“這里已經幾乎淋不到雨了,少爺,可以了吧……不必再往前了。”
鐘離子息咬緊牙關,擠不出多余精力與他爭辯,耗了半個時辰,一步步將夜君從雨中拖入房內。
他實在精疲力盡,趴在地上喘息了一會兒,復又立刻強撐著爬起來:“你衣服濕了,我幫你換一套。”
夜君忙說不必,鐘離子息并不理會,跪在他身側將他濕透的衣服剝下來,里面便是縱橫交錯的傷口。傷口幾乎未做任何處理,沒有任何藥物痕跡,只草草包扎了幾下,大半傷口都裸露在外。鐘離子息皺眉道:“為何不好好上藥休息,有這么急?”
夜君心虛道:“……想早一刻回來見您。”
鐘離子息胸口發酸,深深覺得質疑過夜君的自己不是個東西,沉聲道:“我明天去鎮子里面一趟,想辦法弄點藥草回來。你別擔心。”
夜君動容道:“少爺……不至于的。放我躺幾天就好了。”
何至于此?你只需要對我稍有負罪,以后能對我另眼相待,我就足已,何必為我做到這種地步。
鐘離子息搖了搖頭。他實在沒力氣把夜君倒騰上床,只好把鋪蓋被褥抱下來鋪在地上,裹住他冰涼的身軀,扶著墻站起來道:“你先休息,我去燒點熱水。”
夜君只覺這發展實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其實自家少爺一貫如此,當年他為大少爺暗中做過多少事,夜君是最清楚的。他對于喜歡的人,總是付諸所有,奮不顧身,卻只字不提。
但跟自己這種付出一分好非要對方感受到十分的家伙比起來,他簡直坦誠太多了。
夜君摸著胸口的疤,心想:我在他心里,好像……終于也達到那個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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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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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