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葉坊十二玉樓東首第一,再無人光顧。
葉坊琴師月嘗笙久未登臺,也日漸式微。葉坊繁華依然,自有新人換舊人,與舊時并無二致。
而鐘離苑零零散散收到一些葉坊寄來的書信,俱都付之一炬。
韜光二十五年冬,橫聯麾下太行澗于北茫山官道伏擊鐘離苑二少爺,刺殺失敗,被盡數斬殺。
參與者七十六人,皆身首異處,投入洛水毀尸滅跡,無一幸免。
是夜風雪正盛,葉坊的書童月惆登門鐘離苑,遞來自家主人的請帖,邀約小酌一敘。
這般的請帖,早不是第一遭了。大少爺想也不想,一如既往斷然拒絕。
月惆早就習慣,也不多作糾纏,爬回轎子便返程了。
大少爺望著那雋秀瘦勁的墨跡出神良久,抬手就著燭火點燃一角,火舌迅速吞噬了花箋。
信上附帶著數行無關緊要的閑話,言及河岸梅花和綠蟻新酒,不似尋常請帖簡潔,像是早料到受邀者不會赴約,索性將閑聊談盡。
這徒勞無益的白用功,他已持續了一年。
花火正嗶啵作響,軒窗輕輕一推,泄入幾絲寒風。
“大少,夜君動手了。”有個低沉的男聲隨著風雪飄入昏室內,簡短地匯報道,“是太行澗的‘一日秋后’,月嘗笙明日申時會死。”
鐘離子虛聽得一呆,愣了半晌,倉惶奪門而去。
是年大雪封路,連綿數日。鳥獸絕跡,天云無光,山水一色,唯有長堤一線,斷于湖心,短亭一點,浮于遼野。
月嘗笙擁著厚重毳衣,端坐于折葉亭賞雪。月惆在側照看紅泥爐火,那是天地間僅存的一點緋紅,躍然湖面倒影之中。
爐上醇釀當沸,忽而聽聞岸邊笛聲悠揚,卻是晏幾道的《清平樂》。
留人不住,醉解蘭舟去。一棹碧濤春水路,過盡曉鶯啼處。
渡頭楊柳青青,枝枝葉葉離情。此后錦書休寄,畫樓云雨無憑。
一曲終了,寂寂無聲。
大少爺收了竹笛,面色慘白。
——夜隱沒有出現。
這首曲子是他私下與夜隱約好的召喚暗號。夜隱不應召,意味著二少爺的監視者近在咫尺,不可現身。
月嘗笙時隔一年再見到他,只是禮貌而淡然地一笑。
亭中兩張鋪氈,木桌上擺著兩幅碗筷酒盞。其一干凈閑置,顯然是為客人準備。
大少爺心中一動:“你在等我?”
月嘗笙點點頭。
大少爺:“你知道我今日要來?”
“不知道。”月嘗笙道,“不過日日如此罷了。”
大少爺啞然。
月嘗笙卻不再提此事,既不質問責怪,也無寒暄客套,只是邀他游湖。
大少爺幾度欲言又止,壓下滿腹沉痛跟著上了船。
月嘗笙側坐船首,一襲白衣,膚如寒露,透徹無暇,幾欲乘風而去,融入紛紛白雪中。
大少爺呆呆望著他,如此謫仙人物,明日便要化作枯骨黃沙,明明百感交集,卻無從談起。
“你今天倒是乖巧。”孤舟飄至湖心,月嘗笙從縹緲云水中收回目光,淡然道,“想必我是命不久矣了。”
鐘離子虛聞言一驚。
月嘗笙:“大少爺大可放心。湖面上空無一物,無處藏身,再神乎其技的暗殺者,也無從得知你我今日究竟說了什么。”
大少爺:“你……你全都知道了?”
“怎會。我凡夫俗子,豈能料事如神。但你演技拙劣,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吧。”
大少爺愀然長嘆,默不作聲。
“你呀,不見棺材不落淚。”月嘗笙起身將懷里的金絲手爐塞給他,“活生生的我邀你你不肯見,非要半死不活了才知道找我。”
大少爺一時語塞,喃喃道:“……抱歉。早知今日,我……”
月嘗笙悠然問道:“哦?你現在知道后悔了?”
大少爺垂首,黯然點點頭道:“我不該拿你做幌子,把你牽連進來,連累你丟了性命。”
“錯了。”月嘗笙卻搖搖頭,“你再想想。”
大少爺呆呆看著他,不明其意。細細考量一番,仍無頭緒,只得搖了搖頭。
月嘗笙低頭看著湖心倒影,澀然道:“我終有一死,若非你避我如洪水猛獸,我至少可得一年快活。”
大少爺心頭巨震。
他常年在風月場中流連,情愛一字,怎可與性命相提并論?
“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紅塵俗人,何必勉強自己出世。”月嘗笙又道,“若你日后有了心儀之人,不要再如我一般錯過。”
他悠然端坐于鵝毛大雪中,無半點赴死的凄涼。
“我方才聽到你的清平樂。”他說,“你笛子吹得也太爛了,不如我教你吧。”
一夜風霜,天色將亮,月嘗笙送他回了岸上。
“傘和披風你留著罷。”
大少爺來時匆忙,一身單衣,早已凍得青紫,卻還是推脫拒絕。
“我是將死之人,著涼與否,又有何干系?”月嘗笙不由分說將毳衣披在他身上,細心打好胸前繩結,俯耳輕聲,“逝者已矣,活人還是得努力活著。誰敢斷言你我之間,到底誰更可憐呢。”
月嘗笙將傘塞入他掌心,雙手覆在他冰涼的手背上,熱量從肌膚相接處傳遞過來,大少爺恍惚地想,世間原來還會有此真真切切的暖意。毣趣閱
“走吧。不要回頭。”
月嘗笙收了手,那絲暖意稍縱即逝,驟然結冰。
他轉身往無邊天地中踏去,風霜暴雪迎頭壓下。
身后那人被落在原地,漸行漸遠,融入蒼茫天地。
再不復得見。
“不必愧疚。”他說,“若你自始至終從未喜歡過我,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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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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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