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主二人膩歪的期間,夜宵也順了兩碗癱回座上,不走心地用手肘推給夜闌一碗。夜宵先前偷喝過阿橫阿豎的燒春和花雕,辛辣沖鼻,無異自虐。此刻小心翼翼聞了聞,感覺梅子酒似乎溫和許多,試探性喝了一小口,氣道:“擦叻!難喝!”拍在桌上退遠,嫌棄道,“怎么會有人喜歡這么難喝的玩意兒……”
罵罵咧咧地回頭,卻見夜闌那一碗已經完全見底了。
夜宵無語道:“……你咋就全部喝完了?”
夜闌茫然:“不是你讓我喝的嗎?”
“不覺得難喝?看不出你居然很會喝酒。”夜宵連連咋舌,驚嘆道,“唉倒了也浪費,我這碗也給你吧。”
夜闌聽話地接過他遞來的碗,如尋常飲水一般灌下滿滿一碗。
夜宵汗顏道:“喝這么快干嘛,不會難受嗎……”
夜闌說:“難受。”
夜宵貼心地道:“呃你要是覺得暈的話,不用強撐,告訴我一聲我先送你——”
夜宵話沒說完,就看見夜闌從椅子上一歪,臉朝下“噗通”一聲砸在地板上。
夜宵:“……”
君璇衡聽見動靜,回頭看見夜闌已經栽倒在地上,氣道:“這么快就灌醉了?你又欺負夜闌!”
夜宵百口莫辯:“冤枉,我不知道他這么脆弱。”
君璇衡忙道:“你快背他去休息吧,這里風大,當心風寒。”
夜宵哀嚎道:“背個錘子我自己都快走不動……”
君璇衡一聽便十分擔心:“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陸大夫今天不在,讓阿譚給你看看。”
夜宵扶著自己支離破碎的肩膀,顫聲道:“還是別看了,當我沒說,我哪里都很好。我送就我送吧……”
夜闌在起起伏伏的顛簸中找回意識。
他覺得頭有點痛,視線也不太清明,肺腑中還有點起伏不定的嘔吐之意。渾渾噩噩了半晌,漸漸發現自己被人背負著,在走廊間緩步前行。
兩側是寬廣的湖泊,波光粼粼,盛著落日余輝。山間繚繞著薄薄的晚霞,暮色將至,層林漸染。山水相連,天際一線,夜闌只覺天地浩渺,攝人心魄。
夜闌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做夢,因為他的生命里只有高墻與鎖鏈,從未見過如此開闊的盛景。
而背著他的人有著懷念而熟悉的氣息。
他幾乎是無意識地脫口而出那個心心念念的名字:“癸卯……”
“哎喲,祖宗,你可算醒了。”夜宵終于盼到了解脫,停下步伐回頭對他道,“下來自己走吧,饒我一命。”
夜闌看見他的臉呆了片刻。
回過神后,仿佛觸電一樣掙脫他手臂飛速退避開了。
夜宵正在疑惑他又發什么神經,便聽夜闌驚惶地指著他:“癸、癸癸卯???”
夜宵順暢地應聲:“哎,干嘛?”
夜闌驚恐地回頭四顧,沒看到其他人,慌忙問:“你、你在跟我說話?”
夜宵:“不然呢,難道跟鬼說話。”
夜闌已經被酒氣蒸得通紅的臉上,緋色似乎又重了幾分。
“你又犯什么病,快點走了啦。”夜宵一手扶著紅漆柱子一手扶著腰,“我的老腰快要折騰斷了,想趕緊回去歇著。”
“回去?回哪?你……”夜闌的語氣極盡小心,幾乎快要哭出聲來,“你認識我?”??Qúbu.net
“哇塞,你是傻的還是我是傻的,只有你不認識別人的份,哪有別人不認識你的份。”夜宵鄙夷地撇撇嘴,沒有耐心和他廢話,催促道,“快走啦,夜闌。”
夜闌的神情僵住了,呆了片刻,問道:“夜闌……是誰?”
03
“……你又不記得了?”
夜宵十分頭大,嘆口氣埋怨道,“你咋挑這個時候發病,也太會給我找麻煩了……不能等我躺下了再發嗎……”
夜宵感覺自己的腰到了極限,只好道:“喂,我不行了,你來背我。”
“背背背你???”夜闌受了一驚,瘋狂搖著頭越退越遠,“這這這不不不好好吧!!”
夜宵也跟著懵逼了:“有什么不好?我又不是沒被你背過?”
夜闌背抵上欄桿,已是退無可退,幾乎抖成篩子,眼前一片昏花:“你你你你說什么我我我背、背過過你??不不不不會吧???”
夜宵咬牙切齒冷笑道:“何止背過,我頭都要被你打飛了。”
夜闌滋溜滑到地上,眼神潰散,神情呆滯。傻了一會兒,吸溜一聲,流下兩行清淚。
夜宵大吃一驚:“臥槽這他媽有啥好哭的?!要哭也是我哭吧?!”
夜宵看他仿佛被嚇懵,心想自己也不該跟個傻的計較,認命地提起真氣回身想去扶他,“好啦不鬧了,先跟我回去……”不料才踏前沒幾步,夜闌宛如受驚的兔子,刷一下彈出走廊,沒入灌木叢中不見了蹤影。
動作之迅猛,手法之嫻熟,簡直是他畢生武學的巔峰。
夜宵耐心終于到了極限,一拳捶在闌干上:“馬蛋,愛來不來!滾吧你!!”憤憤然回身準備回去,不料盛怒之下步子邁得太大,背后一陣刺痛,顫顫巍巍地彎腰弓起了身子。
“你怎么了?”夜闌毛茸茸的腦袋從枝椏縫隙中鉆了出來,小心問道,“癸卯,你是不是受傷了?”
夜宵咬著牙瞟了他一眼,賭氣不想理他。
夜闌又道:“你你你臉色不是很好……要不要幫忙……?”
夜宵翻著白眼瞪他:你也知道我要幫忙!還不快來背我!傻缺!
夜闌被他怒氣燒得心口亂跳,愈發惶恐,又鉆進一旁的密林中,回來的時候抓著一根手腕粗細的樹枝,慎重其事地遞給他道:“你抓著樹枝,我扶你回去……”
“哈???”夜宵氣得要原地爆炸,一巴掌抽飛枝干,“你怎么這么煩!!要背就背!不背就滾!”
夜宵碎碎念道:今天夜闌怎么這么婆婆媽媽,簡直有些懷念以前的夜闌……
夜闌掙扎了許久,才發著抖半跪在他身前。夜宵如釋重負地癱在他背上,感覺已經折壽十年。夜宵緩了緩,背著他的人依舊紋絲不動,“啊,你是不知道路?不會走你就問嘛,吶,順著走到盡頭,然后往東……”
夜闌只覺得雙腿發軟,帶著哭腔道:“你……你頭轉過去一點……別對著我脖子吹氣……嗚哇……”
他從醒過來就覺得飄飄忽忽地穩不住步伐,此刻夜宵呼吸打在背上,簡直百爪撓心。
夜宵聞言,趕緊側頭調整方向,貼著他的耳垂呼出一口熱氣。叫你老搞我!我也要搞你!偏要吹!
效果立竿見影,夜闌噗通栽倒在地上。
夜宵隨之重重摔在地上,頓感自己砸得四分五裂,“哎呀媽呀啊啊啊痛痛痛……”
夜宵此刻方懂一個道理:人作死,就會死。
好在之后安分守己,沒出別的狀況。夜闌哆哆嗦嗦把夜宵端回客棧房中安置好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夜闌問他傷在哪里,傷勢如何,要不要請個大夫,被夜宵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夜闌十分茫然,顯然不知道自己為何被罵。照慣例他該貼著夜宵鉆進被子里了,今天卻轉身出了房間,坐在門檻上開始發呆。
夜宵舒舒服服躺了一會兒,瞥見門口那個身影,忽然覺得眼熟。繼而想起,少時在夜行修行的時光,那些夜闌尚且不曾與自己說過話的日日夜夜,也是這般駐守在自己房間門口,通宵達旦。
“夜闌?”
他喚了一聲,夜闌似是走了神,并沒有反應。
夜宵想了想,又道:“……丙戌。”
夜闌如遭雷劈,渾身一顫,猛然回頭看他,眼中蘊含著從未有過的滔天波瀾,哆嗦著道:“你、你沒認錯人啊……你真的認識我……”
夜宵無奈地拍拍身邊的床褥空位:“你又不記得了,我不怪你。過來,我再跟你說一遍就是。”
夜闌猶豫了一會兒,勉強靠近了幾丈,席地坐在墻根處。
夜宵催促道:“上來呀,躲那么遠干嘛我又不吃你。”
夜闌漲紅了臉,縮在床角道:“這里就很好,不用麻煩了不用麻煩了。”
夜宵對天翻了個白眼:這傻缺今天怎么這么墨跡。
“哎,傻子,你聽好了。你呢,以前是叫丙戌啦,后來我們都從夜行畢業,一起遇到了現在的主人……”
夜宵將這些年的歷程,挑挑揀揀講了一遍。夜闌抱膝蹲在床角,目瞪口呆地靜靜聽著,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明白了。
邊講邊回頭一瞥,夜闌臉都恨不得埋進地里去了。
講到筠園中夜宵跟主人言明,說喜歡夜闌求主人賜給他,就聽得黑暗中的床角發出幼貓般細微嬌弱的一聲:“噫嚶……”
夜宵氣得捶床:“你怎么又哭了?!”
夜闌已經打著滾縮進了床底:“你、你繼續……Q口Q……”
夜宵全部講罷,橫眉問道:“差不多就這樣了。就你,聽得明白嗎?”
夜闌應道:“聽明白了。”
夜宵并不信他,卻也懶得計較,又拍了拍身邊給他留好的空位:“那還不速速滾上來睡覺,省得老板回頭又叨叨我欺負你。”
夜闌搖搖頭道:“不敢睡,我怕……我怕我睡了夢就醒了。”
片刻后夜闌打了水來,替他細心擦洗過全身,還幫他上了藥,蓋好被子。手腳靈活,動作得體,若非自己聰明,簡直看不出他是個傻的。
夜宵非常滿意。
但是要夜闌同睡,他卻死活不肯同意,非要遠遠躲著吹冷風。不管是喚他名字,還是看他一眼,夜闌都一驚一乍的。很不聽話,難以交流,更勝以往。
夜宵就很頭疼。
翌日清晨,夜闌在門口一跌驚醒了瞌睡,懵懵懂懂地爬回了床上。
夜宵問了他幾句話,發現他總算是酒醒了,變得和以往一樣聽話了。
夜宵痛定思痛,幾經周折,終于查出癥結所在。
再后來,夜宵出門在外,也常備各種醇釀。君璇衡十分不解,夜宵不喜歡酒味,夜闌又不勝酒力,這么多瓊漿玉液到底給誰備的。
但這都不要緊。
夜宵最近不會三天兩頭地癱在在床上借病翹班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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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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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